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微臣顺着这个方向寻找,沿途都没看到白如雪留下的痕迹,微臣以为,微臣以为——”任贤良欲言又止。
这让绍岩好生纳闷,心想这个任贤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这哪里是以前那个敢作敢为的左丞相?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白眉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才导致他变得这般胆小。“任爱卿有话但说无防。”
任贤良眉头一皱,吞吞吐吐道:“那天楚军走后,微臣在几名将士的护送下向西南方向挺进,一路上特地留意了一下,然而路面上却没有发现一丁点打斗的痕迹,后来微臣问了沿途的百姓,他们都说没有看到东林的队伍,微臣以为,白副元帅麾下有八万将士,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然,各种现象表明,白副元帅恐怕已经身遭不测。”
绍岩面色立变,不得不说,任贤良的分析非常的有道理,整整八万人马,不可能一下子不翼而飞,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人已经全部遇难,历史上秦始皇统一六国时,秦将白起坑杀赵军60万人,这样的悲剧在这里重演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是一个未载入史册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皇上,皇上。”见绍岩一脸的苦闷之色,任贤良轻轻地在边上唤了两声,绍岩这才缓过神来,揉了揉湿润的眼眶,随口道:“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任贤良先是愣了一下,跟着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微臣刚刚也是凭空猜测而已,白副元帅用兵如神,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撤离,而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
绍岩强压内心的酸痛,语重心长的道:“朕倒希望是这样,运河一战,朕已痛失一员主帅,朕绝不能让白如雪再出点意外,那样的话,你让朕如何向死去的白眉交待。”
“皇上,您不用自责,今天这个局面完全都是微臣一个人引起,微臣不该未经核实就信了黄家兄弟,微臣愿以待罪之身前去寻找白副元帅,还请皇上恩准。”
绍岩摆摆手,“朕自会派人去找,老丞相一路上鞍马劳顿,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皇上——”
绍岩打断他的话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好好休息,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为朕分忧,为朝廷效力,朕还有很事情要仰仗于你呢。”
“微臣——,微臣遵旨。”任贤良鼻头一热,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他这次前来,一则是汇报军情,二来是想向皇帝请罪,却没想到绍岩非但没有兴师问罪,反倒还这般器重自己,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除了难过便是愧疚,暗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皇上。
常一笑领着任贤良下去休息,二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当得知东林大军于昨日连续攻克敌军四个堡垒,并且还降服数万俘虏时,任贤良倍感欣慰,打心眼里佩服绍岩那一身特有的军事才能。
吃过早饭,绍岩独自来到一个僻静的荒地,这一带称之为乱坟岗,但凡每次在战役中牺牲的士兵都会被埋在这里,时间久了,坟头上都长满了杂草,它们没有墓碑,没有花圈,有的只是一堆堆纸灰,轻风拂过,这些灰尘便会向空中飘去,飘向遥远的天边……
看着那一座没有碑文的坟墓,绍岩的心里就会特别的难受,打仗必然会有伤亡,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士兵就是一项争权夺利的工具,对个人而言却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他们没有地位,没有自由,甚至死后都没能留下名字,为了战争,他们前仆后继,为了和平,他们肝脑涂地,为了不让更多人死亡,他们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然而,到头来却只能换来一座无名的墓穴。
绍岩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他一一走过每个坟头,脑海里不禁浮出那几场惨烈的战役,好像这些墓主人一下子全部复活,而且活灵活现的站在自己的跟前,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万岁’。
他围绕着整个乱坟岗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一个更矮的坟头边,比之其它坟墓,此处的环境明显差了许多,没错,它的墓主人正是他的结发妻子云云。
昔日的那张甜美的笑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些黄黄的泥巴和杂草,绍岩迎风而立,含情脉脉地看着它,许久才道:“云云,你虽为朕的妻子,却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就连死后都不能得到安生,朕有愧于你啊。”
“相信你在天的那一边也看见了,西楚大军如今已经突破运河,此刻正集结大军向洛京进发,不日即将兵临城下。”绍岩叹息的摇摇头,“白眉大哥为此付出了性命,如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难道东林国气数已尽?还是朕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皇帝?”
“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朕现在脑袋很痛。”绍岩缓缓地坐在地上,暗自感叹道,都说自古君王难做,绍岩啊绍岩,你这回怕是不服输都不行了,就算你有回天的本领,也难以抵挡两个国家的百万雄师。
老天,看来你是在有意玩我呀,你们明知道这里的处境,为什么偏偏带我来这个地方?你们当我是救世主?还是故意在那里看我笑话?要真是那样,我忍不住要说一句,你们这么做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可不知为何,当发泄完这些牢骚后,他忽然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尤其是刺痛的脑袋,他静静地坐在云云的坟前没有说话,这丫头生前最喜欢听他讲故事。绍岩以前每天都会带来一些美妙的故事与她分享,然而今天他除了抱怨上天的不公,便是责怪自己的无能。
良久,绍岩慢慢地直起身子,抬头仰望那一缕晨曦的朝阳,仿佛它在看着自己笑,又似在嘲笑自己,唉,人在失落的时候也是最敏感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随即扭过头走出了乱坟岗。
回到营中,却见任伯良、常一笑、张百户、卢家三兄弟等人早已在营外候着自己,见到皇帝回来,众人赶紧上前行礼。
绍岩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尤其是常一笑的表现最为明显,只看他眼圈红肿,鼻间流有少许未擦净的鼻涕,满是稚气的脸蛋上还挂着几滴泪水,像是哭过一场,便奇怪地问:“一笑,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常一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复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其它人纷纷把脑袋埋在胸前,看样子都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绍岩愈发诧异,提高嗓门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百户,你现在是这里的主帅,你来说。”
“皇上,我——”张百户面带愁容,深邃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皇上,今天早上在您出去的时候,我们收到京城东方丞相的书信,他说西楚三十万大军自运河而入,短短的三天时间,他们连续攻破德阳、奉县、陆川、枣庄等地,不出三日,他们便会攻克洛京。”
“把信拿来给朕看。”绍岩急忙从他手里拿来那封东方益的亲笔函,信中大致就是以上这些内容,只不过在末尾处还特别加盖了太后的印章,在印章的右下角还留了一句话‘母后安好,我儿勿念,玉玺奉上,勿忘国耻,他朝复国、一统大业。’
任贤良老泪纵横的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是想与洛京共存亡,因此不希望玉玺落入贼人之手,就算——就算东林亡了,但我们玉玺仍在,皇上仍在,他日还照样富国强兵,一统天下大业。”边说边将一块黄布包着的玉玺递到绍岩跟前。
绍岩接过玉玺的一刹那,‘咣’,晴朗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雷,在场人大惊失色,绍岩还以为自己在坟前说的那番话得罪了上天,老天这回兴许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于是愤怒地冲到外面,指着天空怒骂道:“你他妈的有种就劈死老子,老子就骂你了,怎么滴吧?狗日的。”
天空很快恢复了平静,一样还是那么蔚蓝,那么明朗,和煦的秋风带来了一丝凉意。
绍岩抱着玉玺转过身,表情显得很木讷,他徐徐地走到众人身前,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只要洛京一破,东林国便会在这个世界消失,朕再也不是什么皇帝,你们无须再受到朕的牵连。”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他们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忠勇之士,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绍岩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离开。
常一笑呜呜地哭了起来,“皇上,您是不要属下了吗?属下从认识您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把这一生都牢牢绑在了这里,您就算杀了属下,属下也会把身上的血流在这里。”
张百户跪着道:“皇上,末将追寻您多日,你要是嫌弃末将办事不利,末将自当以死明志,可是您要是赶末将走,除非是把末将打死,否则末将一辈子都会赖在这里。”
卢家三兄弟扑在地上,异口同声的道:“我等三兄弟誓死保护皇上,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皇上永远是我们的皇上。”
“你们——你们这是想气死我吗?”绍岩苦笑道:“朕自从当这个皇帝,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朕丢了性命,朕是不希望有更多人离朕而去。”
任贤良语重心长的道:“皇上,微臣跟随先帝多年,在微臣而言,东林国就是微臣的家,微臣哪也不去,只会守在皇上您的身边,如今国难当头,就算洛城被破,您还是咱们的皇上,这不仅仅是微臣这几个人的意思,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共同愿望,老太后的几句话,相信皇上也明白,城可破,血可流,意志不可摧,我等奉先皇圣旨效忠于您,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赶我们走,我等既是有负先帝嘱托,那就让我们几个以死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吧。”说罢从张百户腰间抢来利剑,猛地向自己心脏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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