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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刚过，朝食已至。
忙活了一晚上的九百多名大汉纷纷从睡梦中醒来，刚刚耍完几套拳，还没把手中的兵器摸热乎，便被热情好客的黑风寨人招呼去吃早饭了。
黑风寨与乌鹞寨不同，水果并不是饭桌上唯一的主角，连夜从山下运上来的各类肉食牢牢地霸占了一百多张饭桌，让这些刀口舔血的大汉们知道：鲜血的味道毕竟还是比不上大鱼大肉。
就在大汉们大饱口福的同时，他们的大当家萧客正在皱着鼻子喝药。
“呃……”萧客放下碗的同时，喉咙很不争气地翻出了一个饱嗝。
“孩子，你…你还是歇歇吧，已…已经是第八碗了。”老太太往日里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此刻睁得跟个鸡蛋一样大。
萧客置若罔闻，伸出手倒第九碗药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对着空气地低声咒骂：“还不说话是吧？行，那哥就淹死你！就算哥淹不死你，哥也要苦死你……”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患上了癫痫了？
萧客的癫痫是喝完第一碗药之后才发作的。
当他伸出手向自己接着要第二碗药时，老太太还很得意，心想自己亲手熬的药还是有几分味道的。但接下来萧客恶狠狠地威胁空气、一副烈士就义的模样，却让老太太莫名地心头一跳。
她突然想起医书上记载的癫痫病，癫痫发作的情形就跟小当家此刻一样：意识模糊，神志不清。
她只是心头一跳，可在萧客丹田之内，那道小猫模样的白影，它的一颗小心肝却被吓得狂跳不止。
它仰着头，朝着头顶上方的真气漩涡气势汹汹地挥舞着小爪子。
从它那朝天反复翻动的口型，依稀可见，它骂出来的正是“疯子”二字。
但它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疯子一觉醒来之后，就能听到它的声音？按照惯例，那不是完全觉醒之后才能做的事吗？
萧客确实就快要疯了。
这一次从梦中醒来后，他总算是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做的梦是什么了。
那，是自己的前世，短短三十五年的前世。
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尸体，不带一丝情感波动，这种感觉是一桶能使他疯狂的火药。
而身体内的尖声咆哮，则是点燃这桶火药的火苗。
他知道，想要弄明白这种漠然，想要弄明白天空上的那十二个金字，只有同刚才咆哮的人进行交流才能做到。
可那咆哮的人却沉默了。
看到自己完好无缺的肩膀，萧客有了让这人不再沉默的办法。
“就算我淹不死你，我也能撑死我自己……”萧客喘着气，颤颤巍巍地将碗放下，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可以选择不信，但请你不要怀疑我的决心，也不要心存侥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那咆哮的人依旧沉默。
萧客冷哼一声，将颤抖的手伸向药罐，正准备倒出第十碗药汤。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若有若无地传来。
萧客颤抖的手蓦地定在空中，原本有些疯狂的眸子陡然一亮。
“既然出声了，那便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萧客的声音透露出一股风轻云淡的平静，听不出一丝波动。
事实上，他已在这一刹那间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
但，那声音的主人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小子，既然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那你就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大名玄炎，曾是白虎圣族玄字辈族人，现在是天道选中的猎天之灵。”
“白虎圣族？猎天之灵？”萧客跟着那骄傲的声音附和了两个自认为很重要的名词，“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混账，你敢说白虎圣族和猎天之灵是什么东西，老子饶不了你！”
萧客皱起眉头，冷然道：“你要说便说，虚张声势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句话萧客说得很重，但他并不担心那声音会再次沉默下去，因为他知道：人，只要一打开话匣子，别人想关都关不上。以前他用这一招来对付胖掌柜，战绩斐然。
可是这一次，萧客似乎失算了。
玄炎又一次地沉默了。
沉默的同时，一种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就像用长长的指甲去刮黑板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萧客咬了咬牙，就在他认为玄炎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它的声音夹杂在这刺耳的声音中再次响起：“有些东西，即使现在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我能警告你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立刻变强！至于听或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
萧客沉默。
在他的沉默中，玄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最后我要提醒你一句：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辰时三刻的阳光从楠木窗户里钻了进来，扑在一尘不染的沉香木桌上。桌上摆着一本发黄的医书，一杯浓茶。老太太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握着杯把儿，叹一口气，便喝一口茶。
自从刚才确认小当家患上了癫痫之后，老太太便翻开了那本自己曾翻开过无数次的医书，想要从中找到关于“癫痫”的记载。
可惜人一上了年纪，就记不清太多事，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到确切的解决办法。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端起浓茶，突然间便瞧见小当家挪动着步子过来。
“奶奶，请问…茅房在哪儿？”萧客咬紧牙关，一张小脸通红通红，却不知是羞得，还是涨得。
“哈哈，知道要撒尿了，看来你总算是好了。”老太太合上书本，站起身来，爽朗笑道：“走吧，我领你去茅房。”
萧客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丹田中央，白珠之内，玄炎低着头，一双开阖之间、战意若隐若现的猫眼细细地凝视着自己伸出来的小爪子。
在锋利如刀的爪子下面，玉白色的地板上挤满了长短不一的伤痕，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彼此交错翻卷，像极了玉白色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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