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弓箭,唐青深吸一口气。暗道:拼了。真气一沉,自头顶百汇抽出本命精魄,经脑后玉枕关下行督脉,停在督脉与丹田间经脉中心点。接着内息一顶,位于丹田内火热的西域少林内力直扑督脉,逆行而上。与此同时,广寒冰流九天飞降,直落三千。
唐青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试着抬手,发觉无事。他信心百倍地抬起头来,本命精魄移师督脉尾端。一股新的内力由此而发,经双足绕行任脉,一分为二后流向双手。唐青满弓送箭,箭枝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弧,正中二百步外的红心。
收弓而立,这时的他轻松极了。不但没有上一箭的狼狈,而且满面春风。不知内情的马登呼了口气,心道:这才正常。颜泽雷一下被惊住了,连朱樉也发起了呆,他竟完全没想过唐青的箭法如此精准。
唐青放下弓,看看马登。马登苦笑摇头,示意他不敢再试。朱樉慢慢拿出怀中射鸟所用之弓道:“此弓力二百四十石,射程三百步上下。郡主如能以之射下远处枯树的任何一枝,我当送小姐一把三百步的折叠弓,绝不食言。”又一笑,“郡主身大袖长,总不能像我们一样背着长弓招摇过市吧?”
唐青接弓行礼称谢,原地站好,提劲开弓。双眼盯着远处的树,刚才的感觉又来了。从眼中看去,树还是那棵树,可感觉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只觉自己的感观,已与那棵树扣个结实。手上一动,一条枯枝应箭而落。
离开箭场,马登谢绝了已对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颜泽雷的陪同,迫不及待地下马登车。吩咐一声打道回府后缩回头来,低责道:“你学会了射箭怎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朋友了。”唐青苦笑道:“兄弟匆怒,我也是现学现卖。”当下解释了一番。吓得马登脸色发白,低低地怒道:“你这是在玩儿命!”
唐青叹了口气道:“我还很年轻,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谁不想多活?我只是想到,塞上之行不知会发生什么。如我空有四种内力,却只能使用其中之一,有起事来,势将成为大家的负累,故不得不冒险一试。体谅我吧,兄弟。我岂想先你而去?”马登终被逗乐,摆头失笑:“你这小子。不过,你瞄得真是准呢!”唐青露出思索的表情:“关于这一点,我想除了本命精魄外,只怕另有原因。”
马登没做声,等他开口。唐青向后靠了靠:“与你相识之前,我是族中的一个下人。不,说是下人还是抬高了身份,就是一个奴隶。我从四岁开始为主人工作,主要任务是放羊。每一个羊群中都有一名头羊,它走到哪里,羊群就会跟到哪里。每次动身,仆从将我放在头羊背上,我们便出发了。头羊很乖,每次都会带领羊群,从同样的路径经过,之后返家。故而那时并非我放羊,实则羊放我。”
“开始时天下太平,十几天后野狼出现了。我整个吓蒙了,只懂伏在公羊背上。羊群四下逃散,可还是有三只被咬死,两只被咬伤。主人像没了肉,立刻吩咐将我扔到空屋中慢慢饿死。”
“五天以后,已是没了气的我被放了出来。一个游方的和尚,啊,就是咱们派的大师兄乔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我救醒后离开了。两天后,我刚能下床就又被送去放羊。这时我才知道,族群附近本就有狼。我的主人因为人差劲儿,附近没人会照应他。他人又吝啬,无妻无子,仆人只有一个,都五十多岁了。他的奴隶是全部落最多的,可他却舍不得派年轻男女奴隶去放羊。由于族中奴隶数量的减少,奴隶身价倍增,他常说一个年轻奴隶比那一群羊都值钱。”
“无论是买干草还是请人割草都要花钱,只有让老奴隶与小奴隶去放羊了。这么一来,家中的年老奴隶很快就死光了。接着就轮到小奴隶了。前天他之所以放我出来,不是因为慈悲,而是没有人了。这一次,主人说:‘如果再死一只羊,我就饿死你娘。’”
“当四天后再遇到狼时,我便疯了一样冲上去。我受了不少伤,甚至用身体为羊代伤。当我无意中用一根小棍划过狼的眼睛,而狼竟被惊退后,我找到了法宝。我将大把的沙子打向狼目,终将那只狼击退。这次虽伤了几只羊,可一只也没被狼咬死。以后,我更以小石子投狼目。日子久了,不说百发百中吧,怎么也有个十分之九的准绳。从那天起,直到母亲将我送到马四叔那里,我都断断续续地在干这件事。”
马登点头不语,一时车中气氛沉闷。唐青打破闷局,问:“秦王给你的那把弓叫什么来着?”“噢,‘鲁元’。”“什么意思?”“不知道。不过秦王说这是教他制弓的老师父自祖上代代相传之物,当有些来头。说是从汉朝传下来,不过我不太信。你的呢?”“是他亲手做的。他本已将之送与他的一个好友,蒙族的‘箭王’‘塞上金鹰’左骨顿。可当秦王回中原受封后不久,左骨顿便托人将此物奉还,以示绝交。说来此人倒满可怜,回京后本想一展抱负,到头来,为了报国牺牲了朋友,却得不到重用。唉!想起他客室中堂的那首诗,我就……就……”马登叹道:“扼腕。”“啊,是!扼腕……”
唐青还要说下去,马登一摆手阻止了他,凝神思索。过了一会儿,忽然石破天惊地道:“你看徐国公正堂上的那副楹联,是不是刘基公的手笔?”唐青吓了一跳:“真的?”皱眉想想,“很像。”马登建议:“我们回去细瞧瞧再说。不过,切记不可声张。”
结果二人确定,这绝对是刘公的手笔。但不知为何没有属名,也没有印章。
六月初六,山西大同府东。一道东西走向不长的横岭脚下,一行人正在赶路。马蹄急飞,可赶路的人却没有丝毫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们是一行十二人,当先是一名背缚单刀的江湖浪客。与之并骑的是个布绳束发脑后、土色劲服外着蓝土布无袖氅、灰布压边、灰布缠腕、灰布裹腿、灰布系腰的镖客。肋下无鞘古铜色重剑,看来分量不轻。马旁挂着一个没什么重量的长袋子。
队伍中间是一双少年儿女,鲜衣怒马。男的一身玫瑰袍服,头顶乌冠。女的是堕后一个马头并辔而行的同龄女孩儿。下着土黄布裙,上围白压边湖水绿叉脚短衫。紫布宽带束腰,于背后打成蓬松花结,垂下两道及地丝绦。布带上压以枣色丝带,以大玉环扣正。下垂同色花绳,中系一枚较小玉环。上衣粉色厂袖无扣短衫。头发绾在一起,后面留出几缕,以黄丝带打成过腰细辫。额发分三七,左多右少,鬓发垂肩。圆润的脸颊,天鹅般的长颈,十足的小美人。
左右两侧各有一名护院。居右者生相威武,头发胡乱绾着。额压橘黄布巾。身着草绿长袍,下分前后片,袖子高挽,露出白羊肚里子。下着灰蓝裤,脚打绑腿,着布鞋。左者身量适中,相貌文雅,举止得体,当是落魄的世家子弟不得已干了这行。刚蓝色高领内衬,浅灰蓝短上衣。右衽领,领压灰蓝布边。腰打灰蓝板带,腕压灰蓝护腕。下着灰中衣,裤角尽数包入纯白长筒革靴中。显得精明干练又书生气十足。二人腰间皆挂长剑,不过看来多少有点儿不中用。
接着是两名丫环,一身衣物均以罗兰色为主调。只是年纪相差多多。一个二十四五,一个才十八九。其后扇形散着四名从人。一身老绿制服,长袖高挽,肌肉结扎。一行人马上均置箭壶。除少年女孩儿外,皆背挂长弓,一看立知是出关旅人。
日已渐昏,人马停下。开路的浪客一圈马道:“前面十里就是大同府,我们今天在这儿歇了吧?”左方的护院伸手按按腰,回头看看夕阳,一双闪射着兴奋神采的星目映着斜阳。晚风扫过,背上的及腰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从南京定都到今天,八九年我都没离开京城。”又深吸一口气,陶醉地道:“草味真香!”看着这十八九岁的大孩子,浪客笑道:“这回可以放松一下了。”镖师模样的人皱眉道:“二哥,我们不是来玩的。你最好要文正收起情怀,专心办事。”“哎呀,小棣永远是这个样子。”
前面蹄声响起,一个全身包裹在深灰斗蓬中的瘦小身形,骑着一头骡子出现了。来到近前,露出微微发红的脸,打着绷带,以沙哑的声音向那一双小儿女道:“禀少爷、表小姐,前面找到一处溪谷。请少爷、表小姐移驾。”
马上众人对望一眼,都大笑起来。少爷笑道:“杨贤弟,这里远近无人,不必装了吧?”“杨贤弟”一脸严肃:“少爷也真大意,万一被什么人发现了……”
一阵咳嗽打断了他。他不得不自斗蓬中伸手掩口,露出了里面暗红的管家打扮。
这一行就是朱元璋亲点的“捕梁”小队。浪人是秦王朱樉,镖师是燕王朱棣,少爷是马登,小姐是唐青,朱九诚与颜泽雷分别扮成护院。这些人选是朱元璋亲点。之后,又让唐青挑。唐青选了郡主府左右剑使丁函、添香扮作丫头,又在二人的建议下选了御前四方总捕扮成仆人。
此计是朱九诚所献。由于马登自言熟悉皮货生意,就扮成京师皮行的大少爷聂鸣,父亲是从天山脚下逃避战乱到京发际的。唐青是马登的表妹步生云,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马登家,身份是准少夫人。老爷想让儿子出关游历以广见闻,遂请升龙镖局的傲残(朱棣)与门客断冷刀(朱樉)护送两人前往。随行护院成歌(朱九诚)是步老爷一好友之子,那友人被人骗得倾家荡产,上吊自尽,夫人投井,小成歌举目无亲,故被收留。盐盐(颜泽雷)是家生子,为人老实本分,做事认真负责。这样一来,马登可能出口的南疆土语,与众人的京城官腔,就都不会让人起疑了。且根据众人的性格安排了合适的背景,朱元璋立刻同意。
朱九诚还提议最好找一个人做副管家,在坐的太子朱标推举来京考翰林的邓州举人铁弦。唐、马这才知道铁弦是回原籍参考举人去了,难怪今春回塞北看老朋友时,对郡主请他为几人入京安排,他一口答应。看来他在这儿很受重视嘛!不过,三人几年未见,如朱元璋问起,定会在一些细节上出岔子。这些天来二人绞尽脑汁,竟忘了这问题。二人冒冷汗之际,朱元璋竟开口否决了此事,朱九诚只好提议用他的书僮杨士奇。
唐青向徐达府道谢辞行后,将行李搬入郡主府。乘唐青向丁函、添香交待事情的机会,马登通过狼橙送信给郑团龙,由他带上唐、马信物去见铁弦,对好口供,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唐、马一想起这事,就不免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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