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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陈涛上过的所有学校的体育课几乎都是一个模式——上课铃响，列队，报数，解散自由活动，下课铃响，列队，报数，下课——这个学校，依然没有例外。
陈涛本来和翔子玩着一对一，但很快就陆续有人加入，变成了半场三对三的斗牛。在球场上，哪怕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因为篮球，也能迅速打成一片，这就是运动的魅力。陈涛篮球本就打得不错，再加上从小锻炼，身体素质较常人也好上很多，所以和他对位的那哥们儿实在是苦不堪言。贴身防，一个加速一步就过；放半步，变向转身照样过；放一步，一声谢谢拔起就投。一开始陈涛还各种技巧各种秀，突破防守者后的上篮，摆脱防守者后的跳投……到后来三分线内一步各种拔起就射，恍若麦蒂附体，打得篮筐咣咣作响。每进一个球便激起周围旁观者的一阵欢呼，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女生的尖叫声，陈涛一时间陶醉其中，不能自拔，为了更多的尖叫，打得越发起劲。
然而没一会儿陈涛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进球有女生欢呼也就罢了，有时候他不进球，甚至打铁失误的时候也有女生尖叫。陈涛就奇怪了，什么时候自己帅到随便一个动作就能让女生犯花痴的地步了？他疑惑的看向女生堆，却发现人家目光全集中在对面半场的一群人身上，压根就没看他们。这就让陈涛有些郁闷了，白使了半节课劲儿，感情全他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正不爽的时候，突然听到翔子大叫了一声“陈涛”，一转头便见一个硕大无比的篮球飞了过来，随即眼前一黑，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翔子立刻跑过来问了一句“没事吧”，陈涛还蹲在原地捂着鼻子抹眼泪。
翔子蹲了下来，忍住笑意拍拍陈涛的肩道：“你特么发什么呆啊，球传过来都没看到，没事吧？”
陈涛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谁传的球啊，这么用力，老子跟他有杀父之仇？”
一哥们儿也蹲了下来，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你没注意，那个，鼻子没事吧？”正是自习时坐在陈涛后面那男生。
陈涛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站起来就指着对面半场那些人问道：“那边那些人谁啊，好像不是咱们班上的？”翔子摇头道：“不知道，好像是其他班的。”
陈涛白了他一眼，那哥们儿突然接口道：“好像是我们楼上哪个班的吧，我今天看课表楼上也有个班上体育课。”
陈涛“哦”了一声，心想那我们是几班啊，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于是没有说话，注意力却被对面半场中的一个人吸引住了。那人超过一米八零的个子，站在球场上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看起来篮球打得相当不错，运球娴熟，上篮投篮姿势都十分标准——更重要的，长得很帅。先前女生们的尖叫欢呼，几乎都是给他的。陈涛突然就有些不忿，长得帅了不起啊？
站着观察了一会儿，陈涛撇撇嘴，心道也不过如此，忽略长相，除了身高确实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其他地方也不见得比自己强——凭什么女生就都看他不看我？再看那些仍然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刺耳尖叫的女生们，一个个捧着脸眼里望外冒爱心的花痴样，就觉得无比厌恶，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她们一通——这他妈什么畸形的审美观嘛！
陈涛伸手想捋捋袖子，却发现大热天的穿着短袖没有袖子让他捋，于是顺手一把搂住翔子，在他耳边道：“怎么样，陪我过去跟他们玩儿玩儿？”
翔子一瞬间就明白了发小儿的意思：踢场子啊！这种事他最擅长了。更何况身边还有像陈涛这么粗的大腿让抱着，起冲突了也完全不怕吃亏，于是兴奋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倒是没问题，但就我们两个怎么玩儿？打架你能一个打三个，打球也能？”
陈涛眯着眼看了一眼跟他们一样三对三的一八零和他的小伙伴儿们，扭头对着那个一球传在他脸上的哥们儿道：“哥们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哥们儿笑道：“免贵姓何，何阳刚！”
陈涛看了看何阳刚，小身板儿，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头，这名字确实取得挺有意思，不过手劲倒是真的挺阳刚。他摸了摸鼻子，现在还有些酸酸的。
陈涛一指对面，对何阳刚道：“敢不敢过去玩儿玩儿？”
这何阳刚也是个不怕事多的主儿，听了陈涛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陈涛伸手一拍何阳刚的肩，竖了竖大拇指，率先就向一八零他们走了过去，翔子和何阳刚也提步跟上。一脚刚踏入对面半场，陈涛便高声道：“喂，加一组行不行？”
这一叫，对面六个人全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们。陈涛信步走到六人跟前，盯着一八零笑着又道：“加一组，行不行？”跟在他身后的翔子和何阳刚也是一脸笑意，周围旁观的人见陈涛三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也知道是来者不善，都小声议论着，一脸兴奋得等着看场好戏。
一八零先是疑惑地看了陈涛他们一眼，随即笑道：“没问题啊，规则就不用多说了吧？五个球，谁输谁下。”
陈涛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伸出一只手道：“五个球，你们先玩儿？”说罢三人就站到场边。
五个球很快打完，五比一，一八零那一队毫无悬念的取胜。陈涛认认真真地看完五个球，发现除了一八零，他的另外两个队友水平也不差，于是放下轻敌之心，上场前瞟了一八零一眼对翔子和何阳刚道：“这个交给我，剩下两个你们自己选。”说罢转头走入场内，翔子和何阳刚相视一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半场三对三的规矩，新上场的一方开球。翔子在中线处随手将球丢给陈涛，陈涛一转身刚准备运球，一八零就防了过来。他笑了笑——正合他意。
陈涛躬身压低重心，双手从身侧将球拿在身后，抬头看了一眼篮筐，寻找机会。而一八零也躬身死死盯着陈涛，做足了防守的架势。僵持片刻，陈涛突然右脚猛地踏前一步，作势要从右路突破，一八零反应十分迅速，跟着便向自己左侧移动，然而陈涛右脚刚一着地就立刻提起，紧接着踏向左侧。这一右一左两步已经骗得一八零重心左移，再想收回来却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涛运球嗖的一声从自己身旁窜过，直插篮下，迎着补防过来的人起跳，抬手指尖轻轻一挑，皮球空心入网。
一八零愣愣地看着陈涛落地转身冲自己潇洒的一笑，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陈涛过了，直到陈涛再次运球走了过来才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摆开防守架势。陈涛运球到一八零跟前，微微侧身防止一八零掏球，突然开口道：“过你怎么像过清晨的马路一样简单？”一八零则笑了笑，道：“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话音一落陈涛骤然发力欲从右路突破，一八零重心跟着移动，紧紧贴住陈涛。陈涛身体突然一顿，一个变向，球从右手交到左手，再次启动。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一八零早防着陈涛这手儿，脚下一停，猛的向相反的方向扑了过去。陈涛嘴角微微上扬，身体靠住扑过来的一八零一个利落的转身再次将一八零过了个干净。这次连补防的人都没有，陈涛轻松起跳出手，篮球擦板入框。翔子和何阳刚同时大叫了一声“漂亮”，陈涛心里则爽翻了天，抬头看了一眼篮筐，暗道这球要是能以一个单手劈扣收尾那他妈就更完美了。
连续两次单打成功，陈涛又起了轻敌之心，随之第三次进攻便是一次强投打铁让对方抓下篮板，将球交给了一八零，在一八零接到球的一瞬间，陈涛立刻就防了过去。
一八零双手将球举在脑后，右脚连续的试探步让陈涛神经绷紧到了极致。他稍稍退后半步防止一八零突破，谁知一八零突然原地拔起直接出手，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刷的一声，应声入框。陈涛苦笑着摇了摇头，身高差距摆在这里，老子费尽全力突破，结果他简简单单一个跳投就解决问题，人比人还真他妈气死人。
一八零第二次进攻再次对上陈涛，和陈涛第二次进攻如出一辙，变向，翻身，企图过掉陈涛，但陈涛怎么会被自己的招数打败，死死贴身跟住。一八零见正面没什么机会，翻身变作背打，结果运球扛了两下，都被陈涛赢顶了回来。一八零倒是没想到陈涛力量也这么足，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又运球撞了过去。陈涛上身前倾死死扛住，然而一八零一靠过来便弹了回去，顺势后撤步，翻身，起跳出手。紧接着便是刷的一声，篮球再次入网。一八零冲陈涛笑了笑，陈涛虽然不爽，却不得不承认一八零这球确实进的漂亮——当然，跟他那两次突破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两边你来我往，比分很快来到四比四，最后一球久攻不下，翔子就有些着急，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大。在对面又一次进攻中，翔子跟防的人突到篮下，跳起准备上篮，翔子紧随其后起跳劈头盖脸一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彻天地，然后那人就丢掉球，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对面另外一人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推开翔子，怒道：“你特么打球还是打人？”
翔子落地尚未站稳，被这一推险些掀翻在地，不由得也是怒由心生，指着那个推开他的人道：“我他妈打你又怎么样？”
那人被翔子这么一激，立刻又要冲过来动手，翔子也不甘示弱，迎着那人就走了过去，眼看二人就要交上手，却被及时赶过来的一八零和陈涛分别拦下。
陈涛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看着一八零道：“怎么，玩不起？要打架我奉陪啊。”
一八零脸也冷了下来，瞥了翔子一眼道：“你这哥们儿打球不厚道，小动作多也就算了，刚才那根本就是冲着人去的。”
翔子站在陈涛身边，伸手指着一八零胸口道：“就他妈是冲着人去的，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被一八零拦下的那人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句“我冲你妈”，一脚向翔子踹了过去。他这一脚踹出去的瞬间陈涛也动了，一记高边腿照着那人脑袋就踢了过去！
为什么不少人打架时都疯狂的迷恋边腿这一招？帅啊，装逼啊！陈涛不喜欢别人装逼，不代表他自己从来不装逼。但他这一腿刚踢出去，心里立刻就暗呼一声糟糕——一八零见他出腿，旋即一脚狠狠踢在了他另一条腿的小腿根处。
陈涛踢出去的腿已经收不回来，身体已经向后倒了下去，只得腰身发力，硬生生凭着腰腹力量将已经几乎腾空的身子翻转过来，在身体快和地面亲密接触的一瞬间伸出双手撑住，这才松了一口气：险些摔了个狗啃屎！
陈涛双臂发力，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拍拍手对一八零道：“练过？”
一八零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一八零推开道：“你干什么？”陈涛仔细一看，这人居然是自己的同桌夏玲玲，此时的她因为上体育课的缘故，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巴，模样更显得清爽，可能是发力奔跑过来的缘故，小胸脯微微起伏，鼻尖还带着点点细汗，站在自己身前仰着头对一八零怒目而视。
陈涛想笑，暗道还是自家人好，这还没动手就过来给自己出头了。但一八零就囧了，看着夏玲玲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不是，你……你看清楚了，可是他们先动的手！”
夏玲玲却道：“我没看见，我就看到你动手打人！”
陈涛站在她身后暗暗叫了声好，开口小声提醒：“不是动手，是动脚，动脚！”心道这女人不讲理起来还真厉害，打打不得骂骂不过，无解！
夏玲玲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陈涛立刻噤声，笑脸也收了起来，低头心中默念你是大爷你是大爷，到最后干脆省略一个字直接变成你大爷你大爷。
这不小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两个班的体育老师，两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喊：“怎么回事，干什么？”
陈涛连忙将夏玲玲拉到一边，对着走过来的两个体育老师嘿嘿笑道：“老师，没事呢，打球不小心打到这位同学的脸了，没什么大事。”
两位老师都是疑惑地看了陈涛一眼，转而问一八零道：“真没什么事？”
一八零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虽然心有不甘，却仍然勉强笑道：“确实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打到脸了。”
俩老师看了几人一眼，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便各自走开，陈涛自然是笑着连声答应，就差挥挥手说一句“两位慢走”了。
目送两位老师走远，夏玲玲狠狠地甩了两下胳膊，将陈涛还抓着她的手挣开，不满地瞪了陈涛一眼：“嬉皮笑脸，骗人你还真有一套，开学第二天就打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陈涛觉得有点委屈，什么叫“骗人你还真有一套”，说得好像以前被我骗过似的；还什么“开学第二天就打架“，这明显是别人先动的手嘛！陈涛想反驳夏玲玲的第一句话，又犹豫着是不是该先反驳她第二句话，想来想去，突然又觉得她第三句话说的真他妈对，老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连自己都凌乱了，抬头一看眼前居然空无一人——夏玲玲不见了，连一八零和他的小伙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留下陈涛一个人愣愣地发呆，连下课铃声什么时候响起的都没留意。直到翔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才让他回过神来，两人一起回到教室。
刚回到教室坐了下来，陈涛便听见门口一中年男性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叫了他一声：“陈涛，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抬头就看见班主任留给他的潇洒背影。
陈涛心头暗呼不妙，这他妈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打小报告了。
来到办公室门口，陈涛朝内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坐了不少人，此时才隐隐记起自己的班主任姓鲁，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叫了声“报告“，陈涛径直走到他们班主任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鲁……鲁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鲁老师抬头瞟了他一眼，伸手扶了扶眼镜，低头继续备课，嘴里道：“刚才体育课上，怎么回事？”
陈涛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啊？”
鲁老师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放下，转头看着陈涛似笑非笑道：“你行啊，开学第二天就在体育课上公然打架闹事！”
陈涛心道老师您错了，其实我开学第一天就打了两场，只是您不知道。脸上却一副惶恐的表情：“老师您这就冤枉我了，那可是别人先动手的啊，我那从法律上讲叫正当防卫！”话音一落就有办公室里就有几个老师笑喷了。
那鲁老师也是怒极反笑：“还正当防卫，打电话叫你爸来一趟！”
陈涛没想到鲁老师直接使出杀手锏，一下子就傻了，结结巴巴地问：“一定要是我爸？”
鲁老师本来想说你妈也行，但一看陈涛表情，突然改口道：“对，必须是你爸！”
想着他爸来学校后是什么后果，陈涛一下子急了：“老师，我错了，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冲动，我向您检讨，现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次绝对不敢了，这次您就别叫我爸来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鲁老师呵呵笑道：“挺能说啊，不是正当防卫吗？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不给你点教训，肯定还有下次。报电话号码，我来打。”说着从办公桌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陈涛又叫了一声“老师”，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打断，鲁老师摆摆手，道：“别说了，报电话号码！”
陈涛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老爸的电话号码报给班主任，站在一边听着他在电话里向自己老爸简短陈述了一下事件经过之后挂断电话，然后也不再理会陈涛，埋头备课。
等了好一会儿，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一阵坚实的脚步声，一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陈涛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抬头就看见一个留着板寸头，五官棱角分明，身材结实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陈涛那个暴力老爸陈建国！
从踏进办公室起，陈建国便盯着陈涛走到他跟前。鲁老师看到陈爸爸进来，站起来推推眼镜正准备说话，而陈涛看着自己老爸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开口低声说了一句：“别打脸！”
“那踢脸行不行？”陈爸爸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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