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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白疾步如风,片刻便至咸阳城西。应无求老早就看到城门外聚集了好些百姓,近处看,才发觉城门紧闭,城楼之上不时有官兵探头眺望,丝毫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应无求不解,心道:“夕阳未落,怎么已经关了城门?竟将这多百姓置之不理。”正想着,已至城下。
但见应无求骑着英白而至,原本安静等候的百姓,立即纷纷避让,就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们。大家的议论声油然而起,“这是甚么怪物?竟然被个小孩骑着。”“像是狼。”“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狼。”英白本就属猛兽一类,又兼体型庞大,人见之必心生恐惧,百姓退让亦属正常。
城下百姓退居两侧,应无求骑着英白位居最中央,鹤立鸡群一般。应无求翻身落地,大家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巨刀。议论声再起,“这少年背这等巨刀,也不累得慌。”“谁知道呢?现在行走江湖之人,哪个不都装得像模像样。”“也许是身怀绝技也未可知。”应无求四下观望,面对众多诧异的表情,并未在意。距离他最近是一个背着篓子的老汉,遂上前道:“大爷,这才傍晚时分,怎么就关了城门,以前不是入夜才禁步的吗?”老汉本就心生怯意,但见英白跟着应无求走了过来,他当即脸色突变,甚为惊恐。应无求忙道:“大爷莫慌,你别看它长相凶恶,实则是一条温顺的小狗。”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声再起,“原来是狗啊,吓人一跳。”“不过这狗也太大了,不逊于猛虎。”出于好奇,大家慢慢凑了上来,开始指指点点。一个无赖模样的人伸手摸了英白一下,它当即转身怒吼一声,那人被惊得跌倒在地,随即连滚带爬逃至一侧。众人立即散开。应无求喝住了英白,道:“此狗惧生,请大家不要惊扰了它。”无赖爬起来道:“那你不早说。”众人大笑。
但见应无求这般有礼,老汉当即释怀,道:“少侠,你有所不知,听说有个叫夺命鬼的魔头于三日前在咸阳附近屠戮了几个村镇,官府这才如此惊醒,关闭城门的时间比以往提前了两个时辰。”应无求当即明了。老汉又道:“官府榜文就在那里。”他指了指城墙之上一张醒目的白纸榜文。
众人让出一条道,应无求走近一看,榜文道:“近日,四下传来恶讯,夺命鬼在我咸阳一带作恶,屠戮残虐,惨无人道,人畜不留,已有数个村镇遭殃。为免夺命鬼侵犯咸阳,保百姓安乐,知县大人特令,早晨开城门时间延迟两个时辰,傍晚关闭城门时间提前两个时辰。”应无求心道:“原来夺命鬼将张国芳追下山崖之后,并未进咸阳城,而是去了别处作恶。”他又想:“那夺命鬼既能追的会飞的胖子满世界窜逃,可见其轻功绝不一般,这土堆般高的城墙又岂能挡得住他?官府如此做法,极欠考虑。”
正当应无求遐想之际,许是城下百姓议论英白之声太大,惊动了城楼上官兵。“城下百姓休要喧哗吵闹,搅扰了大爷们吃酒,谁替你们去阻挡那夺命鬼。”一个官兵的声音铿锵有力,言语却污秽不堪入耳。老汉道:“官爷,这四下并无魔头踪影,我老伴卧病在床等我采的药,你就放我进去吧!”官兵道:“你奶奶的,你老太婆的命重要,还是全城百姓的人命值钱?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否则乱箭射死。”城上传来一阵大笑,听声音不下三五十人。
老汉与官兵交谈之际,应无求已经回到了人群中间,而之前的谈话他听得真真切切。看着老汉垂头丧气的样子,应无求勃然大怒,道:“这帮官差,值班期间不好好看守城门,竟聚众饮酒……”老汉嘘了一声道:“少侠,你小声点,若是被他们听见,那还了得。”众人点头称是。岂知应无求竟大喊道:“视百姓如草芥,视人命如粪土,这等狗官,他们听见又能如何?”
众人大惊,皆以手势等暗语提醒应无求住嘴,但他所言已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城楼上官兵耳中。众官兵大怒,只听乒乒乓乓几声瓶碎之音,皆探出头来。带头的武官怒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羞辱大爷们,找死是不?”应无求仰头道:“当差者,须为百姓谋福,替上官分忧,如你们这般猖獗妄为,如何对得起这顶戴花翎?”一个小卒对武官道:“大哥,这小子活腻味了,待我下去揍他一顿,替兄弟们解气。”余人皆赞同,争相前往。应无求大笑一声,道:“不用劳烦各位差爷,我这就前来受死。”他纵身一跃,只在城墙之上蹬了两脚,便落在城墙头。众官兵大惊,皆倒退数步。城下百姓看得目瞪口呆。但最让他们惊奇的是,英白竟如飞鸟一般,顺着城墙跑了上去,站在了应无求一侧。城下被英白击倒的无赖惊叹道:“这哪是狗啊?明明就是龙!”先前城下百姓还在议论,应无求这个年轻的侠客是否虚假?单从亲眼所见他那出神入化的轻功,众人便知道了答案。
眼见应无求近及己身,武官手握腰间刀柄,喝道:“你到底是甚么人?胆敢擅闯咸阳城。”应无求道:“众位差爷不是要揍我吗?我此来便是找打的。”武官道:“既是如此,别怪我们兄弟手下无情。”他顺势向左右扫视一遍,众官差竟远他两三步。小命虽重要,但众官差更惧怕武官,遂皆拔刀相向,呐喊助阵。
数十把刀刃直指应无求,百姓在城下看得真真切切。老汉不禁心忧起来,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若是连累了这位少侠,可如何是好。”一个樵夫道:“这少侠武功虽了得,可那官差势大,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其余人皆附和称是。无赖痞笑道:“你们这帮人当真是杞人忧天,且不说那少年武功如何,单他身旁的大狗够他们受的了。”一想到无赖被英白扑倒的瞬间,众人喜上眉梢,心忧已去大半,皆紧盯城楼上的一举一动。
面对数十把刀刃,应无求突然大笑起来。武官怒道:“你笑甚么?”应无求道:“我笑你们傻,你们那个知县更傻。”上梁不正下梁歪,竟然想出以关闭城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抵挡可以飞檐走壁的夺命鬼,足见知县有多大能耐,若是旁人支招,则说明他昏庸至极。官差们正愁如何给应无求定罪,他竟然当众羞辱咸阳父母官,使得他们一下有了将他拿下的充分理由。
武官一声令下,数十名守城兵纷涌而来。应无求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遂右掌发力,使出“捕风捉影”。随着一阵“当当当”铁器碰撞之声,官差们手中的刀一齐飞出,尽归应无求手中。手中的兵刃被夺,官差们先是一愣,随即止步。武官道:“兄弟们,咱们一起动手,逮住这厮,知县大人定会重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官差们赤手空拳,吆喝而来。只听一声嚎叫,英白腾空而起,直冲官差们头顶而去,随着声声尖叫,倒下了十来人,余者慌忙后撤。躺在英白利爪之下的官差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不已,但见英白兽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应无求喝道:“英白,休要伤他们性命。”它才诺诺退了回来。倒下的官差连滚带爬,逃至数米远处。
武官两手空空,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直哆嗦,不敢上前,其他人尾随其后,亦是如此。英白朝着应无求走过来,猛然间一个回头,众官差吓得倒退数米。应无求将吸在掌中的刀刃扔在地上,乒乓之声作起,众官差又退数米。城楼下百姓看得出奇,鸦雀无声,死寂一般。
面见官差们的惊恐模样,应无求故作惊讶道:“你们怎么了?不抓我了吗?”武官颤音道:“你……你到底是……甚么人?”应无求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到底要不要抓我?”他顺势从墙头跳到了城楼上。官差们吓得倒退数十步,并连连摇手,意指不敢抓应无求了。应无求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再为难你们,不过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武官笑迎道:“少侠尽管吩咐。”应无求道:“打开城门,放百姓进城。”言语铿锵有力,咄咄逼人,直传城下。城楼下百姓听到此言,当即乐翻了天,齐声道:“开城门,开城门……”
武官面露难色,连连摇手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应无求道:“如何使不得?”武官道:“知县大人有命,要我等誓死守卫西城楼,过了时间绝不能放一只蚂蚁进城,否则……”应无求道:“否则如何?”武官道:“否则人头不保。”众官差点头称是。应无求佯怒道:“你只怕那个昏官,就不怕它吗?”英白做出攻势,嚎叫一声。众官差惊得倒退数步,武官则踉跄着趴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真的无能为力。”
大丈夫处世,以德服人,若恃强凌弱,定被世人诟病。应无求转念一想,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为难于尔等,不过我有个好主意。”武官忙起身,笑脸相迎道:“少侠请讲。”应无求道:“城门照开不误……”武官惊道:“啊?”应无求道:“我跟你们走,这样可好?”众官差连忙摇手摇头,口中念道:“不敢不敢。”且不说应无求的武功,但就眼前体型巨大,似怪物一般的英白,他们敢说半个敢字才怪。应无求笑道:“放心,我是甘心跟你们去见那个昏庸的知县,好让他不作难于你们。”武官登时心花怒放,应声道:“既是如此,就委屈少侠了。”
城上城下相隔甚远,又因应无求和官差声音太小,百姓只见他们相谈甚欢,不曾得知内容。百姓当中,不觉有人起疑:“莫非是官差许诺少侠些许好处,蒙蔽了他的良心。”无赖道:“我看八成是。”老汉道:“你等休要胡言,这少侠非同寻常,岂是那卑鄙小人可比。”无赖道:“老头,咱们打赌,赌注五两银子,敢不敢?”他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在手中掂量着。只听“哐……吱……”一声,城门开了。老汉道:“我赢了。”顺手拿了无赖掂在半空的银两,跟着人群进了城。无赖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默念道:“我本来想赌城门会开的。”
百姓进城后,望着城楼上的应无求,齐声道:“谢谢少侠!”应无求对他们微微一笑,又想起了甚么,遂纵身一跃。众官差急了,以为他要逃跑,齐声道:“少侠。”欲上前阻拦,却见英白堵在前面,凶狠异常,皆惊得退后。应无求已稳稳落在城下街道,众官差束手无策。小卒道:“大哥,怎么办?”武官道:“你问我,我他娘问谁去?”
无赖最喜打赌,岂料栽在了无名老汉手中,甚为恼怒。他低着头边往城中走,边嘀咕道:“都怪那个带着恶狼的小屁孩,这下赌本又没了,可如何是好?”刚进城,有人挡住了去路,他无心斗嘴,遂避开当道者,朝另一侧走去,岂料那人又挡住了去路。无赖大怒,道:“谁拿爷爷消遣……”抬头一看,竟是应无求,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应无求道:“为何这般无精打采?怪我把你放进城来?”无赖道:“今日倒霉,还不如睡在城墙下来得爽快。”眼前的无赖为何一反常态?与其他百姓大为不同,应无求不免惊道:“这是何故?”无赖于是就将无缘无故输掉五两银子的事讲了出来。应无求听罢,大笑起来。自知不是对手,面对应无求带着讽刺的笑容,无赖自然不敢言语。
应无求道:“我当是何缘故,原来只是区区五两银子。”无赖心道:“难道你很有钱吗?还区区,你可知那五两银子得来有多不易,是我花三天时间靠坑蒙拐骗得来的。”应无求道:“你因我而丢掉了五两银子,理应由我还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赖又惊又喜,道:“甚么条件?”应无求道:“出城门向西约三十里的悬崖边,有一个白衣妇人和两个美貌姑娘,你带着她们去往凤来楼等我,到时我定有重赏。”
听应无求的口气,绝对不是寻常阔少可比,似个很有钱的主。无赖整日都在盼着天上掉馅饼,这等机会他又岂能错过,至于应无求给不给重赏,他还真不担心,因为有两个美女。无赖欣喜,不觉嘟囔道:“到时你若不信守承诺,我便将她们卖入窑子,只赚不亏。”应无求道:“甚么?”无赖这才醒悟,当即诡辩道:“我与她们素不相识,如何让她们跟我走?”应无求道:“在下应无求,你说出我的名号便可。”无赖道:“应少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起初,镇守西城门的众官差误以为应无求要逃跑,武官准备带人下城楼去追,但见他在下方与人言语,便紧紧盯着。一个小卒道:“那不是柳六吗?”另一个道:“这家伙贼性不改被逮了好几次,是不是又要欺骗这位少侠?”又有人道:“大哥,要不要告诉少侠?”武官道:“咱们的任务是带他回衙门,交由知县大人处置,闲事休要理会。”小卒道:“大哥,这位少侠武功卓绝,我等尚不能伤他一根毫毛,即便到了衙门,又能……”武官道:“废话少说,能不能治得了他,知县大人定有安排。”武官带着少数人紧盯应无求的一举一动,其他人则拿着兵器,与英白对峙。
与应无求对话的无赖,即官差所说柳六刚走,应无求便施展轻功,飞上了城楼。而此刻,众官差还保留原来的神态,尤其是与英白对峙的数十人。应无求喝退英白,又对武官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跑了?”武官道:“岂敢岂敢,少侠武功盖世,胆识过人,岂会是那种卑劣小人。”应无求道:“你把我捧上了天,现在更不能不辞而别,看来这趟衙门我是去定了。”武官道:“谢少侠体谅我兄弟等人,咱们走吧!”应无求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未知可否?”武官道:“少侠请讲。”应无求道:“先前我在城楼下所见之人,不久便会带来三个女性,乃是我的亲戚,到时烦劳守城的兄弟开下门。”小卒道:“您说的是柳六?”应无求道:“柳六?你们认识他?”小卒欲言,却被武官的眼神压制住了。武官则笑道:“柳六以前和兄弟们喝过酒,所以相识,少侠放心,您交代的事,兄弟们定当照办。”当即转身对手下叮嘱了几句。
诸事妥当,应无求便和十余名官差一道前往知县衙门。他骑着英白,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一路招来百姓争相目睹,惊讶声与赞叹声布满了整条街。这倒是其次,关键是众官差前后簇拥,应无求鹤立鸡群,架势可比知县出巡。武官原本怕应无求逃跑,才让手下分成两队前后布置,岂料会弄巧成拙。引得百姓中议论声不断。
“这少侠好不威风,竟然骑着一头西域雪狼。”竟然有人识货。“是啊!相传这猛兽还未有人驯服的如此温顺,看来这少侠定不一般。”“那当然了,不然这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差,怎会像狗一般。”武官大怒,视线扫向人群,但每个人都在开口说话,一时间也找不到目标,只得作罢。“这少年受到如此礼遇,定是与那狗官蛇鼠一窝的。”“八成是那狗官的私生子。”听到此种污秽言语,应无求自然是愤怒异常,本欲惩罚好事者,但转念又想:“百姓如此嫉恨知县,其中定有缘由,想那狗官定是贪赃枉法之徒。”正想着,已至知县衙门外。
武官本想为应无求牵“马”,因忌惮英白勇猛,不敢上前,却见应无求竟骑着英白进了府衙。门口守卫见英白高大威猛,又见武官相随,更加不敢阻拦。就这样,在众官差目视下,应无求骑着英白,直直进了府衙大堂。恰巧知县正在审案。门口听众一见英白,大叫着逃之两侧。
咸阳知县罗有成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何人喧哗?左右给我抓起来。”堂下衙役疾步上前,却见是一头高大凶猛的白狼,便举着杀威棒,节节后退。罗有成起身大喊道:“你们……”定睛一看,应无求及胯下的西域雪狼映入眼帘。英白步入大堂,趴在地上的原告与被告立即起身躲到了一边,衙役们则退到了堂桌前面。
罗有成从未见过这般面相狰狞、体型巨大的猛兽,惊恐不已,左右衙役亦是如此。镇守西城门的武官突然疾步上前,掠过英白侧面,到得罗有成身旁,道:“大人,不好了,有人打开了西城门。”指着应无求道:“就是他。”
罗有成瞅了一眼应无求和他胯下的英白,壮着胆子道:“堂下何人?胆敢侵占我咸阳西门,此番又来擅闯我咸阳知县衙门。”英白止步大堂中间,应无求道:“在下途经宝地,本想城中借宿一晚,不曾想到得城门下,聚集了数多百姓,多方探究,竟是你这狗官下令提早关闭城门。”罗有成怒道:“你这厮,竟敢侮辱朝廷命官,左右给我拿下。”
衙役们抡起杀威棒,朝着英白身上打去。应无求屏气用功,使出“捕风捉影”,右掌打出,衙役们手中的杀威棒纷纷被摔至一侧。此时,衙役们已到得英白跟前。英白前爪高抬,嘶吼一声,众衙役纷纷倒地,随即连滚带爬跑了回去。门口百姓与官差、衙役,皆惊得倒退数步。
看着大败而归的衙役,罗有成骂道:“一群饭桶。”又对门外的守城官兵道:“你们还不给我上?”官差们早已领教了应无求的手段,本不愿出手,奈何上司命令如天,遂高举兵刃,硬着头皮冲了前去。应无求头也不回,使出“捕风捉影”吸起地上一根杀威棒,甩向背后,众官差应声倒地,皆疼得哎呀直叫。
数十人,却被应无求抬手间击败,实力悬殊,知县罗有成震惊不已。忽然,应无求又甩出一根杀威棒,直冲罗有成面门而去。罗有成大惊,屁股一滑,掉入桌下,头顶乌纱帽竟被杀威棒穿透,钉在了屏风上。罗有成抬头看着乌纱,只觉裤裆一热,竟遗尿了。竟然敢有人攻击朝廷命官,在场衙役、官差及百姓皆惊得目瞪口袋。
看着桌下战战兢兢的罗有成,应无求笑道:“知县大人,你怎么了?”罗有成哀求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小的知错了。”遂举着双手颤抖着站了起来。应无求道:“你何错之有?”罗有成道:“我……我不该下令提早关闭城门,耽误了少侠进城的时辰。”应无求大怒,道:“真是个昏官,下堂听审。”罗有成先是一怔,“是,是,是!”踉踉跄跄到得堂下。看着罗有成的狼狈模样,百姓偷笑起来,左右衙役亦是如此。
应无求飞身一跃,坐在了知县位置,喝道:“升堂。”倒也像模像样,有英白在一旁,更显威武神气。衙役们赶快就位,用杀威棒杵着地板道:“威……武……”余人皆退至门口听审。罗有成平日作威作福,碌碌无为,百姓及官差皆受其苦,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们自然想看场好戏。
应无求道:“堂下何人?”罗有成诺诺道:“咸阳知县罗有成。”应无求道:“罗有成,见了本大人为何不跪?”罗有成大吃一惊,反驳道:“我乃圣上亲赐,朝廷七品命官,你怎么……”但见应无求怒目而视,一旁的英白更是张着血盆大口,他忙趴在地上道:“小的罗有成,叩见青天大老爷。”面见罗有成的倒霉模样,众人大笑,应无求“啪”拍了一下惊堂木才制止。
应无求道:“罗有成?我看你叫罗无成才对,昏聩之极,如何配做一方父母官?”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罗有成不解,道:“请大人明示!”应无求道:“那夺命鬼武功奇高,中原武林与江南五湖少有敌手,若他真要来咸阳,一道城墙岂能挡住其脚步。”众人醒悟,罗有成固执依旧,道:“此事我倒是听说过,那夺命鬼武功是高,并不代表其轻功就厉害。”应无求道:“夺命鬼轻功不厉害?会飞的胖子你可曾听说过?”罗有成惊道:“当然知道,五年前我上京应试,适逢一人在皇城肆意偷窃,来去无影,如飞鸟一般,后来听说是‘天下第一盗贼’会飞的胖子张国芳。”应无求道:“三天前,张国芳被夺命鬼追杀,逼得走投无路,跳崖求生,若是夺命鬼连个城墙都越不过,他如何能追上会飞的胖子?”罗有成语塞,其他人皆心悦诚服。
良久,应无求忽然问道:“罗有成,你说你进京应试?如此说来,你的官位不是买来的?”众人大笑,有人道:“进京应试其实是进京买官。”笑声剧烈。罗有成道:“大人您误会了,我真是圣上钦点的殿试第六名。”应无求一本正经道:“罗大人,看来真是我误会你了。”罗有成笑道:“岂敢岂敢。”应无求道:“如你这般昏庸都能做官,足见那皇帝老儿瞎了眼。”又是一阵大笑。罗有成尴尬至极,又道:“人各有所长,某虽无治国之道,却才华出众,得以博吾皇一笑,才有今天。”
罗有成此话不假,当年他在咸阳之时,颇具才名,诗词书画,样样精通,人称罗有才。罗有成家境贫寒,靠乡邻接济度日,好在他勤奋上进,终能金榜题名。罗有成刚上任时,咸阳百姓皆为之欢呼,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大失人心。中饱私囊,不为百姓谋福利;妻妾成群,置老母亲于不顾;昏庸无能,废诗书于一旦。
应无求也算年少成名,只是当下之人不识罢了,听得罗有成是个才子,倒想试他一试,顺便给他一个机会,道:“今天你若能博我一笑,并发誓痛改前非,造福于民,我便放你一马。”罗有成心喜,道:“谢大人。”应无求道:“我出题,你收尾,如何?”罗有成站起来,道:“请!”文人雅士作诗词,习惯了仰天长叹,罗有成这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应无求也未加计较。
应无求思忖良久,道:“一路晴又阴,两山雨飞尘。花蝶迎风暖,木叶喜露新。”其意所指,阴雨交加,蝶舞翻花,木叶葱郁。罗有成稍加思考,道:“轻纱淡余辉,蟾月洗薄云。独醉天下客,寂寞伤客心。”雨过天晴,蟾月洗云,与应无求所言甚合,后句更是突出了主人公出游的焦虑。顿时,掌声响起,应无求亦暗暗称赞。
愿赌服输,应无求自然不会耍赖,他站起来道:“罗有成,你才思敏捷,不输古今,治国如赋诗,心到自成,你若能励精图治,定可造福一方,但今天的事不由我做主,须得有众位在场的父老乡亲宽恕于你。”又道:“众位乡邻,在下应无求,今日保举罗有成,不知诸位意下可否?”众人道:“全听应少侠安排。”
十年前的事早成云烟,谁也没有怀疑眼前的应无求便是死去秦天的义子,何况江湖早有传闻,秦府被灭满门,无一幸存。
罗有成感激涕零,跪谢道:“我罗有成定不负少侠所托,自当尽心竭力,为咸阳百姓谋福利。”又面朝众人跪谢道:“感谢大家不计前嫌,日后我定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应无求缓缓走至罗有成跟前,道:“为官者,为国为民,为天下,为苍生,望你以后好自为之。”罗有成连连点头称是,并不住道谢。忽然,守城小卒上前道:“应少侠,我有事想告诉你。”应无求道:“何事?”小卒道:“在西城门下,与你说话那人是柳六,他可是坑蒙拐骗的惯犯,你要当心?”应无求大惊,心想:“花姨及女儿虽会武功,要明着来,柳六绝非敌手,若是来暗的,那可如何是好?”他走向武官,质问道:“你不是说那人是你们的朋友吗?怎么会……”武官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道:“少侠饶命,我怕耽误了请你来衙门的时辰,才出此下策。”应无求怒道:“坏我大事!”欲出掌,又收了回来。
罗有成上前道:“应少侠,要不要帮忙,您尽管吩咐!”应无求道:“不必了,咱们就此别过。”飞身骑着英白,扬长而去。
话说柳六接了应无求的命令,去往咸阳城西三十里见花雨恨。柳六无赖一个,不懂武功,轻功就别提了,三十里远如何去的。刚出城,便遇见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一女两男,皆十八九岁的样子。少女美貌清秀,两少年英俊潇洒。柳六瞥了一眼少女,心神荡漾,不觉轻声叹道:“做我媳妇就好了,嘿嘿嘿……”声音稍大,竟传入了他们耳中。三人同时勒马止步。一少年飞身下马,用一支手腕粗的毛笔指着他,怒道:“你说甚么?”柳六不由大笑,道:“吓唬人至少拿个好兵刃,用只秃笔算甚么。”伸手去拨开毛笔。少年手腕一抖,柳六只觉手掌如针刺般疼痛,随即整条胳膊麻木。
柳六无赖一个,怎会知江湖上这各式各样的兵器,毛笔便是其中之一。
柳六疼痛难忍,抱着胳膊躺在地上,哭天喊娘地叫唤起来。少女下马道:“师弟,你这是何必?”少年道:“师姐,他羞辱于你。”少女道:“随他去好了,跟个泼皮计较这作甚?”另一年长少年骑在马上道:“师妹所言甚是,师弟,快点上马赶路,不要误了正事。”
少年被说心动,正欲上马。“唐门‘一字诀’果真了得,拿来对付平民百姓,未免大材小用了,阿弥陀佛。”七个和尚不知何时已至跟前,均是青年才俊,最长不过三十,最小约十二三。年长少年惊诧不已,当即下马道:“各位大师,怎会知我们是唐门中人。”大和尚道:“唐门六少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打人少年一脸得意。大和尚又道:“适才这位少侠所使‘一字诀’,力道十足,想必是唐门主最得意的小弟子明代诀了?”打人少年傲慢道:“正是在下。”
小和尚扶着满地打滚的柳六道:“施主,你怎么样了?”柳六突然皱眉,道:“这小子震断了我的胳膊,疼死了,啊呀呀……”打伤他的明代诀怒道:“你个腌臜无赖,休要装腔作势。”作势又要挥笔而来。小和尚站起来挡在前面,柳六赶快躲在他身后,趁机怂恿道:“小师傅救我,他想杀人灭口。”小和尚道:“区区‘一字诀’就敢如此猖狂,若要会了御天神掌,岂不是要反了天。”讥讽之意暗藏其中。明代诀怒道:“小秃驴,你休要管闲事。”小和尚道:“满嘴污秽,唐门果真是藏污纳垢之地。”“你……”明代诀挥笔使出“一字诀”一击致命,小和尚亦做好了反击之势。
“师弟住手,不可妄为。”年长少年出手拦住了明代诀。明代诀只得气冲冲地盯着小和尚,小和尚亦在用挑逗的眼神看着他。年长少年上前道:“我师弟性情急躁,小师傅见谅。”小和尚道:“唐门的人见谁不顺眼就要打吗?这也太没天理了。”大和尚嗔道:“觉初,休得胡言。”年长少年惊道:“原来是享誉江湖的觉非、觉悟、觉远、觉明、觉苦、觉尘、觉初少林寺七位大师,久仰久仰。”小和尚觉初道:“你如何得知?”俱代影道:“数年前,少林寺‘七佛陀罗阵’大败西域十三罗刹之事震动江湖,七位大师的名声早已传扬天下,我又岂会不知。”又做礼道:“在下唐门俱代影,这是我师妹李代柔,师弟明代诀,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大师海涵。”李代柔点头示好,明代诀依旧傲慢无礼。大和尚觉非回礼道:“原来是唐门六少中的三少,幸会幸会。”
唐门与少林寺皆在东方,两派弟子却在咸阳西门相遇,甚为蹊跷。
俱代影先道:“觉非大师,你们为何在此处?”觉非道:“武林盟主定江南传讯,江南五湖之人要来抢夺秦府汉玉紫罗兰,特奉方丈之命前往支援。岂料到得咸阳东门,竟已关闭城门,这才绕了一圈到得西门。”俱代影心道:“不愧是出家人,一字一句毫无隐瞒,难怪佛祖受万世敬仰。”遂道:“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妹三人和大师如出一辙。师傅本不愿趟这浑水,但武林盟主已经下令,为免与中原武林脱节,这才让我等前来应付了事。”觉非道:“十年前,秦府被灭满门,汉玉紫罗兰随之消失,此次又让我等护宝,确实多此一举。”俱代影道:“大师所言极是,只不过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且听天由命吧!”觉非道:“俱少侠,西门好像也关闭了,咱们如何进得城去?”俱代影道:“我们正想去问个清楚,正好咱们一起去。”
志同道合,数人正欲前往城门下。觉初指着趴在地上的柳六道:“大师兄,他怎么办?”觉非笑道:“放心吧师弟,他只是被一时间震麻了胳膊,稍歇一会便没事了。”明代诀道:“傻和尚,我早说他是装的吧,还不信,哼。”觉初怒道:“想打架是不?”明代诀道:“怕你不成?”两人被各自的师兄拉开到一边,还在以眼还眼。
看着众人远去的脚步,柳六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忙喊道:“众位师傅,救救我。”除了觉初回头一望,其他人漠然无视。大家径直来到了西城门下,俱代影命明代诀将马匹拴在了旁边的大树下。
守城官兵刚被应无求摧残了一次,皆显得无精打采,但见有人走近,竟视若无睹。俱代影道:“各位官爷,我们路过宝地,烦劳开下城门,放我等入城。”小卒道:“城门已关,除了白狼应少爷的朋友,谁也不准进城。”觉非道:“白狼应少爷?哪个应少爷?”小卒指着远处道:“柳六知道,他也是应少爷的朋友。”众人随指向望去,见柳六竟偷了俱代影等人的马匹,胯下骑着一匹,手中牵着两匹,已经逃远。觉初惊道:“他怎么好了?”胖和尚觉悟道:“师弟,他本就是一无赖,是你看走了眼,日后行走江湖可要当心了。”其他和尚更是挖苦嘲讽,觉初甚为恼怒,却无计可施。
“让我去把他追回来。”明代诀转身欲走。俱代影喝住他道:“怎么追?你还会飞不成?”明代诀道:“可是……他……咱们的马……”李代柔道:“算了吧!师弟,除非是会飞的胖子,否则谁能追得上。”觉非道:“施主言之有理,当今天下恐怕只有‘天下第一盗贼’张国芳才能追得上这快马。若是有缘,日后定会相遇,到时再教训他也不迟。”
应无求进城后,花雨恨及女儿便在原地守候,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不见归人,三人甚为忧虑。花千雁道:“娘,应大哥会不会出了甚么事?”花雨恨一脸愁容,道:“无求武功卓绝,应该不会出甚么问题,再等等吧!”日落西山,金辉渐弱。花千兰道:“娘,都快天黑了,若是应大哥回不来,咱们晚上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外呆着吧!”花千雁道:“乌鸦嘴。”花千兰正欲回击,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才作罢。
三人同时望去,但见一人骑马,还拉着两匹马。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谁。尘土飞扬马蹄急,来人渐渐逼近,面容也变得清晰。
花千兰道:“娘,此人好像是朝咱们来的,你认识吗?”花雨恨谷底待了十年,再三琢磨,却还是想不出来者何人,道:“没印象,根本不认识。”正说间,柳六已至跟前。花雨恨挡在了两个女儿身前,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柳六蹭一下跳在地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嬉皮笑脸道:“三位女侠,可是应少侠的朋友?”花千雁喜道:“正是。”花雨恨用眼神逼退了她,道:“你说的是哪个应少侠?”柳六道:“就是那个骑着白狼,背着一柄极大的刀的应无求,你们不认识吗?”花雨恨道:“你是谁?”柳六一本正经道:“在下柳六,世居咸阳城,我和应少侠是刚刚认识的朋友,他让我带几位去凤来楼与他相见。”花雨恨眉黛紧皱,道:“无求怎么没来?”柳六道:“这个我还真没问,看他样子似有很急的事要处理。”花千兰道:“应大哥是不是碰上夺命鬼了?”柳六道:“没有没有,不过我听说夺命鬼就在附近村镇,咸阳城都戒严了。”
柳六虽面相差强人意,但言语之间丝毫不打颤,听来句句属实,没有撒谎之嫌。花雨恨当即释怀,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柳先生了。”柳六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您叫我六子就成,听着不习惯,嘿嘿。”花雨恨等也被逗笑了。几人随即上马,柳六和花雨恨一人一骑,花千兰和花千雁两人一骑,直奔咸阳而去。
到得咸阳城外数百米处,柳六勒马喊停。花雨恨不解道:“六子,怎么了?”柳六四下观望一阵,并没有看到唐门和少林寺的弟子,才安心,道:“没事,咱们进城吧!”几人走近才发现,城门紧闭。花雨恨道:“城门怎么关了?如何进得去?”柳六吹牛道:“这个好办,守城的都是自家兄弟,看我的。”
柳六朝着城楼上高喊道:“兄弟,是我六子,烦劳开下城门。”“吱呀”城门应声而开。花千兰赞道:“柳大哥,你真厉害,官兵都听你的。”柳六得意忘形,吹嘘道:“那是,知县大人是我表叔,谁敢不听我的。”几人边听着柳六吹嘘,边进了城。
刚进得城内,几个守城官兵便堵在了前面。只不过他们捂胸护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在不住呻吟,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柳六及花雨恨等人皆下马落地。
柳六惊道:“几位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卒道:“奶奶的,今天真是倒霉,刚送走了白狼大侠,又来一群蛮不讲理的主。”他口中所说白狼大侠,定是应无求无疑。另一小卒补充道:“被你偷马的那几位武功一点也不弱,皆会飞檐走壁,我等不开城门,就被狠揍了一通。”花千雁惊道:“柳大哥,这马是你偷的?”柳六道:“不算偷,是借的,这事咱们慢慢再说。”小卒又道:“六子,他们刚进城不久,你偷了他们的马,最好别让抓住,否则下场比我们惨。”柳六看着官兵满身的伤,不觉惊出一身冷汗,遂笑道:“多谢几位大哥提醒,今天谢谢诸位了,有时间我请你们喝酒啊!”
与官兵道别后,柳六本想撇下花雨恨等人,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又一想应无求的承诺,他的冒险精神随即战胜了恐惧心理。花雨恨等人追问偷马之事,柳六只是敷衍搪塞一番作罢。三匹高头大马,太惹人眼,经过市集时,柳六以低廉的价格便将其卖掉了。花千兰与花千雁自幼在谷底长大,从未见过世面,面见繁华的长街,热闹的市集,竟流连其中。花雨恨一不留神,她们便会走丢。而柳六则是左顾右盼,躲躲藏藏,生怕碰上冤家。花雨恨一边要照看女儿,还要紧跟柳六闪闪躲躲的身影,可怕她累坏了。好在上苍庇佑,几人终平安抵达凤来楼。
进到酒楼,柳六可算缓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带着花雨恨等人挑了一楼靠窗边的桌子坐定,一来空气流通,二来方便观察街上情况。每每想起守城官兵的惨象,柳六的心都会揪一下,他时刻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被抓住,他可还没娶媳妇,要是废了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几人刚坐定,小二飕一下就跑了过来,道:“吆,六爷,今天收成不错呀!”小二话里有话,花雨恨自然听出来了,她怒目而视,小二嬉笑的面容登时退去三分颜色。柳六怒道:“少他娘乱说,这几位可是我朋友,再多嘴割了你舌头。”“是谁这么大口气啊?”掌柜走近跟前,讥讽道:“原来是六爷,今天要几碗臭豆腐啊?我让人出去给你买。”柳六傲慢道:“鲍鱼、龙虾随便上。”掌柜一脸惊讶道:“随便上?”只听“啪”一声,柳六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道:“怕我没钱吗?”这可是贱买了三匹马的十两银子,若不是掌柜欺人太甚,柳六宁愿去赌,也不愿拿它出来。
掌柜见钱眼开,伸手去拿,却被柳六收了回去。掌柜当即会意,喊道:“快点给六爷上菜,鲍鱼、龙虾、佛跳墙……”一大串的菜名,喊得柳六心疼。花雨恨道:“六子,要那么多菜咱们吃得完吗?”柳六强忍欢笑,道:“咱有的是银子,吃不完喂狗。”却是针对掌柜的,随手将银子丢向他。掌柜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接住了银子,兴奋地跑开了。
花千兰道:“柳大哥,你不是说带我们来见应大哥吗?他在哪儿?”柳六道:“当时他只让我把你们带到此处,并未说他何时到。”正说间,一只黄橙橙的烤鸭上了桌。柳六道:“你们一定饿了,咱们先吃饭,应少侠稍后自然会来。”花雨恨等人遂不再言语。
满桌珍馐,柳六正要动筷,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个泼皮,若是叫我逮住,定将他粉身碎骨。”稚嫩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少侠且息怒,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偷了你的马,只当是接济他算了。”柳六放眼望去,登时吓了一大跳,竟然是西城门口碰到的唐门三少和少林寺的和尚。惊吓之余,柳六慌忙遮脸低头,即将没入桌下。
花千雁菜夹到嘴边,嘟囔道:“偷马?”忽然拉住柳六的衣襟道:“柳大哥,他们是不是在说你偷马?”声音之大,响彻酒楼。柳六忙去制止她,不经意间发现,楼梯上下来的明代诀等人正盯着他。柳六二话不说,翻身就跑。花千兰惊道:“柳大哥,你怎么了?”却见他已跳出了窗外。
“站住。”明代诀疾驰而来,直奔窗口而去,花千雁却起身挡在了前面,他左闪右闪,硬是没过得去。大街上,柳六的身影逐渐消失,明代诀急得直冒汗,情急之下,竟挥笔使出了“一字诀”一击致命。李代柔道:“师弟,不要。”已经迟了,明代诀大笔直逼花千雁眼睑,差之毫厘。花千雁只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如何能辨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竟傻了眼。情急之下,花雨恨使筷子去抵挡,“咔”筷子应声而断,飞了出去,她自己则被震得向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被身旁的花千兰扶住。
明代诀的“一字诀”深得唐御疆点化,力道无穷,他虽在唐门弟子中排行最小,武功却是仅次于大师兄柳代云的“青云剑”。花雨恨曾与闻人夺命朝夕相伴,受他熏陶不浅,武功亦算中等,竟丝毫不及明代诀。
“娘,你没事吧?!”花千雁扶住花雨恨的胳膊。花雨恨惊道:“雁儿,你怎么……他……”这才发现,明代诀竟像个木偶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保留着使出一击致命的动作。而此刻,原本想阻止明代诀动武的俱代影等人皆已凑到跟前。李代柔拍着明代诀的肩膀,道:“师弟,你怎么了?”觉非心道:“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这怎么可能?没有人接近他。”遂向四下观望。
“应大哥,娘,是应大哥。”花千兰兴奋道。众人这才发觉,应无求骑着英白,矗立在门口,随之慢慢步入厅堂。近处的伙计及客人均吓得脸色铁青,磕磕绊绊逃至远处。掌柜见状,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凤来楼。”应无求沉默不语。
掌柜喝道:“来人啊,把这恶狼连同这小子给我赶出去。”数十个身体壮硕的打手应声而出,个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但见更加强壮、更加凶恶的英白,他们着实被吓了一跳,竟不敢上前。掌柜又喝道:“还不快点上。”打手们面面相觑,随之一齐冲了上来。应无求使出《六气九窍诀》“捕风捉影”,以掌力吸起近处一张桌子,朝着来势汹汹的打手们甩去,“噼里啪啦”打手们纷纷倒地,摞成了一堆,破碎的木屑散落身上。掌柜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下。
武林中,内功深厚的高手皆能以掌风激起他物伤人,但这异物必须是在自身与对手之间,而应无求所打出的桌子竟是在侧面,桌子在空中还有一个明显的停顿。唐门三少和少林寺七佛陀罗皆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虽称不上高手,却也见惯了不少高手对决,而能做到应无求这般的,他们闻所未闻,更别说见了。应无求伤人只在举手投足之间,全不费丝毫气力。除了被点穴背对着应无求的明代诀,俱代影等人皆大惊,暗暗称奇。
应无求飞身落地,花千兰迫不及待地上前道:“应大哥,你总算来了。”应无求微微一笑,走到花雨恨跟前道:“花姨,你没事吧?”花雨恨道:“没事,幸好有你及时赶到,否则雁儿她……”花雨恨抚摸着花千雁的头发,顿时泪水盈眶。俱代影等人皆满脸惊恐,想道:“当真是眼前这个少年点了明代诀的穴道?但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始至终,谁也没有看见应无求来过,更别说靠近明代诀了。武林中高手借助他物点穴之法亦有,只是并未有异物击中明代诀,近十双眼睛绝对不会看错。
《六气九窍诀》共分八重,应无求学会了前四重:调息、制力、飞指点穴、捕风捉影,方才所使乃第三重,能无形中将人制服的“飞指点穴”。正当明代诀使“一击致命”攻击花千雁时,应无求恰到门口,当即以飞指点穴制服了他。当时众人都紧盯着明代诀,所以谁也没看到应无求出手。若非花雨恨提醒,可能谁也不会料到是眼前这个少年——应无求所为。
猜测到明代诀被点了穴道,俱代影当即为他解穴,然双指点遍了身体各大穴道,竟丝毫不见他反应。忽然,明代诀口吐鲜血,身体直直倒了下去,幸好被觉非扶住,放在了椅子上坐下。李代柔惊叫道:“师弟,师弟,你怎么了?”明代诀眼神发直,嘴角还流着鲜血,身体依旧动弹不得。俱代影大惊,心想差点把明代诀给弄死。觉非道:“俱少侠,明少侠所受绝非一般功力所为,如你这般点中各大穴道解穴,岂不是要他小命。”俱代影道:“大师,这可如何是好?”觉非双手合十,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阿弥陀佛。”
俱代影盯着应无求踌躇不前。李代柔上前道:“应少侠,我师弟刚才无意中冒犯你朋友,还请您高抬贵手,救救他吧!”面对李代柔娇滴滴的俊俏模样,应无求竟不敢直视,只道:“年纪轻轻便如此心狠手辣,以后那还了得。”花千兰道:“应大哥,刚才他差点杀了雁儿,伤了我娘,断不能救他。”李代柔忽然跪倒在地,哭道:“应少侠,求你了。”应无求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快起来。”花雨恨道:“无求,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雁儿均安然无恙,放过他算了。”觉非道:“女施主言之有理,何况是这位雁儿姑娘错在先,刚才那厮确实偷了明少侠等人的马,这是我等亲眼所见,明少侠年轻气盛,方才出手未免太重,却也合乎常理。”应无求不解道:“偷马?”俱代影道:“对,我已向守城官兵打听清楚,偷马之人就是和你们一起的柳六。”
应无求向花雨恨等问明了缘由,自觉理亏,遂道:“既是如此,在下代柳六向诸位赔罪,马匹我还你们便是。”本想飞指为明代诀解穴,却是正面不得施功,便上前解开了他后顶穴和哑门穴。觉非等人不觉中学了一招,后顶和哑门两个不起眼的穴道于人体利害之重。俱代影道:“感谢应少侠,至于马匹之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在下唐门俱代影,不知少侠大名?师承何门何派?”应无求道:“浪迹江湖,无门无派,贱名不足一提。”已与花雨恨等转身,便要离去。
明代诀调息养神半晌,终于恢复,起身喝道:“站住。”应无求等不由一惊,转过身来。明代诀道:“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我,有种咱们光明正大比试。”适才应无求施功之时,明代诀背对着他,并不知晓他有多厉害,俱代影等人则不然,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众人皆心中明了,明代诀挑战应无求,无异于飞蛾扑火。李代柔急忙拉住明代诀,道:“师弟,不可造次,是你出手伤人在先,这位应少侠没有怪罪你也就罢了。”明代诀道:“可是他……他暗算我。”俱代影道:“师弟,不可妄动,别忘了咱们还有师命在身。”明代诀犹豫了。应无求等人已转身出了酒楼。
看着应无求的背影,觉非叹道:“此人武功诡异,当真不容小觑。”俱代影道:“大师见多识广,可看出他使得是何门何派武功?”觉非道:“请恕小僧眼拙,竟没看出半点端倪。”觉远道:“适才那少侠骑乘乃是西域雪狼,应该出自西域门派。”觉初道:“对,数年前我们击败西域十三罗刹,顺手除掉了几头西域雪狼。”俱代影疑惑道:“西域广阔,人烟稀少,并未听说过甚么名门大派。”明代诀一脸不屑,道:“暗算伤人的小人,下次让我遇到他,定叫他吃够苦头。”觉初讥笑道:“刚才那位大哥可非泛泛之辈,当心说大话闪了舌头。”明代诀怒道:“你……”二人水火相抵,当即被各自师兄分开了。将觉初拉开的觉明道:“师弟,你若再敢这般寻衅挑事,争强斗狠,回去我定禀明师傅,罚你禁闭。”觉初故作惧怕道:“师兄息怒,师兄息怒,我再也不敢了。”
觉尘忽然惊道:“大师兄,定江南召集各门各派咸阳护宝,会不会就是要防范此人?”众人亦惊。觉非道:“我看过定江南发给师傅的密信,言明是提防江南五湖的贼人,信中并未提到西域。”俱代影道:“话虽如此,若是江南五湖邀西域等邪教之徒夺宝就尚未可知了。”觉远道:“既是如此,为保汉玉紫罗兰不落入贼人手中,咱们亦尽速前往。”众人点头称是,遂扬长而去。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挂上枝头,照耀着秦府大院。破败的景象,断垣残壁,昔日的繁华不再。觉非等人远远就看到火光通亮的秦府,当下疑惑,莫不是中原其他门派之人已经赶到了。距离数十米远处,便能听到吵杂声和议论声。待至门口,约有数十名身着中原武林盟“北”字标志的弟子把守着。觉非等自报家门,禀明来意后,才被放行进入。
觉非等进到里面才发现,秦府校场已经聚集了数百名中原武林豪杰,各门各派均有人员在场,包括昆仑、武当、崆峒、八卦门等。武当前身本是声动江湖的名门大派,自从张三丰以后,逐渐没落,武林地位大不如前。至于昆仑、崆峒等派,徒有其名罢了。俱代影道:“大师,看来咱们晚了一步。”觉非笑道:“不然,我看刚刚好才对。”
“少林、唐门的人来了。”在场武林人士纷纷转身,向他们打招呼,并让出了一条道。少林派和唐门是中原武林的领头羊,其门下弟子自然要尊贵几分,因此颇受瞩目。少林寺是武学渊源之地,自古就备受推崇,至于唐门,却是在唐御疆手中发扬光大,武林中一枝独秀。私下不乏有人在议论,“是少林寺‘七佛陀罗’和‘唐门六少’。”“是啊,怎么不见弘扬方丈和唐掌门。”“派来几个小卒凑人数,太不把我们各大门派放在眼里了。”“你可别小看他们几位,‘七佛陀罗’大败‘西域十三罗刹’,武功了得,‘唐门六少’个个身怀绝技,年少成名。”“不是说‘六少’吗?怎么才有‘三少’?还有个女的。”
觉非等行至人前,恰巧与天下第一赌庄庄主宋学文碰头。宋学文侧目而视,不怀好意道:“就你们几个?弘扬和唐御疆怎么没来?”言辞无礼之极,但因其地位显赫,又与弘扬和唐御疆齐名,觉非等心底委实不爽,却不好反驳。明代诀初生牛犊,又与应无求交恨积下了怒火,急待发泄,当即斥道:“你这无赖,我师傅的大名岂是你能乱叫的?他来不来又与你何干?”众人大惊,唏嘘声不止。宋学文正值中年,却与定江南、唐御疆、弘扬等同居中原武林泰斗之位,盛名已久,竟被明代诀这等后辈谩骂,他当即火冒三丈,怒道:“你……你这无知小儿,即便是唐御疆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明代诀道:“我师傅那是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人计较。”
宋学文道:“唐御疆不会管教徒弟,今天我就替他管管你。”身后打手蓄势待发。明代诀不依不饶道:“好啊!来啊!看谁教训谁。”手中大笔亮出,做好了反攻之势。俱代影忙挡在中间,对明代诀道:“师弟,不可造次。”又对宋学文道:“宋师叔,我师弟年幼,还请您谅解。家师身体有恙,这才让我等代他前来御敌。”宋学文颜面扫地,幸好有俱代影替他挽回一些,碍于“一字诀”的响亮名号,他也没敢再计较,满腔愤怒憋在了心底。
弘扬和唐御疆不得到场,代替前来的膝下弟子自然要讲明缘由,否则难以服众。俱代影已经讲明,唐御疆身体有恙,弘扬又是何故?觉非正欲登台,忽听得:“中原武林盟主定盟主到。”众人抬头,见空中一道黑影划过,如流星般迅速,疾落校场擂台上。先前吵闹的校场,瞬时鸦雀无声,众人做礼道:“参见定盟主。”定江南回礼道:“感谢众武林同道应邀而来,定某感激不尽。”
宋学文先前遭受屈辱,怒火未消,但见定江南而来,遂计上心来,道:“禀盟主,少林寺方丈弘扬和唐门门主唐御疆均未到场。”定江南没看到此二人的身影,本在疑惑,宋学文道出真相,他似有不悦。俱代影道:“定师叔,家师有恙在身,不能前来,他让我代问师叔安好,并让我等听从师叔指派。”觉非道:“方丈近日闭关修炼,才让我等前来,还请盟主谅解。”弘扬和唐御疆一直以来都不同意中原武林与江南五湖结怨,定江南自然明白其意,心底虽不悦,却强颜欢笑道:“‘七佛陀罗’与‘唐门六少’皆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弘扬方丈和唐门主肯派你们前来,足见其诚意,我又怎会有不高兴之理。”
武当掌门姜太玄拍马溜须道:“定盟主宽宏大量,真乃我中原武林之福。”八卦门掌门苍卓连忙附和道:“对对对,我等在定盟主的带领下,定可消灭江南五湖,直捣黄龙。”余人大多附和说是,极尽谄媚之态。定江南笑逐颜开,心情大好,道:“承蒙诸位武林同道关照,在下定不辱使命。”
定江南没有按宋学文的心意行事,宋学文虽强颜欢笑,却透露着一脸的不乐意。唐门和少林弟子看不惯姜太玄等人的谄媚之态,不忍直视,只有觉非笑脸相迎。佛门弟子,看破红尘琐事,以平常心待事待人,足见觉非四大皆空。
姜太玄道:“定盟主,您广发英雄帖,提及江南五湖要来咸阳夺取汉玉紫罗兰,此事当真?”定江南取出一个信封道:“三天前,我得到了江南五湖太湖湖主万三娘的飞刀传信,她明确告知要来夺取汉玉紫罗兰。”并将信传给群雄预览。苍卓拿着信,气愤道:“这个万三娘,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自不量力,公然挑战我中原武林。”有人道:“这个臭婆娘,若是逮住她,定要扒了她的皮,叫她有来无回。”众人道:“对,叫她有来无回。”
俱代影道:“诸位武林同道,这万三娘既然敢挑衅,想必是有备而来。”宋学文道:“莫说是有备而来,即便是江南五湖的狗贼悉数到场,又能如何?”众人大笑。觉非道:“阿弥陀佛,宋庄主言之有理,只不过大家忽略了一件事。”众人哑然,他继续道:“据贫僧所知,十年前秦府被灭满门之后,汉玉紫罗兰随之消失,这宝物都找不到了,江南五湖又如何前来盗取?”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皆赞觉非言之有理。
定江南道:“小师傅此言差矣,召集诸位至此,不单单是为了护宝,而是寻宝。”众人齐声道:“寻宝?”定江南道:“江南五湖今向我中原武林公然挑衅,明日他们就有可能蜂拥而至,杀将过来,所以我等定要做好应战准备。汉玉紫罗兰可治百毒,想必此事众位武林同道都应该知道,如果我们先一步找到,日后大战江南五湖之时,胜算不是更大么?”众人低头窃窃私语,争议不断。
俱代影对觉非悄声道:“大师,定江南真意是想煽动南北之战,这可如何是好?”觉非声色如初,道:“唐掌门和方丈都不在此,正好合了定江南之意,我等言语丝毫没有份量,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学文一向是主战派,遂高声道:“盟主先见之明,那江南五湖贼人用毒者甚多,若是有了汉玉紫罗兰,我们大可不惧。”姜太玄道:“不知盟主如何打算,我等必誓死相随。”众人道:“誓死相随。”唐门和少林寺弟子自然不在其列,只是他们势寡,根本没有抗衡的机会,只得“随波逐流”,听之任之了。
筹划十多年,定江南这才发现,没有了秦天、唐御疆和弘扬三个绊脚石,事情竟是如此顺利,他又不禁心道:“大战江南五湖,统一南北武林,若是没有唐御疆和弘扬相助,单凭我一己之力如何斗得过云沧衡、冷霜秋、万三娘和金顶峰等诸多高手。先不管它,找到汉玉紫罗兰,占得主动权再说。”遂扬声道:“感谢诸位支持,不过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找到汉玉紫罗兰,我相信这宝物从未离开过秦府,就算掘地三尺,也务必要找到它。”众人吆喝道:“掘地三尺,找出宝物,诛灭五湖,统一武林。”
自打定江南到得秦府之时,一个黑影由空中飞来,落在了秦府正厅屋顶。毫无疑问,此人便是秦天义子应无求。在街上,应无求偶然听得中原武林人士聚集秦府之事,安顿好花雨恨母女后,他便赶了过来。
应无求一直蹲身屋顶之后,隐藏的极好,并未被人发现,对于校场上发生的一切,他看得真真切切。定江南挑唆南北之战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将秦府掘地三尺,找寻汉玉紫罗兰。应无求忍无可忍,本想亲赴后院池塘找出汉玉紫罗兰,他转念又想:“义父只告诉我紫罗兰在池塘,若是亲自去找定要花不少时间,何不让他们找到,我再来个黄雀捕螳螂。”应无求嘿嘿一笑,飞身落在后院屋顶,距离池塘最近的地方。
宋学文依照定江南吩咐,安排中原武林之人分散在秦府各处寻找汉玉紫罗兰,在后院寻宝的有武当派、八卦门和唐门三少。俱代影对此极其反感,却又不能直言不为,便带着李代柔和明代诀四处瞎逛。
姜太玄两撇胡子微翘,其貌不扬,脑子倒还算好使,竟提议道:“我敢肯定这宝物就在池塘中,只要把水舀干,必能有所收获。”苍卓诡笑道:“姜兄说的有道理,想当年秦天富可敌国,即使这池塘下找不到汉玉紫罗兰,金银珠宝怕是少不了的。”又与姜太玄相视,一阵阴笑。
李代柔道:“这荷花开得娇艳异常,若是舀干了水,只怕会枯死,还有金鱼……”苍卓打断道:“你小姑娘懂甚么,是宝物重要还是几条破鱼重要。”武当派和八卦门弟子手持木桶,便要入水。明代诀喝道:“住手。”亮出了大笔。苍卓对“一字诀”早有耳闻,顿生恐惧,道:“你想干甚么?”明代诀道:“我师姐说这水舀不得,你们没听见吗?”苍卓道:“为甚么你师姐说这水舀不得就不能舀?”明代诀道:“我师姐的话我都要听,你们就更得听了,所以这池塘水不能动。”苍卓被年纪轻轻的明代诀给镇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姜太玄笑道:“明少侠,你师姐是你师姐,关别人屁事?”武当派和八卦门弟子大笑起来。
祸端再起,俱代影本想阻拦,却听明代诀喝道:“看招。”手中大笔已直取姜太玄首级。姜太玄身子一晃,轻易躲过,道:“‘一字诀’?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太极剑法。”姜太玄飞身接住徒弟扔来的长剑,使出一招“长虹贯日”紧逼明代诀。明代诀提笔挡住,又接连挡了几招,进而转守为攻,随即使出“一往无前”、“一鹤飞天”等招式。二人在池塘之上飞来飞去,互相攻击,余人只在一旁观看。起初苍卓还会为姜太玄喝彩,但见他渐渐落入下风,便不再言语,手中捏了一把汗。
太极剑法乃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所创,代代相传,但流失剑招不少,到得姜太玄手中,所剩无几。加之姜太玄贪财好色,习武不用功,老来依旧在武林中没有混出甚么名堂。
二人相斗甚久,姜太玄逐渐体力不支,明代诀趁势使出“一击致命”,大笔直逼姜太玄脖颈。众人皆睁大了眼睛,武当派弟子在高喊:“师傅。”李代柔则高喊道:“师弟。”就在此时,武当一弟子鞘中长剑飞出,铛一声击飞了明代诀手中大笔,剑和笔同时插在了假山上。
姜太玄和明代诀分落池塘两侧。明代诀不屑道:“武当派以多胜少,恬不知耻。”姜太玄狠狠扇了使出飞剑的弟子一耳光道:“谁让你出手的?”该弟子低头道:“师傅,不是我。”姜太玄喝道:“还敢狡辩?”又抡出了一耳光。坐在屋顶的应无求轻声叹道:“这种败类,真不应该救你。”忽然,定江南匆匆而来,喝道:“好了。叫你们来寻宝,却在此处打架斗殴。”姜太玄道:“盟主恕罪,我猜测那紫罗兰就在这池塘中,但唐门之人再三阻挠,不让我等将水舀干。”
姜太玄和明代诀打斗之时,惊动了寻宝的其他人,此时,所有人齐聚后院池塘周围。宋学文拿着火把,贴近池塘,但见荷花艳艳、金鱼攒动,道:“秦府荒废十年之久,怎地这荷花能如此娇艳,金鱼如此活跃。”定江南喜道:“对,是汉玉紫罗兰的作用。紫罗兰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它一定就在池塘中。来人呐,快点将水舀干。”
定江南发话,余人未敢阻拦。武当派和八卦门弟子得令,数十个木桶齐下水,不到半个时辰,池塘见底。荷花垂头,金鱼聚在浅水处相濡以沫,其他并无异样。李代柔不禁叹道:“好可惜。”明代诀又要上前,却被她拉住了胳膊道:“师弟,算了!”觉非亦叹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苍卓带人寻遍了池底,翻遍了每一块石头,仍不见汉玉紫罗兰踪迹。定江南眉头紧皱,心道:“不应该呀!”当即亲身跳入池塘,细细观察一番,将目光注视在了荷花根部,此处积水且不断有水泡上涌。定江南大喜道:“将荷花连根拔掉。”苍卓领命,将荷花拦腰斩断,并拔出了根部,遂低头探寻,从中挖出了一只木匣。他连忙打开木匣,汉玉紫罗兰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众人大喜,欢呼雀跃。
苍卓小心翼翼地捧着紫罗兰,爱不释手,但见定江南冷峻的面孔,遂双手奉上。恰在此时,应无求飞身而下,定江南触手之前,夺取了汉玉紫罗兰,并稳稳落在了假山之上。众人愕然,皆想道:“莫非是江南五湖派来抢夺汉玉紫罗兰的?”火把齐刷刷对向了他。
定江南怒道:“你是谁?”宋学文道:“是不是万三娘那个贱女人派你来的?”应无求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愣住了。明代诀却道:“又是你?先前暗算我让你逃过一劫,这次你休想逃脱。”飞身奔向应无求,俱代影和李代柔根本没机会阻拦。明代诀接近应无求时,顺势取了插在假山上的大笔,当即使出“一字诀”。面对猛攻,应无求左闪右躲,使出《六气九窍诀》中的“制力”,将其招招化解,身体竟无半点挪动。
定江南到得俱代影身旁,道:“你们认识他?”俱代影道:“素不相识,只在凤来楼有点小过节罢了。”宋学文道:“盟主,唐门‘一字诀’虽称不上绝世武功,却也是赫赫有名,此人竟能招招轻易避开,当真不可小视。”定江南道:“他这不是避开,是化解。”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
明代诀招招紧逼,攻人要害,应无求甚为恼怒,一个转身后拔出了追魂刀,只一招势大力沉的“斩将刈旗”,将明代诀震飞了,幸好被俱代影接住。姜太玄惊道:“追魂刀?”众人亦大惊。定江南道:“你到底是甚么人?和百里疾甚么关系?”应无求手持追魂刀,霸气外露,道:“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别无他意。”定江南笑道:“你的东西?这汉玉紫罗兰归我中原武林所有,岂能给你这五湖贼人?想要汉玉紫罗兰,过了我这关再说。”他双掌打出,掌风直冲应无求而来。“嘭”一声,假山应声而裂,碎石散落四处。幸好应无求早已跃入空中,否则难逃粉身碎骨。
应无求落回被去掉半截的假山之上,道:“噬魂掌果然名不虚传。”定江南不屑道:“过奖。”应无求道:“定江南,你欺师灭祖,杀害你师傅月上真人,今天我就替他清理门户。”定江南惊道:“你不要胡说,师傅当年失踪,与我毫不相干。不对,你怎么会认识我师傅?”应无求道:“先不要问我是不是认识他,三十年前,你将他打下山崖,是也不是?”定江南道:“当年师傅虽对我有偏见,然授艺之恩比天高似海深,纵然万劫不复,我也不会加害于他。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他老人家的下落。”
定江南年少成名,凭借盖世绝技噬魂掌横行天下三十年。在场之人大多是武林后辈,对于三十年前的事知之甚少,应无求与定江南所说月上真人等,在场之人仿佛听天书。有人议论道:“传闻纶音指傲天下、噬魂掌定江南、千变手云沧衡师出同门,难道这是真的?”“管他的,现在最重要是拿回汉玉紫罗兰。”
定江南语气诚恳,丝毫不像在撒谎,应无求想道:“加害月上真人的不是定江南,难道是傲天下和云沧衡不成?不可能,月上真人都说了,老大仁慈,老二残虐,老三聪颖,除了老二定江南,绝不会是其他人。”遂道:“定江南,你休要狡辩,月上真人遗言明明将矛头指向你,不会错的。”定江南惊疑道:“你说甚么?师傅他老人家死了?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应无求道:“不要假惺惺了,现在整个武林都会知道你这中原武林盟主杀害恩师,我看你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定江南义正言辞道:“定某人一生光明磊落,顶天立地,虽杀人无数,却从不干那种丧尽天良之事,你这是信口开河,欲加之罪。”
宋学文道:“诸位同道,此人挑拨离间,定是那江南五湖贼人,大家一块上,诸贼夺宝。”众人齐声道:“诸贼夺宝。”手持兵刃,整装待发。
“哈哈哈哈……中原武林各门各派齐聚秦府狗咬狗,当真好笑,哈哈哈哈……”一阵女人尖锐的声音回荡空中,透露出一股阴森的气息。众人一阵恐慌,并高举火把瞄向空中,但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由天而降,落在了屋顶。宋学文笑道:“我当是仙女下凡,原来是风骚淫娃万三娘,哈哈哈哈……”众人亦大笑起来。万三娘道:“宋学文,你可知我从何处而来?”宋学文道:“你从何处来关我屁事。”万三娘笑道:“小女子刚与宋老太爷温馨片刻后急急赶来,哈哈哈哈……”众人窃笑不止。宋学文怒道:“你……”
姜太玄淫笑道:“这小妞够劲,我喜欢。”苍卓道:“姜掌门,你都二十房姨太太了,这个就让给我算了。”姜太玄道:“多多益善,娘们我永不嫌多。”万三娘道:“两位大侠好雅兴,不如让我一个人陪你们两个吧!”姜太玄和苍卓相视一笑。忽然,万三娘长袖一甩,数十枚飞镖刺向二人。两人左闪右躲,勉强过关。姜太玄笑道:“够辣,我喜欢。”万三娘道:“还有一枚。”飞镖直刺姜太玄胸部,他大叫一声倒地。万三娘用魅惑的眼神看着苍卓道:“你还要不要?”苍卓连忙挥手道:“你还是给姜掌门吧!”
定江南道:“万三娘,你休要风言风语,快说,你到此作甚?”万三娘笑道:“定大盟主,我来此所为何事,其他人不知道尚可,你不应该不知道吧?!”定江南惊道:“那封信真是你发来的?”万三娘道:“感谢定盟主配合,为我找到了汉玉紫罗兰。”
三日前,定江南收到万三娘的飞刀来信,他本以为是假的。于是将计就计,制定了找寻汉玉紫罗兰的计划,谁料竟被万三娘利用了。
定江南大笑道:“同是江湖中人,用不着这般客气,只可惜这汉玉紫罗兰我并没打算给你。”万三娘诧异道:“哦?是吗?”应无求道:“你们两搞清楚了,汉玉紫罗兰在我手中,而且我并没打算要交给任何人。”万三娘柔声道:“乖,先别说话,等会阿姨给你糖吃。”应无求一脸愕然。定江南道:“万三娘,你可别轻视这小兄弟,他手中除了汉玉紫罗兰,还有一柄刀。”万三娘故作惊讶道:“哦?还有刀?”定江南道:“对,它的名字叫追魂。”众人手中的火把齐指应无求,追魂刀闪闪发亮,透露着丝丝寒气。
万三娘愣了愣,心道:“这少年能从诸多中原武林高手手中夺得汉玉紫罗兰,八成真是刀圣百里疾的传人,绝不可小视,当速战速决才行。”又大笑道:“这把追魂刀倒有几分逼真,不错不错。”想到应无求一刀将明代诀震出去那招,定江南不觉一阵胆寒,对万三娘道:“你要是试上一试,就更逼真了。”万三娘道:“老娘才没那个闲工夫。”
宋学文道:“万三娘,我料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江南五湖贼人还不统统现身?”万三娘笑道:“多年不见,宋大侠智障似有好转,当真可喜可贺。”众人窃笑,宋学文气得面红耳赤,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不懂武功,否则早与万三娘打斗起来。万三娘道:“不和你们废话了,让你们这群蠢货见识见识我太湖万花楼的绝技,百花齐放。”数十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应声飞来,落在了后院周围的屋顶上,对中原武林人士形成了合围之势。
面见这数十个娇艳如月、婀娜多姿、手挽花篮的少女,方才剑拔弩张的中原武林人士瞬间放下了戒备。苍卓惊道:“不愧为百花齐放,果真是貌美如花。”宋学文道:“万三娘你倾尽万花楼本钱,这是要犒赏三军啊!哈哈哈哈……”众人亦大笑起来。万三娘阴笑道:“那你们就好好享受吧!天女散花。”数十个女子当即手抓花瓣,抛向空中。瞬间,天空中花雨飘散,阵阵香气袭来,众武林人士包括应无求在内,皆陶醉其中。
忽然,宋学文率先一头栽倒在地。定江南道:“花有毒。”急忙拿手掌遮嘴,却已浑身无力,单膝跪在了地上。片刻间,中原武林人士纷纷倒地。应无求杵着追魂刀,勉强站立着,道:“卑鄙。”万三娘嗖一声飞到了他跟前,道:“小兄弟,江湖险恶,往后要当心点。”应无求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昏睡过去。
次日清晨,刺眼的眼光照在了秦府后院,中原武林人士皆在昏迷中,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定江南功力深厚,第一个醒来,他挣扎着站起来惊奇地发现,应无求已经没有了踪影,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他的武功还会比我高不成?”恰巧苍卓也醒了,起身问道:“盟主,你说甚么?”定江南愤愤道:“我说快把他们全部叫起来。”
万三娘所使乃是迷魂散,中毒者全身酥软,昏睡不起。经过近半个时辰,众人才从咿咿呀呀的惨叫声中恢复如初。
宋学文不懂武功,第一个跌倒,却是最后一个站起来。他四下看了看,道:“盟主,万三娘和那小子都不见了,会不会他们是一伙的?”定江南绝不愿承认应无求的武功高过他,遂道:“八成有可能。”苍卓道:“盟主,汉玉紫罗兰被他们抢走了,现在可如何是好?”定江南道:“万三娘自此南下,必经洛阳,只需飞鸽传书让人在前方拦截,我等日夜兼程必能追到。”宋学文道:“现下各路高手都在此处,有谁能阻挡万三娘?若她和追魂刀是一伙的,就更难办了。”定江南笑道:“你错了,别忘了弘扬方丈和唐门主没有来。”
众人的目光齐聚少林寺七佛陀罗和唐门三少。觉非道:“诸位放心,我即刻飞鸽传信给弘清师叔,叫他带人拦截。”俱代影道:“我也会尽早通知众师兄弟,前来助一臂之力。”定江南道:“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又扬声道:“诸位,咱们即刻前往追截万三娘,务必要夺回汉玉紫罗兰,此事关乎我中原武林盛衰,万望诸位同心协力。”众人齐声道:“活捉万三娘,夺回汉玉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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