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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十月份的临近,自九月二十八日起始,班师回京心切的豫亲王多铎展开了清军自南下以来最凌厉的攻势。在陆路上,清军三管齐下,博洛部满清主力猛烈地进攻同盟军在江阴的外围小石湾阵地;尼堪部则是在吴淞城下也展开了新一轮的强攻;而驻守在杭州的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也准备渡过钱塘江,拉开平定浙东之战。在水路上,耿仲明的镇江水师全军溯江而下,在江阴与同盟舰队展开激烈的制江权争夺战。
由于广场事件,高旭对于驻扎在福山港的郑氏舰队抱以最大限度的警备。为了以防万一,高旭命令邬含蓄加强崇明本岛的警戒之外,又让熟悉水战的赵明月带着她的巾帼营重新登上“明月号”战舰,同时搜罗了崇明岛上所有的小型战船,作为水上预备机动力量驻守在崇明港口。
在九月份最后的几天里,同盟舰队与清军镇江水师在江阴段长江水域激战得如火如荼。而郑氏舰队则驻扎在福山港,犹如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只顾袖手旁观。高旭一直担心郑氏舰队可能封锁、抢掠同盟舰队在长江口援助江阴的往来物资,但最坏的情况直到广场事件之后的第二天仍然没有发生。
由于耿仲明的镇江水师同归于尽式的疯狂进攻,史战的同盟舰队为了控制长江口的制江权,几乎也是拼了血本来防守。到了九月二九日,双方血战二天一夜,仍然在长江江面上斗得难分胜负。由于同盟舰队前方要与清军镇江水师死战,后方又要防备驻扎在福山港的态度沉默而又暧昧的郑氏舰队,这使得高旭必须留下赵明月的“明月号”密切监视郑氏舰队的异动,而不能全力以赴地支援江阴战场。
以高旭看来,郑氏舰队虽然暂时没有异动,但它的不作为,就是一种严重的资敌行为。
高旭对情报宪兵处统领邬含蓄道:“数十条战舰停泊在福山港,数千人的吃喝拉撒,他们总要上岸补充淡水与物资。我要知道,那郑森现在在做什么?以他的性子,江阴战场近在咫尺,这么好能扬名立万的机会,他为什么还能沉得住气无动于衷?或者是郑氏舰队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分歧?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打探出郑氏舰队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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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九日,黄昏。
江阴。君山。
血红的夕阳缓缓地落下硝烟弥漫着的西空,那凄艳的晚霞中和着地面上血腥与灰尘,吸收着那一条条死在沙场上的英魂,犹如长江上一簇簇流逝的浪滔,被越来越沉的暮色吞噬其中,最后又一片片地消逝在风中。
博洛立在君山之巅,抬头遥望着小石湾上淋漓着铁与血的战况。自从清军昨天二十八日凌晨展开不惜代价的强攻之后,时间已过去了二个白昼,一个黑夜,面对着清军水满金山式,一波又一波的逆势强攻,那小石湾山岗上的数道防御壕堤犹如激流中摇摇欲坠的长城,敌我双方在壕堤这一条条死线上你争我夺,时到现在,博洛凭着绿营军无数的尸骨,终于填平了最主要的三道壕沟,把同盟军何常部蟑螂营的主力逆推与压缩到了小石湾山巅上的寨堡里。
清军南下以来,接收了南明左A、刘良佐等诸部数十万的降军,尽管刘良佐部在江阴城下被昔日的高字营击溃,但仍有十余万的绿营降军供博洛挥霍。对于这些怯于外敌而勇于内斗的绿营降军,总是作为第一梯次的炮灰级队伍。而第二梯次的清军则是以孔有德、佟图赖为首的辽东汉旗军,至于满清八旗铁骑自然是作为博洛的压轴力量。
整个小石湾的山岗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清军,从远处望去,犹如一窝蚂蚁一般铺阵了整个小石湾,把山顶上同盟军的寨堡围成一团。
“不要给那些蟑螂们以喘息的时间,今晚轮攻到天明,我希望明天的这个时候,能站在小石湾之巅。”
博洛望着暮色中,在小石湾山巅寨堡上迎风飘扬的旭日中华旗,对着身旁以拜音图、孔有德、佟图赖为首的一干满汉战将道。
“遵命!”
众将齐声应道。
博洛冷然地笑笑,道:“任你这些蟑螂是如何的铜皮铁骨,但在我大清的铁蹄之下,这天下哪有踩不死的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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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湾。
何常站在寨堡的指挥台上,默然地望着堡垒下漫山遍野的鞑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然后抬起头,望着西天缓缓西下的夕阳。
“这实在是太难看,太滑稽了。”
何尝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头,只见自己的亲兵小队长提着一个鞑子的头颅,瞧着那头顶处的一撮金钱鼠尾,嘻嘻地笑道。这个小队长是何常当年脚夫帮里的兄弟,外号猴子。猴子自小与何常一样父母双亡,流落在江阴街头,后来加入了何常的脚夫帮。别看猴子身材瘦小,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他也是个敢拼敢杀的狠人,只是当年斗殴时被人打破了脑门,使得他变得有点疯疯癫癫。
“头儿,你说这鞑子为什么要剃成这样和尚不像和尚、人不人、鬼不鬼的?”
猴子问着何常。何常摸摸猴子的头,道:“因为鞑子不是和尚,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他们是什么?是畜生?”
“不是,你说畜生会在扬州杀八十万人么?”
“哦,那他们是畜生也不如啊。头儿,那你说,他们究竟是什么?”
何常没有立即回答猴子的话,他只是无言了一会儿,才道:“猴子,还记得当年你老家杏家村数百户半个月内全部横死的景象么?”
猴子拍得脑壳,想了一下,道:“当然记得,当年俺老家得了鼠疫,全村人都死了,就余下俺这个大难不命的幸运儿。”
何常一脚把猴子提着的鞑子头颅踢飞,看着那鞑子头颅像炮弹一般越出寨堡的城墙落在山岗上滚下去,然后道:“现在,你总知道鞑子是什么了吧?”
猴子摸着脑门,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他们就是那场鼠疫!难怪他们个个脑门上顶着一根老鼠尾巴!”
何常点点头,大声对着身旁的一干将士道:“对,满清鞑子就是一众窃取我们汉山的硕鼠,就是一场从关外传染而来的瘟疫,吞噬着我们汉人的皮骨,消磨着我们汉人的节气,把我们汉人变成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兄弟们,你们甘不甘心!”
“我们绝不甘心!”
众人齐声怒吼着。
“好!”何常大声道:“如今江阴硕鼠成灾,窃我河山,食我血肉,我们该当如何?!”
“灭鼠去!灭鼠去!灭鼠去!……”
将士们一齐怒吼着。
在震彻云宵的怒吼声中,小石湾寨堡的城门大开,何常一人当先,领着身后喷涌而出的由铁与血组成的洪流,向山岗下的清军阵地势如破竹地发起了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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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城。
阎应元默默地仰望着小石湾激烈的战况。现在江阴城的守卫力量勉强仅能自保,要想出城施援小石湾根本力不从心。小石湾的困境,对于江阴城内的士气是一种沉重的打击。但是作为同盟会的发源地,以陆楷为首的一干热血书生的鼓动下,城民的死战之志并没有动摇。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阎应元日夜巡视着江阴城四门的防御,鼓励军心,抚慰伤卒。守卫江阴的主力是隶属于同盟军第二镇第二营季从孝的冲锋营,以及武举人王公略的第三营。由于在战前,江阴城内经过充足的备战,诸如粮食与军需方面,仍然有足够的储备,还没有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万一小石湾失守了,但人们会把更大的希望寄托在崇明,寄托在高旭,寄托在江阴人的骄傲——徐玉扬的疯子营。
但是,对高旭完全不抱期望的是阎小玉。她来到阎应元的身旁,望着他瘦削面容的侧影,狠狠地道:“父亲,那个高旭肯定只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不然,整个九月份,为什么不让徐提督的第一镇来驰援江阴?”
尽管清军兵临城下,但江阴城内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对于崇明同盟军的行动,阎应元都能收到简报。阎应元转头望了女儿一眼,道:“江阴的博洛部是清军主力,而吴淞城下的尼堪部则是偏师。如果那高旭舍近求远,把徐疯子的第一镇开拨江阴,与博洛的主力拼光了,那才真的让为父失望。小玉,只有我们把清军主力拖在江阴城下,同盟军才有稳扎稳打的机会。”
“但如今清军重兵进攻小石湾,江阴形势日趋危急,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阎应元摆摆手,阻止阎小玉的话,只顾豪气万丈地道:“最后的关头?不,现在仅仅只是个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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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洛十几万人马二天二夜毫不停歇的强攻下,驻守小石湾的何常部,这支有着号称打不死的“蟑螂营”,其战力终于被博洛凭着优势兵力,对小石湾的防御阵地以水满金山式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被消耗得油尽灯枯。被困守寨堡之后,何常在一次身先士卒的反冲锋中受了重伤。
到了九月三十日,博洛见小石湾小小的寨堡在何常部的死守之下,仍然无法攻破,只得下令挖掘位于山巅寨堡的地基。
“就算是铲平了整个山顶,也要把小石湾塞堡拿下!”
在博洛的决心之下,清军以土攻爆破法,终于轰开了塞堡的城门,漫山遍野的清军一拥而入,与堡内的同盟军将士短兵相接地决战。敌众我寡之下,何常又身受重伤,见势不可为,决意自杀殉国,与清军同归于尽。但在猴子为首的一干脚夫营兄弟的拼死护卫下,何常从后山向江岸突围。最后已是重伤昏迷的何常以及他以猴子为首的数十名亲兵,在赵天武的水师陆战营的接应下,撤回到江上同盟舰队的战舰中。
九月三十日的黄昏,高旭收到了小石湾失守的战报。
小石湾一失,清军就能把红夷大炮架在小石湾山岗上的炮台上,居高临下地轰击江面上同盟舰队的战船。同盟舰队在清军的水陆夹攻下更处于不利局面,再又加上郑氏舰队这个不可测的变数,高旭下达同盟舰队在十月一日全部撤回崇明的命令。
小石湾的失守,让江阴的形势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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