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灯声被叫破,喝道:“那就先送你归天!抬上来。”一边的庄丁们忙抬过一口大缸。卜灯声双手凝劲,缸中忽地冲起一股水柱。在众庄丁张口结舌之下,水柱忽然转向,在半空中化作点点飞冰,真扑蒋荣。
与上一手比起来,这一下缩小了打击面积,威力却是倍增。蒋荣右脚一跺,叫道:“既然你这么爱玩冰,我就玩给你瞧瞧。”只见他双掌一翻,井口中跳起一道水墙。他双手一紧,水墙自上而下化为冰墙压在井上,挡在二人之间。只听轰轰声响,二人各自跳开。回头望去,只见冰墙已被打得千疮百孔,裂开不少缝隙,一转眼化为一堆碎冰。
那边的唐青见白衣人气息渐乱,大惊。与后赶到的铁弦扶起他,唐青双掌按住他背后命门,内力透脉而入。白衣人一震而醒,双目一睁,神光渐聚。左右瞧瞧,道:“我时间不多了,你们帮我一个忙。”他伸手自怀中拿出一本册子与一个小袋,“我有一个小友,姓唐名青,住在月……月氏部叶尔羌东南。请……请看在同门的份上,帮我收他为徒……徒。你要……”唐青听了十分奇怪。难道他就是那疯僧?不对呀!自己清楚地记得,疯僧没头发呀!可这人头上发鬓虽乱,却可看出华丽的丝带,怎么会呢?
正想着,铁弦已叫起来:“叔叔,你怎么啦?”唐青抬头一看,白衣人眼皮早已落下,身子开始变冷了。再瞧瞧那本册子,上面写着《海天三脉搬运法》。打开小袋,里面是一袋白衣人手中拿过的小红珠。
卜灯声与蒋荣在一阵炒豆似的气劲声响中,同时跳开。卜灯声见对手似是不惧自己的寒气,心道:今天得速战速决。当下一提气,直向蒋荣蹿出。同时,一道黑影悄悄从他颈后直升而上,在飘飞的发鬓与发冠的阻挡下很难发现。二人又对一掌。这次卜灯声似有点不济,向后跌退。蒋荣向前跟步,卜灯声心说来得好,背在身后的右手正握住自空而降的黑影。
这黑影是一把扇子。不知为何,经他一握,扇上弹出一截软刀片。蒋荣前跟,卜灯声后退,眼看蒋荣前印的双掌就要打实。卜灯声忽然亮扇,直切蒋荣双手。明晃晃地刀片耀眼生花,蒋荣只得改平拍为竖拍,在扇面上一压,倒冲而回。卜灯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全速后退。由于他自开始便是退势,又经蒋荣拍扇加速,再加上他有意为之,已是无法追及。而他的目标,竟是拿着书与小袋发呆的唐青!
半空中的蒋荣立即改向,投向一边的堂柱。可他知道不管怎么快,唐青必须接卜灯声两招。一面叫“小心”,一面将手伸入袋中。
唐青正在发呆,就见面前冷光晃目,忙将书与袋往怀中放入,双脚一蹬要跳开。卜灯声心道:“找死!”自将刀扇削向唐青跃起时脖颈的位置。哪知唐青一时着忙,双脚蹬在了“食僧”尸体的衣摆上。脚下一滑,来了个仰面朝天。刀刃在他头顶划过,只差一发。
卜灯声心下微怒——难道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孩子?转刃下压。唐青幸喜二物无失,连剑带鞘抓起一边的佩剑,双手用足了力迎上。一来是单手对双手。二来卜灯声从上下击,弯腰斫杀怎都比直腰费力。三来唐青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一番“本命修仙”,已使他补回了与马登的差距。至少在内力上,他已不逊于正式拜师前早有根基的马登。这一下竟被他接下。不过,只要卜灯声再加力,身为半大孩子的唐青肯定完蛋。一边的铁弦早已吓呆,唐青小命悬于一线。这时,空中的蒋荣借力转向扑了过来。双手一挥,满天血点划空,打向卜灯声后背,其中有几个直打姓卜的死穴。如他不理,必将身亡。
卜灯声没有办法,只可收扇后挡。蒋荣跃过他头顶,一把提起唐青。卜灯声明白,要杀来人只在这刻。打飞几枚钉向致命处的红珠后,提一口气,功惯全身,硬受了其它三十余颗红珠。这些珠子在他身上一弹而回,四面飞开,情景颇为壮观。只见他回身拿下扇面,露出了扇骨,竟是由短刀拼成。卜灯声双掌夹起扇把一拧。这扇子的扇骨,每一条都是三把细小刀片相合的。这么一转,立时变成四面是刀的圆片。在他内力惯注之下,有如飞鸟,弧形追出,直打蒋荣抱着唐青的左臂,欺它转动不灵。蒋荣本算好卜灯声接珠的时间没空来伤自己,哪知竟成了这样!
唐青心叫不得了。不管蒋荣是谁都救了自己,怎可让他因自己受伤?可这飞扇比胡家的三秋古月都厉害。自己好坏可看清三秋古月的来势,可这飞扇却吸引走了他的全部目光,一闪到了近前。只得闭目咬牙,手腕一震,投出长剑。
飞扇迎向长剑。只听一声脆响,两截长剑飞堕。飞扇丝毫无损,仍割向蒋荣左臂。但这一点儿的工夫,蒋荣右手已自腰中寻出软鞭在手。只见空中鲜血点点,蒋荣已抱着唐青,拖着铁弦退上房顶。左臂衣衫破碎,鲜血殷红,但神情仍一片平静。
在刚才的一刹,他挥鞭卷住飞扇,在它还未切入筋骨前,反手甩向卜灯声。又足点竹篷改退为进,一鞭抽过去,直取卜灯声。在这小子一惊后退,翻上半空,伸手接扇的空儿,长鞭忽收。左手拉起还没回过神来的铁弦,一跃上房。
蒋荣放下唐青,将铁弦送到唐青手里,低声道:“好好照顾他。”一跃落地,不顾手臂血点尘埃,笑道:“好!人说无字山庄有可比‘兵单’的好手,在下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只是卜庄主向来空手对敌,早为武林美谈。今天为在下破例,令得睹如此奇门兵器,可见什么‘无字卜灯声,万里行侠不杀生’,当是用来骗香油钱的了?”
上面的唐青听到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刚才未散去的恐惧一下消失了。想想蒋荣为救已一命,差点没了手臂,又救了铁弦。马登那儿不说,至少自己该对他善意些。想到这儿,才第一次打量这仇人。
蒋荣身着枣红色紧身小打扮,扎手扎脚,黑色快靴。上身粉色粉布边前合襟及膝短袍,一拃宽的袖口。腰里是枣红色千层布护腰,绑着粉色飞带。一手搭在腰上,一脸不在乎的笑容。全不顾左臂皮开肉绽,果然是英雄本色。如果受伤的是自己,能不能做到呢?唐青很怀疑。只怕自己早跑了,定没胆量留下来,向对方挑战。
这时左边的柱子上,一阵阵碎末四散,众人一同望去。原先平滑的门柱上多了一些印迹,赫然是弯弯曲曲的鞭稍。其印平整,纹路毕现。一时惊呼四起,更增威势。蒋荣虽笑得像个烂茄子一样站在那里,可没有人怀疑他致人死命的能力——何况这印子,仅是他刚才收鞭时带了一下所致呢?
卜灯声寒着脸,慢吞吞地道:“你不想活了。”蒋荣伸手自背后拉过两根束发用的齐腰枣红飘带中的一根,淡淡地道:“你已暗算过我了,可我不还是好端端地活在这里?对了,你这么卖命的来杀弱者儿童,该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吧。有没有看过大夫啊?”卜灯声眼珠一转道:“我看朋友还是少趟这浑水。这件事是‘独秀帮’请我做的,朋友当知‘破浪扬波手’的厉害吧?”唐青一听,大叫奇怪:“破浪扬波手”正是救自己和那白衣人的人,只因卜灯声的卑鄙断送白衣人的命,可说非战之罪。
蒋荣听了拧起眉头,道:“倒是闻名久矣,只是不曾见过。不知是帮中哪位头领邀您合作呢?”卜灯声道:“就是蒋荣本人。”蒋荣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他长什么样儿呢?”卜灯声嘿然一笑:“面目方阔,鼻梁平直,一对枣目,两道浓浓的八字眉。蓝紫色短小装束,外是无袖深蓝武士长衫,棕色板带,外披无袖棕色皮钉甲。头发以蓝带束起,鬓角垂颈脑后撒肩。其人肩宽背厚,带棕色护臂,腰插一对短刀,八把飞刀。”铁弦听了心中默记,唐青却十分好笑。心忖:你小子还编得有模有样儿的。
唐青回头一看,发现蒋荣的面色一下变得阴沉,心中着实吓了一跳。他阅历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再想。卜灯声见状得意了:“怎么?知道怕了就好。你充一次英雄,也不让你白当。那孩子你可带走,但这个年轻人得留下,免得我无法向手下们交待。你看如何?”
蒋荣哈哈一笑,刚才沉郁的表情一扫而空:“你卜庄主是道上常客,难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吗?你无非是想先杀那年轻人灭口摆了。何况,海鹤派的朋友不是一般人杀得了的。闲话少说,过来试试。”
卜灯声再没说话,只缓缓动了两下扇子。瓦面上扶着铁弦的唐青却在想:“破浪扬波手”名声如此之大。亮出了兵器,对方还认不出他?四外的庄丁开始移动,迅速四下包抄。有几个绕过对房,爬上屋顶,向唐、铁围过来。唐青心下打鼓。对剑术,他有足够的自信,掌法也可以。可只空手入白刃师傅还没教呢!
……紫来居后院的客房里,马登躺在地上,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周身以背心为中心传来的疼痛,有如一张大网,罩住了他。灵台乃人身八大死穴之一,受创无救。马登虽拼命想睁眼,但无奈的是,这小小的动作,如今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忽然间他静了下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难道我真的要死了?不,不可以。我死了小青就没伴儿了,而且可以肯定他会很伤心。再说,自己还未找到唐青之父遗下的玉佩。父亲马通文常说,人活着不能欠别人的债。唐青失玉可说因马家所致,在玉未追回的情况下,自己决不能死。眼前宅当大变,必须通知师父。
想到这儿,他勉力振起意志,断断续续地思考着。“本命归仙”,对,本命归仙!他沉下思虑。要发挥本命归仙术最好的疗效,人必须处在半睡半醒之间。此刻马登全身疼痛欲死,却必须振起意志,正处于这种需要长时间冥坐才可达到的境界,可说是老天爷送他的机缘。
此时,马登自己都不知道,习武者梦寐以求的先天大自然灵气,正自“百汇”、“天灵”两穴贯顶而下。因受重伤而产生的死气,则从左右“涌泉”一丝丝退出。先天精气慢慢流下任脉,汇聚“檀中”。接着激射周身百脉,再由百脉流回,反攻督脉。此时死气放尽,精气由上、下汇聚灵台,修补经脉创伤,少时平复。
马登对此事一无所知。只知自己被动地醒来,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咬咬牙,他伸手抓住桌脚,全身缩过去,缩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他自己并不清楚自己是被人以手法重创死穴,本是绝无生理的,名符其实是从鬼门关那儿走了一趟。他的小命虽因坚强的意志与本命归仙大法保了下来,可仍需休养。如今他只是生自己的气——怎么在这种时候变成这样。
这时院中火光点点,人声吵闹。马登觉得不对,想看看又苦于无法站起来。抬头一见挂壁的宝剑,大喜。他回房后顺手将剑挂起,不想这时派上用场。伸手抓住剑鞘,向下一拽,竟没拉动。马登愣了,望望那平时用二根手指夹住,一拨就掉的钉子,心中苦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手上多加点儿力,双手抓紧再拽,挂绳终松了,长剑应手而下,剑把打在头上。本就头晕的马登,差点儿再失去知觉。他歇了歇,刚才那下使他因用力过度脱了力。以手拄剑,他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剑的一端压在墙上,如今他再没多余的力气扶剑了。
门外来来回回走着一些穿着各种衣饰的人。他们衣着虽不同,可领边都戴一串黑色布丁香。这些人既有书生、达官,又有贩夫、走卒,各色人等无不齐备。此时屋子后面面向紫来居前堂的走廊上,一个女子正迎风俏立。她靠在墙角,通过手中的小镜子,与马登一同旁观院中的闹剧。一个声音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另一个声音道:“我们当是白跑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院内响起:“刚才有谁见过这里有人?”众人七嘴八舌,纷说没见过。这人道:“可是我见过,就是行动开始前死在族尊手上的少年。”另一个声音大声嘲讽地道:“什么?我们的‘吃人不吐骨’今天突发善心,要为人起灵了?”这句话马登倒是听见了。心中奇怪,第一个发言者听来地位不低,什么人敢这样指着他的鼻子呢?
第一个声音道:“师兄取笑了。小弟是指由于出了这件事,我们大家都认为那间屋子没有人,因而再没查过。我想......”第二个声音将他打断:“你想什么?人都死了,不让入土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惊尸?”“我们既然来了,何妨再去看看呢?”“你如果不留后路,遇了报应我可不管。”“既然师兄不去,小弟独去。”回身叫了几个人,向马登存身的房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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