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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天空中，明月已经升到了正中，李凡终于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然后慢慢坐了起来，周生那笼罩的月光也随之开始散开，丝丝缕缕的，不一会便重归天地。
“呼，原来这就是窥月……”
李凡轻呼了一口气，低声喃喃，不自禁的又抬起头，朝天上看了一眼，直到此刻，他才彻底顿悟，回想之前种种，不由的又是一阵后怕，连带着对着修行一途也多出了一丝敬畏。
“幸好……”
李凡双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忽然又哑然一笑，笑声中透出一种洒脱，也罢，不管怎样，这第一步终究还是迈出来了，从此天高地远，却再是不同了。
或者说……
从这一刻起，自己已不是凡人了。
那双对月凝视的眼眸收回，眸光一闪，却忽然变得苍凉悠远……
“呼……”
一阵夜风卷起，从河畔掠过，水雾弥漫间，带起衣衫一片，一个少年，独立月下，眸光深邃……
此情此景，可以入画……
但画中人却忽然抖了一下。
“嘶！”
李凡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寒意一阵阵的袭来，沁入心脾。
初春的天气本就完全转暖，而夜里更是较之冬天也不遑多少，先前处在沉思中，尚不觉得，此刻被夜风惊醒，李凡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好冷。
不自觉的，李凡使劲咧了咧嘴，但这仅仅才只是开始，下一刻——
“咕噜……”
空气中，忽然又传出一声古怪的响声，李凡的脸颊抽了抽，他努力吞下一口口水，脸上已经隐隐有些泛青了。
好饿……
古老相传，修行之人，炼到高深之处，便可寒暑不侵，不惧四季无常，辟谷不食，不染世间纤尘，开山裂海，一举一动，皆有莫大威能！
但这一切，显然都是和李凡没有关系的，此刻，他正龇牙咧嘴的抱着双臂，眯着眼睛四下里看着。
远山、近水，四下里空旷旷的一片……
蓦地，远处，约莫数里外忽然有一点亮光一闪，这是——火光！
有人！
李凡使劲眯了眯眼睛，下一刻，他的脸上一抹喜色猛然闪过，刚要迈步，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脚边扫了几眼。
十步之外，老牛蜷着身子，硕大脑袋缩着，睡得正香，而它身边几步之内，所有的草，都像是被镰刀割过一般，贴着地面断的整整齐齐。
李凡的脸颊又抽了抽，他走了过去，捡起缰绳，下一刻，夜色中，便响起了他的喊声：
“走！”
“哞！”
轻轻一声牛叫，却仍是半梦半醒……
……
数里的距离，转瞬即至，直到走近了，李凡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废弃了的山神庙。
残垣破瓦，小庙整整倒下了一半，只两面墙壁支撑着另一半的庙顶，一面还破着个大窟窿的，而刚刚李凡所见的火光，就是从这窟窿中透出来的。
李凡放低了呼吸，从侧面慢慢走了过去，绕过半面破墙，隔着一堆高高燃起的篝火，他终于看清了破庙里的样子。
一个倒塌的只剩一半的土地神像下，三个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像是农家的汉子紧挨在一起，靠着篝火和衣而卧，脚下还放着几个扎着的口袋，。
李凡悄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即便看了了这火光，他也不会过来了。
毕竟，夜深人静，路遇之人又怎知是好是坏？
好人便还罢了，若是歹人，就算李凡是两世为人，但不管怎样，此刻容纳灵魂的身躯也只是个少年。
还好，看这些汉子的打扮，十有八九因该是赶集误了时辰的村民，不是坏人了。
据李凡所知，这一片，村落分布的极为零散，没有大型的聚居地，村民们一般都会在春秋两季，外出到几十里外的县城交易一趟。
秋天收获之后，卖掉口粮之外多余的粮食，换取生活，春天则购买谷种。
眼下正是春种时分，看了看，那几人脚下的麻袋，想来因该买到的谷种，心中最后一丝警惕放下，李凡张了张嘴便要开口，但就在这时——
“呜呜……”
忽然一片极轻的声音传出，就像是压抑的呼声，李凡的眼神猛地凝住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呜呜……”
又是一声声音传来，这一次李凡听清了，确实——确实是呼声，女子的呼声，而紧接着他便看到，那装“谷种”，袋口忽然动了动，那松松系着的麻绳被顶开，然后，从那袋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噼啪！”
火光一颤，映出一张可爱的小脸，约莫十来岁的年龄，头上扎着双丫髻，嘴巴被用麻布塞着，只剩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着，满是惊恐，而那原本因该红扑扑的脸上，此时却已是一片煞白，那麻袋中的，赫然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而那眉梢眼角，显然长大后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呜……”
那探出的脑袋，显然也看到了李凡，呜咽声戛然而止，小姑娘看着李凡，那双眸子忽然睁大，下一刻，忽然有一缕喜悦的光芒绽出，带着一丝哀求的色彩。
李凡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眼眸扫视，只在那女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下一刻，便已落在了那些大汉的身后。
下一刻，李凡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那三个男人的身后，火光暗淡的死角，三柄长刀交错而放，却有一柄不小心显出一截刀身，火光下，那抹莹白灿烂夺目！
再没有丝毫犹豫，李凡使劲的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侧着身子，朝着小庙的背面躲去。
“呜呜……”
麻袋上，探出的那颗小脑袋陡然变得焦急，小女孩的眸中蓄满了祈求，透过那麻布堵住的嘴巴，呜咽声也愈显焦急，却忽然猛地挣扎了一下，情急之下，竟压住了那中间汉子的腿。
李凡的瞳孔陡然一缩，最后一步迈出，伴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身子终于彻底躲进了小庙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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