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青抬头望望,瞧着黑暗中头顶大石朦胧的黑影,“它太大了,我们行吗?”塔雅笑笑:“想出去,不付点儿代价怎行?况且你们莫要小瞧自己。我西域少林一派,实是从中土少林直接搬过来的。少林有七十二绝技,西域少林也一样。为师的便研习了其中三种,来日有空便分教你们。如何?不要怕,只管发力,成败在所不计!”二小对望点头。
塔雅抬起石头,抡圆双臂。一块有四个脑袋大的石头,立刻顺着衣线没入黑暗。塔雅随即聚功做准备。耳闻头顶“咯嚓”,“嚓嚓……嚓”,接着便是狂猛的气流。唐、马二人早蓄势以待了。他们面向的方向,离他们十来步处有个断崖,断崖有两丈深。而对面与崖下平地相接的正是北壁的基部,也正是裂痕最多的地方。这里的裂纹深长但细,是以石破壁的最佳地点。
石头自上呼啸而下,塔雅挥出一掌。唐、马心道:你干什么?但接下来更有奇怪的——塔雅忽然发力前冲,直冲向断崖!二小惊得睁大了眼: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他们立刻前冲,准备把师父扑倒向前或拉回来。但等他们到了师父身边,却发现那大石竟出现在断崖前几尺的地方。
原来塔雅临时意识到,如按计划三人在崖上击石,大石必须被推得平飞才可能碎壁。这样不但风险大,且吃力不讨好居多。故以劈空掌力引带巨石改变方向向断崖前投去。那时只要角度适当,八成以上可命中壁底。因时不我与,无暇再加解释,只好一人独干。二小到他近前,见他神色凝重,一时不知是否该将他拉回。正在此时,巨石到了。
塔雅当即伸掌,吐气扬声,二小见了忙也照做。六只手掌一收一放,那大石微偏角度,投向石壁。马登嘴角浸出血丝,唐青更吐出一口血,一跤坐倒。当然两人的臂骨亦同告受伤。巨石自天顶而下的巨大重力,实非人力所能挡。不过,亦多亏还有比两人加起来功力还高的师傅塔雅,使出全力接去大半力道。即使这样,师傅终是师傅,三人中只有他像没事人似的,没吐半丝血。
塔雅俯下身去,马登一抹唇上的血冲到崖边,唐青也挣着起来,三人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刻天地都是无声的。三人只知以眼光追随那因他们九牛二虎之力而改变了一些去向的巨岩——此刻,它代表了他们的梦想。夹着三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冲前!
“咚”,声音是沉闷的。可——无效!三人的心一下子冷了,尤其是二小。说真的,他们是孩子。如今由孩子变成少年,可终是小孩。他们对外面的向往,自也比年近三十的塔雅热烈。梦碎的感受不好受。是以塔雅在游览之时并没有告诉二人,以使他们能好好观赏美景。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北壁忽然崩倒。强烈的水流,夹着巨石狂涌而入。裂口自上而下长达数丈,还在不断扩大。等到大水差不多淹满了断崖之下的天然凹地,开始向外浸的时候,塔雅便同二小跳进了水里。
他们身上都有伤。马登的双臂、左肋,唐青的两臂外加一条腿。还有塔雅,刚才唐、马都以为他没事的,其实他只不像两人般被震出内伤而已。但由于他承受了大部分力道,故不免左臂脱臼。而刚才,他已乘等水满断崖之时,用右手一拉一合,看上去满不在乎地接上了。——接骨哪有不痛的?但他不能在这时叫疼。叫疼了,两个徒弟怎么办?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照样得跳进水里,得游。如果不出去的话,洞里也淹了,岂非等死?三人一跳入水中,就齐齐打了个抖。塔雅心道:这水如此冰寒,别是外面正是冬天吧?一边想着一边奋力前游。游泳,并不是他们这三个沙海人所擅长的。塔雅在礼心寺也一样没学过,况他此时脱臼的手臂刚接上,又要照顾两个受了内伤、外伤也一样重的弟子。
不过,幸好他没在原地打转,而是慢慢前进——虽然慢,可还是在前进。塔雅费尽力气拍打着水,抵抗着扑面而来的水流。水位在上涨,他连冲几次都没有用。双臂紧抱的两个弟子体温正在下降。一来是因这该死的冷水,二来是因为内伤。因内伤之故二人都运气疗伤,内息全数进入内脏、血脉。护体真气便挡不住寒气进袭了。他们功力不高,只顾疗伤,眼耳口鼻却没了知觉。塔雅带着这样两个“活尸”,在水中行动万分不便,三次接近出水口都无功而返。
塔雅没了办法,只得带了两人游到裂口一边靠壁停下。看着一边不住喷水的裂口,一筹莫展。如果他会游泳,还可以下潜至水底——等等,难道我一个学内功的人,竟不会闭气吗?可是刚才急疯了?想至此,深吸一口气。真气流转,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也是老天保佑,入水口前有一凹处。尽管这凹处,是由一面断崖与两个缓上坡组成的,但足够救命了。一瞬间,他们已穿出裂口——想从水面上出去怕是没门,但水面下的情况就好得多了。
外面的水域似甚宽广。可不管怎样,因是在地下,依旧黑。塔雅习惯了,见黑暗中有个发光的洞,便赶忙游去。到了近前,他一皱眉头才知是个窄洞,三个一起绝过不去。他心中一急,几乎没乱了气息。一阵头晕,连忙冷静下来。他迅速放开二人。幸好这里的水很平静,放开也不用担心会冲走。他先将马登从洞口塞进、推出,后又如法炮制唐青,然后再自行穿过。
这儿的水亮得耀眼——这是塔雅来到这片新天地的感想。他原想闭起眼,可办不到。他还得找两个徒儿呢!四下一望,两个徒儿不在洞口四周。有了上次经验,他不敢动火,可着急是免不了的。而他微一着急,已觉视线不清。他自觉胸中真气正在转浊。慌急中无意向上一望,竟看到两个黑影。他心中一喜,连忙追去。一看果是二人。两臂一伸,拉着两人加速向上游去。
上面的光越来越强了。对一个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亮了。他找到两小后,早把眼闭上了。但依然觉得双眼被阳光弄得发痛。“咚”,他不住上升的身体遇到了麻烦,头撞在了什么硬东西上,弄得生痛。他也不知这是什么,只知当是透明的。双手连翻,以最后的真气出掌。
“轰”,随着一声巨响,塔里木河下游的半干湖——罗布泊底部结冰的湖面上,忽然响声大作。随着三四块坚冰腾空而起,又四下散落,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露出三个人头。其中一人呛咳了几声,手脚并用地爬上冰面。说实话,刚才由找到两小向上浮开始,便觉四周温度聚降。此刻湿淋淋地从水里爬出,摸到冰面才确定了刚才的判断——这时真的是冬天。
这人当然是塔雅。而他的手中,自然还抱着他的两个弟子——马登和唐青。说真的,他刚才以为唐、马不见,实是中原尤其是江南人所不能理解的——在水中毫无动作的人会往上浮。这个道理,并不是整日与沙打交道的他们所能明白的。
塔雅将二小拉上冰面,心中不禁奇怪——方才自己眼痛,他此刻还闭着眼——可是以他这些年在“冥府”中习得的耳力,也一样听不到什么。“怎么,难道是夜里?”他一边将两小摆得盘膝坐好,一边自言自语,“可是光真的刺眼啊!”说完,他便用手抵住二人背心灵台,助两人运功排水疗伤,再也顾不上说话了。
一瞬间,塔雅抵住二人背心的手一颤,两小各自喷出了吸进的水。刚才那一通折腾,使两个正在运功疗伤的小人儿一惊。内功最怕分心,这一下二人经脉都错住了。刚睁眼开腔欲呼,早被等候了多时的淡水灌入口鼻,立时就闭了气。不过,如果两人还是当年那个水平,此时打死也必救不回来了。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马登先醒了过来。一睁目只觉刺眼的痛,忙又合了眼。只觉背后熟悉的内力传入,知是师傅帮忙。便运起本身功夫,配合师父疗伤。等到唐青也醒过来,又是一柱香过去了,马登内伤也已好了。
又隔了半柱香,唐青的内伤也差不多了。塔雅才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放开二人的背:“是夜间啊!”塔雅叹了口气。“嗯。”两小的这一声算作回答。冬季沙漠气候寒风如刀,那是一点儿也不夸张的。这么一会儿,刚才三人出来的冰窟就已冻上了。三人各自默坐,似乎十分享受这久违的夜,久违的寒风,甚至——久违的冷。
唐青继续盘膝疗伤。马登则惊喜地发现,自己双手的太阳、太阴已贯通。而塔雅因助二人疗伤,也需恢复,亦已入定。一时,这若大的冰面上,便只有风声、沙声与虫声了。
这时的罗布泊水面仍相当大。四面被绿洲包围,绿洲中当然有住户。但他们离湖心较远,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再加上风声,就算听到,也因常有大石被吹得飞砸冰面而不以为奇。况且,工作了一天的人们都忙着入眠呢。故而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夜凉如水,”刚从冥坐中醒来,疗好了内伤的唐青轻轻地道。“还没冻死你。”马登没好气地接口。“虽然我们的眼睛还不太适应,但我觉得自己似已看到了美丽的星光和如带的银河了!”塔雅如是说。
于是,几个大难不死重返人世的人,各自幻想着,幻想着那似已遗忘在千百世前、常出现在最深最美梦境中的一切。
天空,星辰密布,静照乾坤。月儿好圆,想必是十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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