?他盘算的挺好,可想不到一出了驿馆便被两个英雄盯上了。
原来陆崖听亦摄思连真说肖玉天已经被伯颜带走了,待向南走后,二人趁着城外打仗便偷偷潜入驿馆,找了大半夜,肖玉天的影子也不见,正在此时,伯颜等人返回,二人便躲在房上,把伯颜等人所说之事听了个真真切切。
江虎道:“如今咱们的人攻打苏州,这封信可不能叫他送到。”
陆崖点头称是,“如今肖公子不知道身在何处,不如帮助太傅把苏州拿下,如此再慢慢搜寻肖公子也无不可。”当下与江虎商议,跟着高静辉,伺机把他拿下。
驿馆在城东,那里都是些有钱人居住的宅邸,行人本就不多,此时夜深更是空无一人。待高静辉走到一个僻静所在,陆崖在身后一箭射来,正中高静辉的头盔红缨,口中喝道:“别走了,动一动便要了你的狗命。”
见盔缨如轻羽班飘落马前,高静辉知道身后之人手下留情,否则焉有自己的命在,只好把马带住,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穿着军装的陌生人,手持弓箭对着自己,一旁站着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手中提着半截哨棒。原来陆崖和江虎此时已经把兵器交换了。
高静辉喝道:“什么人偷袭本官!”
再一看,自己带的两个随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晕。陆崖走到近前,“少啰嗦,下马来。”
高静辉不敢违抗,虽然刚才说什么为了大元肝脑涂地等等,如今真到了要自己命的时候,也是有点胆颤心惊,无奈只好从马上下来,表面上还故作镇静,看了看陆崖道:“你是哪个营的?”
陆崖眼珠转了转,道:“我不是哪个营的,是飞鹰大人派我来找你的。”
高静辉一听不解问道:“飞鹰?找我干什么?”
陆崖道:“飞鹰大人说了,他不肯去送信,也绝不能叫你去送,等伯颜大人去求他的时候,好应允他娶郡主,所以把信交给我们吧。”这个消息都是刚才在房上听来的,如今制住高静辉,陆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高静辉半信半疑,飞鹰方才确实说过要挟伯颜的话,可要做出这等违背命令的事却也不能啊,“那你得叫飞鹰亲自与我说知。”
陆崖冷笑道:“我们主人不便亲自露面,他想要伯颜大人答应他的条件,只能出这个下策。”
高静辉道:“他怎么敢如此大胆,如果耽误了军情,他恐怕吃罪不起吧。”
陆崖道:“因此,我家主人说,要我二人陪你去送信,明日只说你被俘,消息不能送达。到时他趁机向伯颜大人提要求,然后再发信号给我们,我们才去求救。还特地叮嘱此事绝不能叫伯颜大人知晓,否则就叫我带着你和他的人头回去,叫伯颜死了心。”说着指了指江虎。
江虎道:“为什么还要带着我的人头?”
陆崖忍住笑,板着脸道:“你办事不利,自然要带着你的人头,否则我怎么交代?”说完抬手一箭,把江虎帽子射掉。
陆崖道:“再若啰嗦,这就是你的榜样。”这话表面给江虎听,实则是给高静辉听,高静辉哪能不知。江虎心中又气又笑,你这小子也太会编瞎话了。
高静辉一看,知道这是个神箭手,自己想跑是肯定跑不了,再看江虎的穿的一身兽皮,与那飞鹰装扮倒有几分相像,况且陆崖所说也不无道理,飞鹰不要金银,不要官爵,只要向南,他对向南痴迷成魔,没准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再加上陆崖刚才一威胁,也不敢多问,只好在心中把飞鹰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又一遍,说道:“也罢,这伯颜也不见得给我什么好处,之前还骂了我一顿,既然同为大元朝出力,我帮伯颜也是帮,帮飞鹰也是帮,你们随我出城。”
陆崖看来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件事,我家主人不想有太多人知道。”
高静辉走到两个随从跟前,咬了咬牙,说声:“对不住了。”一狠心,拔佩剑把二人杀了。
陆崖点点头,“尸体怎么办?有人会认出这是你的随从啊。”
高静辉无奈,又将二人人头砍下,把头发掖在马鞍之下,这两颗人头便挂在马后,鲜血还在流。
陆崖、江虎看在眼里,心中均想这高静辉为了自己活命,居然杀了自己的随从,心也算够狠,陆崖忍不住讥讽道:“其实将军只要把二人叫醒,随我们一同去送信就好了,何必要杀他们呢?”
高静辉心中有气,你不早点说,害我平白无故地杀了自己的心腹,当下也不答话,只说道:“走吧。”
江虎道:“大人,走快点,我们跟得上。”
高静辉催马在前疾奔,奔了一阵一回头,二人果然并不落后,只离自己两三丈远,心中还想,飞鹰轻功了得,手下人果然也是厉害得很。
不多时,来到苏州南门,守城的官兵都认得高静辉,却见他的战马上拴着两颗人头,均不解,高静辉把令箭一举:“我要出城,开门,还有,后面那二人是……是自己人,也放他们出来。”说完,指了指陆崖、江虎二人。又见众士兵看着马上的人头,接着说道:“这两颗人头是奸细的,已经被我处决,尸体在东城,立即派人打扫,不要叫人发现,以免惊扰百姓。”
守城士兵一一答应,开城、放下吊桥,三人便出了苏州。
其实他此时可以叫官兵缉拿陆崖、江虎二人,但一是惧怕陆崖弓箭,二来不想得罪飞鹰,三也是对伯颜心中有怨气,因为在出战之前伯颜曾刁难辱骂于他,他表面上说尽忠报国,实际对伯颜怀恨于心,如今飞鹰想要挟伯颜一下,他倒乐得看个热闹,所以不动声色,反而替陆崖把一些琐碎之事都一并料理了。自己觉得如此便交了飞鹰这个朋友,心中还挺得意的呢。
刚过了护城河,高静辉问道:“就我们三人,如何能闯过敌军大营?”
陆崖道:“咱们先悄悄向前走,敌人若发现不了,我们便溜过去,若是不幸被发现了,我来替你断后,你自己先逃,然后在杭州城门处等我们便可。”
高静辉拱手道:“如此有劳二位了。”
江虎心中好笑,恐怕到时候你想跑也跑不了,你还傻乎乎地一无所知,这陆崖的鬼主意可真多,他若帮我救了肖玉天,改日我需要好好报答才是。
高静辉提心吊胆走了不到半里地,果然被义军发现,四周喊杀一片,陆崖大喊:“将军先走,我来挡。”
高静辉道了声谢,催马便跑,还没跑出十几步远,那马便被人一箭射倒。高静辉也跌落马下,大吃一惊,刚想起身再跑,早被江虎一脚踢翻,接着猛踩住他的前胸,“别动,多谢你带我们出来了。”
高静辉此时悔之晚矣,已然明白自己中了贼寇的奸计了,口中大骂不停,江虎抓了把土塞到他口中,“再骂就叫你吃屎。”高静辉果然住口。
不多时邹天际率人赶到,见江虎、陆崖活捉了高静辉,心中大喜,忙禀报张世杰。
张世杰也早就来到苏州外,打仗自然他不必亲自出马,因此一直稳坐中军。
杨钦虎此时也在中军,与张世杰相对而坐,邹天际、闫宝龙等人则均被派去监视苏州城。张世杰听完杨钦虎战报之后一直愁眉不展,对杨钦虎说道:“钦虎,想不到几年未曾打仗,我们竟然有些疏忽了,苏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厉害角色,这一仗虽然未大败,但对士气打击也不小。”
杨钦虎道:“是啊,想不到苏州城还有如此强悍的对手,我以为大将均被派往边关了。刚才那秃驴笑我军中无人,真是好不气恼。”
张世杰道:“多年征战,大宋名将都已经战死沙场了,哪里还有武艺超群之人,若是江钲将军还在军中或许尚可抵挡一阵。”张世杰本来与江钲不睦,此时用人之际又想起他,不免感慨万千。
杨钦虎道:“我看江钲若在也未必便能赢得了那个飞鹰。”
张世杰一阵苦笑:“飞鹰尚且不说,他们最厉害的人你还未曾见过哩。”
杨钦虎问道:“太傅所说可是张珪?”
张世杰点点头,道:“正是,想当年我与他和他父亲张弘范均交过手,他的勇猛尤胜其父,当年指挥群狼扫荡崖山,今日想起仍觉得不寒而栗。”
杨钦虎不以为然:“量他黄口小儿能有什么本领?”
张世杰冷笑一声,道:“钦虎,你比江钲如何?”
杨钦虎道:“他比我略高。”
张世杰道:“江钲在张珪面前不过三招便被生擒。此乃老夫亲眼所见。”
杨钦虎心中仍不服,但张世杰说的如此肯定,也不由得他不信,叹道:“可惜如此厉害的汉人却保了鞑子。”
张世杰道:“也可惜我军中却没有像张珪这样的文武全才。”
“张珪没有,却有陆崖。”二人正谈话间,邹天际边说边笑,从帐外走进来。
杨钦虎不悦道:“陆崖?他有什么本事?我与他交过手,武艺也不是特别好。”其实他与陆崖一战,自己其实算是败了,只是他心高气傲不愿承认,那小儿不过是八王剑锋利而已,真实本事也未必有多好。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说道:“你没办到的事,陆大哥可是办到了。”只见江虎从门外押着高静辉进来,身后跟着陆崖。
张世杰一见陆崖,连忙起身相迎,“陆贤侄,你回来了。”
陆崖赶紧拱手,道:“张伯伯,我们从苏州回来,生擒了这厮。”
张世杰大喜,命人将高静辉先押下去,然后双手拉住陆崖的手,询问经过。
不待陆崖讲述,江虎眉飞色舞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其间不免添油加醋,把陆崖和自己吹嘘了一遍。
张世杰听得连连点头,“如此这投名状我看是不用再纳了,这个高静辉一人足矣。”
杨钦虎听得真切,心中不服,婉转说道:“陆少侠果然足智多谋,投名状自然是不需要了,可也未曾救得少主,苏州的那个飞鹰也还是对付不了。”
张世杰知道杨钦虎嫉贤妒能,也不戳破,只是叹息道:“的确,少主还在苏州城里,你们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陆崖道:“消息是有一点,现在只知道他被伯颜带走了,为今之计只有拿下苏州,逼伯颜交人。”
杨钦虎叹息一声,“拿下苏州?谈何容易,人家早有防范,紧闭城门,吊桥高起,我们只有两千余人,如何打得下来,之前你们在苏州城内还可做个内应,如今却跑到城外来,我谋少智寡,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他老于事故,为人圆滑,言语中似乎是说自己无能,其实也不乏责备之意。
陆崖解释道:“救人之事我们不是没考虑过,就算我们知道肖公子在何处,恐怕凭我二人之力也难把他带出苏州,到时反倒打草惊蛇,不若回来之后另想办法。”
张世杰看看陆崖的神情,似乎并未在意杨钦虎所说,以为陆崖年少不懂得世故,被杨钦虎奚落尚且不知,他瞪了一眼杨钦虎,便转而岔开话题,对陆崖道:“陆贤侄既然如此说,自然有妙计。”
陆崖也听出杨钦虎似乎处处针对自己,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倒是张世杰显得礼贤下士,颇有风度,对张世杰不免心存好感,说道:“拿下苏州便在那高静辉身上。”
众人均不解,陆崖凑到张世杰耳边耳语半晌,张世杰边听,边频频点头,听罢多时,坐回原位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此计可行,果然虎父无犬子。”摆手招呼身边侍从:“来人,把高将军带上来。”
不多时,有人又将高静辉押回,张世杰亲自替高静辉将绳索解开,高静辉立而不跪。
张世杰见状,笑道:“赐座。”
有人搬了把椅子,高静辉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中喘着粗气说道:“你们这群反叛,别和爷爷来这套,爷爷今天被你们骗来此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了,我绝不皱一皱眉。”
陆崖喝道:“既然如此,拉出去砍了。”
高静辉心头一颤,心想完了。
“且慢!我有话要问高将军。”不想张世杰不慌不忙地笑道:“高将军,怎么说我们是反叛?你我同为汉人,我们反的是鞑子,是忽必烈。一心一意为汉人打江山,怎么反说我们是反叛呢?”
高静辉只是怒视着张世杰不说话。
张世杰继续说道:“方才听我陆贤侄所说,那伯颜对你也不是特别看重,送死的事叫你去,立功的时候他去领赏,你又何必为他卖命?”
高静辉想起伯颜对自己的态度,顿时觉得心灰意冷,低头不语。
张世杰又道:“不知道将军在苏州城内可有家眷?”
高静辉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半晌答道:“我在苏州为官多年,岂能没有家眷?”
张世杰道:“你若在此就义,别说就义,你为鞑子卖命算不得就义,说难听点的话,你今日枉死在这里,家眷怎么办?别拿自己的命不值钱,在亲人眼中,你的命便是天大的事,你死了,伯颜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忽必烈也不会感到痛心,你若帮我们拿下苏州,我可保你一家团聚,到时杀了伯颜,你还做回你的苏州守备,再不然,便加入我们白莲教,将来我等成了大事,你便也算是开国的元勋,受万世敬仰,好过像那张弘范死后被人唾骂。”
高静辉想想家人,再想想自己便要死在这里,又想伯颜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由得鼻子发酸,至于是否死后被万人敬仰或唾骂他倒是不怎么在乎。
张世杰继续说道:“高将军,如今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杀你,你侥幸逃过一死,可求援的任务你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况且你在苏州亲手杀了两个亲兵,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看到的,你想想,回去之后伯颜能否饶恕你?那些鞑子如何对待你们这些汉人军官,这个你比我清楚吧。伯颜手下有飞鹰在,如果他横下心来,答应飞鹰的请求,你对他来说更是可有可无的人了。”
高静辉本就对伯颜不满,听张世杰劝了半天,心也动了,如今有活命的机会,怎能放过,便道:“也罢,有话就直说吧,你要我如何帮你。”
张世杰道:“爽快,高将军真是聪明人,老夫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这事容易得很,你只需帮我们诈开苏州城门便可。”接着把计策与高静辉详细讲述一遍。高静辉一一答应下来。
张世杰最后道:“高将军,还有一事。”
高静辉道:“但说无妨。”
张世杰道:“前日你们抓到一个叫肖玉天的人,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高静辉道:“在守备营的监狱里关押,本来今夜要来审问,不想你们攻城,因此未曾提审,估计明日一早便要过堂了。”
张世杰心想,若要叫陛下过堂,难免他要受罪,须得尽快拿下苏州才好。张世杰点点头,派人送高静辉去其他营房安歇,营房周围派人把守,以防有变。
然后命黄太郎去准备元军服装,越快越好,平日忠义岛都准备了这些应用之物,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张世杰猛然想起一事,问陆崖道:“贤侄,破城之策甚妙,但还有一件事难办。”
陆崖问道:“还有什么事?”
张世杰道:“苏州城内的那个飞鹰甚是厉害,你不知道,杨将军等三人联手,才与他打了个平手,而且还是凭借着八王剑的锋利,我怕就算攻进苏州,也难以抵挡此人啊。”
江虎之前在关帝庙与喇嘛和飞鹰均见过一面,也知道此人难缠,说道:“的确,而且他师父更是厉害,不知道那个喇嘛会不会来帮忙。”
陆崖道:“我与飞鹰交过手,他确实厉害得很,不过他有勇无谋,我倒是不怕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钦虎闻听此言,脸上一红,心中暗想,陆崖的话莫不是说我不是飞鹰的对手?我当时猝不及防,也是飞鹰跑得快,若再打下去,怎知我打不过飞鹰?
只听陆崖继续说道:“不过他师父亦摄思连真武功真的深不可测,确实不好对付。但我们只为救人,到时不要恋战也就是了。”
张世杰点点头,“但是假扮李恒应该派谁去好呢?”
正说话间,帐外一阵喧哗,众人正不知道何事,只听有人高声嚷嚷道:“你们都拦着我干……干什么?信……不信,我……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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