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寒间一惊回头,入目的是遍身华彩、耳坠明铛的徐珍书。他身子一侧,差点儿从房上栽下去。徐珍书一把拽住他,笑道:“就这样还想闯江湖呢!看什么呢?”
米寒间不答,上下打量她,道:“怪事。这次你出现,我竟没发现。这种事已好几年没发生了。”他上下打量,见徐珍书双目晶亮,肤色红润,精神饱满,再非一向那种半闭着眼、对万物爱理不理的样子。接着,他双目一凝,细察之下,见很随便地坐在自己身边的郡主,正处在一种随时可以应付从任何角度而来的攻击的状态。他感到甚至他自己在如此近距离下动手也不可能成功,难道......
想到这儿,米寒间道:“恭喜呀,你中的寒毒解开了!”徐珍书笑笑:“是啊。”“说,你是从谁那儿骗到内丹的?”徐珍书哂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自徐珍书到京起二人便认识。洪武元年二月,金陵发生多起采花案,满城惶惶,女子人人自危。米寒间憋不住了,夜间出动擒贼,与同去捉此贼人的徐珍书撞到。当时徐珍书还未获封郡主,二人不打不相识,一翻谈论,引为知己。此后他凡遇武学难题便问道于徐珍书,一两个月还切磋一次。
后徐珍书被朱元璋下药,米寒间大表同情。徐辉祖成亲那日,也是他陪着郡主在京郊转到天明。徐珍书的发钗、耳环都是他所赠,一身华服是米寒间求尹洛妃缝的。二人算得上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私交甚好。因而,米寒间没有瞒她,低头照实说话,请她守秘。徐珍书点头答应,叹了口气后,说了塔雅师徒的事。最后苦笑道:“那小子算是废了,如今元气将枯。要不是那位李小姐的一碗血吊着他的命,——唉,便是这样也命不长久了。”
米寒间疑惑:“那个李凤琼我也见过,在小姐们中算是身体不错的了。可是她并不会武。她是什么人,有那么神吗?”徐珍书道:“所以我说那姓唐的小子命大。李凤琼的父亲是前朝权臣李思齐。她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差无可差,全身软得像泥,连哭都哭不出来。幸好当时声势如日中天的李思齐,扣有一棵进贡之物——长白血参。血参呈人形,通体银红。此物不但可强筯壮骨,还能起死回生。下面的人不识货,将之以‘人形参‘上报。李思齐就钻了这个空子,以自家库藏之人形山参,替下了这珍贵无比的灵药。李凤琼今天的健康全是此参之力。”
“凡稀世灵药皆有灵性,似血参这种千年成形之物世间少有。其时李思齐不知用法,为了孩子的命,居然将那参整个给她服了。在灵药的滋养下,李凤琼不仅活了下来,血参的灵气也转移到了她身上。如今她全身皆可入药,一滴血能救活几十只蝌蚪。那可怜的小子如今还能喘气,全靠那一碗血的灵气续命。什么时候这些灵气耗完了,他也就没命了。”米寒间惊道:“没别的办法了吗?”徐珍书摇摇头:“精为气之体,气为血之源。只要还有本钱,哪怕只有几个大钱,也有致富的可能。可这小子精关空空,有如赤贫之人,一无所有。你叫他如何活命?”
“我明白你的想法,可如血参一类灵物可遇而不可求。哪里去寻?”一时,两人具各沉默。一会儿,徐珍书低低道:“李小姐的底千万不可泄出去,否则于她性命有碍!”米寒间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只是你怎么会知道如此机密的事?你认识她吗?”徐珍书摇摇头:“在来这儿之前,我没见过这个人。我干爹伯温公在开国前一直负责收集元蒙情报,帮朱叔叔制定策略,我是从他哪儿听来的。”
稍停,米寒间问:“说说看,你准备如何报答人家?”徐珍书道:“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他徒弟身上,茶饭不思。且明说不要任何报答,只要我可能的话,救救他徒弟。可是这叫我怎么办呀!”
米寒间一拍双膝站起,道:“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办法的。我要走了,时间已误了不少了。对了,你觉得塔雅如何?”徐珍书一愣。瞧瞧他的眼神,苦笑道:“你应该了解我的心情,怎么也来耍我。”米寒间俯下身:“怎么?你还忘不了那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有回答。
米寒间重又直起身道:“我不知你们以前见过没有,但他应是你的熟人。我看他不敢看你,不敢和你说话。你向他开口,说了没两句他就溜了。相信我,我是不曾经历此事,可见得多了,保证十拿九稳。你.....”
“竹马青梅旧日游,
梁间燕子共春秋。
新装璀烂君身侧,
冷月清寒妾榻周。
巨殿楼船晨江渚,
冷浦渔舟晚渡头。
织女夜啼思为线,
血泪斑斑昏晓流。”
米寒间独立瓦上,徐珍书早已远去,可这诗仍一字一字送入他耳内。他敢保证,别看他听得这么清楚,但除了他米寒间以外,保管谁也听不到。“这家伙的千里传音比当年更厉害了。”
徐珍书回到西院,正看到东厢彩月关门,便知这对主仆回来了。她刚才便是看到彩月抱琴而跑去听的,不想撞见米寒间在房顶上对着一张纸发呆。一时好奇揍上去,惹来一堆没意思的话。
她本人与清凉王一行在“紫来居”众客里地位最尊,分住东西两院南房,徐珍书与蔡娘娘居于西院南房。来到门前,她呆了一呆,笑了笑,单手一劈,房门一分大开,一道寒气自内而出。一瞬间,两人皆定。
屋内的人,发上无饰,双肩是一对绸带粉蝶,正是郑团凤的婢女纸鸢姑娘。她手上是一柄通体泛着寒气的二尺短刀。徐珍书右手背后,以左手食中两指夹着刀锋。纸鸢真气一鼓,直向徐珍书攻去。徐珍书一皱眉,纸鸢的真气竟与唐青、蒋荣的类似。可这女子功属至寒,绝非少林门下,反倒与自己相仿。再看这刀,通身泛白,寒气自透。正想不明白时,纸鸢猛力回拉。二人一较劲儿,刀锋一侧,月光下刀体透明,内有无数细小的纹路,中有八个大大小小的白点,其中有七个连成北斗七星形状。
珍书又一愣。此物为“海鹤派”两把宝刃之一,应是“中指峰”“刀农”唐通骨之物。等等,唐青也性唐,原来如此。想至此,她开口笑道:“原来阁下是‘海鹤派‘传人,我倒失敬了。只是‘海鹤派‘有两把宝刃,一是‘阳骨真刚剑‘,一为‘北辰冰狼刃‘。真刚剑在‘剑女‘辛五娘之手,冰狼刃应是唐家之物,怎么会在你手上?”说完,见纸鸢还在奋力抽刀,一笑松手。纸鸢立刻失了平衡,但她借势点地,倒跃屋中,并未出丑。
徐珍书缓步进去,向左边屋一瞧,纸鸢道:“点了她的穴,她什么都不知道。”徐珍书点点头道:“阁下的本事果然不凡,如果我没有说错,今天我是有幸见到‘兵单‘上第一百零七位的‘北辰冰刀‘主人了?”
纸鸢哼了一声:“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给我个痛快。大名捕,你不是要抓我吗,我在这儿。你抓吧,助人为恶,你不得好死!我平生不求人,看在你常为百姓做主的份儿上,我承认你身不由己。只求你放过小姐,放过紫来居的人。”
徐珍书笑笑,径自行往屋中落坐,喝起茶来。慢慢地道:“我想你已搜过了,发现什么没有?”纸鸢恨恨地道:“不是你,这儿谁也不对那个感兴趣!”徐珍书左手持杯依旧,右手自怀中一摸,摊向纸鸢:“你可是在找这个?”
这是一条细珍珠串成的项链,链端坠着一个明黄琥珀。其中有七色小珠,七颗凑在一起才有一滴水大小。纸鸢急急夺回,细细审视。这时,徐珍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我想知道,‘七音城‘的‘七心琥珀‘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纸鸢一下吓呆了,面色刷地变白。道:“你,你想干什么?”徐珍书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干爹魏国公徐达大帅府的总管叫水光光。”
一听这名字,纸鸢的心好像定下来了。虽仍戒备,却不再慌乱。
徐珍书站起来道:“我明白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很苦,你的水姨其实更苦。自从元妃出卖你母后,你一直在流浪吧?水姨天天都在找你,后来身无分文才投入徐府,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放弃。”顿了顿道,“寻人也是六扇门常办的事。她私下托我,说了经过,让我来找你。我发现了你的来历很神秘,我多年做捕快,习惯性地查了查,直到发现了这个才知八成是你。”她紧走两步,来到纸鸢身前:“她想见你。”
纸鸢无言半晌才道:“我,不想去了。”“为什么?”纸鸢来到门边,伸手关门。才发现门栓被切成两段,切口平滑。门扇本身丝毫无损。但她以为徐珍书用了什么薄刃之物弄的,不以为意。如她知道徐珍书是掌发刀气隔门断栓,她只怕得大大惊讶一番。
她面向关闭的门,没有回头:“是我们家的事连累了她,这么多年她仍这么忠心。可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再连累她。我是个要犯,不是她担得下的。如今知道她做了国公府的管家,我很高兴她能安定下来。我注定是一个江湖人,再说,这么多年走江湖,朋友也是有的。帮我告诉水姨,我不会有事,让她放心。还有,忘了我吧。”
正说着,就听“当当”声响,位于紫来居大堂左手的三层小楼顶的铜钟响了。看看时间,现在正是五鼓。徐珍书和纸鸢都奇怪,什么事这么急?但还是同往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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