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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没停,整个淮州城黑得就仿佛是地狱。
城里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主干道上车马川流不息,人们披着蓑衣,顶着狂风骤雨,将一车车物资运送出城,送到各个不知名的据点。
道路两侧的槐树和杨树疯狂的随风摇摆着,如同魔鬼的舞蹈,演绎着疯狂的节奏。李孝枫纵马奔驰在主道上,越过一辆辆牛车,惊起车夫们的纵声谩骂。
直奔到禹王府西侧门口,他猛然勒住缰绳,扯得马扬起前蹄发出嘶鸣。李孝枫抬眼望着王府的匾额,心头纷乱不已。
他是和韩烨一同被王晓石的书信召回来的,突闻小师父因接种育苗获罪进了大狱,李孝枫和韩烨惊讶之余,连夜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医馆,可到了之后却发现王晓石和陈语晴带着医馆上下人等直奔柳州去了,医馆里只留下孟老太看大门。
韩烨当下也带着行头直奔柳州,而他则寻了个借口,脱身出来,跑来寻禹王爷想办法。在他想来,禹王朱琛运总不能白住那么长时间的医馆,如今小师父有难,他怎么也该拉一把手。
可入了淮州城,看到大街上顶着风雨忙碌的队伍,他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禹王爷难道准备在这时候突然起兵?
李孝枫只觉得天昏地暗,虽然他早知道朱琛运的计划,可长期的等待令他觉得那计划变得十分遥远,特别是进了仁和堂之后,他的生活找到了重心,有了新的奔头,而禹王爷本人也躲进了医馆,被上京来的两名钦差弄得如同丧家之犬,连王府都不敢回,于是谋反似乎变成了个笑话。
可此时,他突然意识到。朱琛运其实从未放弃过。
而他们李家,早已绑在了朱琛运的车轴上,逃也逃不脱,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医馆生活不过是他李孝枫自相情愿的一个梦。终究是要醒的。现下他只要迈入王府大门,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他唯一能够独善其身的方式,便是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逃跑,离开淮州,离开禹王府,离开他憧憬的仁和堂;可是他又怎么能如此一走了之?
他放不下李家,更放不下仁和堂。
那里是他的梦想诞生的地方,一开始他或许是为了逃避而进入医馆的,然而一年多的生活已经彻底的将他改变了。
那个被亲人和爱人双重伤害后。便躲起来荒诞度日的李孝枫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他有了新家人,有了新的理想,有了新的生活,他已经离不开这里。离不开仁和堂了。
李孝枫下了马,把缰绳递拴在了门口的马桩上,敲开了王府边门。
“我是李师爷的儿子,李孝枫,来求见禹王爷。”他沉声说道。
门房先是一愣,随后二话不说便奔进去通传了,非常时刻。每个人都如同绷紧了的弦。
很快那门房便又回来通报说:王爷在西跨院的花厅,让李孝枫直接进去。
花厅的南面朝阳的位置,别具匠心的僻处了一方露台,露台下方便是鱼池。李孝枫走进花厅的时候,朱琛运正拿着一盒鱼食,投喂锦鲤。
红白相间的锦鲤此起彼伏的翻腾出水面。争抢着鱼食,带起了一连串的水波涟漪。
“连鱼都知道,争者方有食吃。”朱琛运见他来了,搁下碗,擦了擦手道。
“所以王爷也准备效仿那鱼。拼死争上一争?”李孝枫不再隐藏自己的反对,直接了当的道。
朱琛运闻言略微有些吃惊:“我以为你是支持我的?”
“那时候我是不得已。”李孝枫直白的道,“王爷,事到如今我再说这些话,也不知晓来不来得及,但无论如何我今天都不能再忍了,历来藩王夺权,何曾有赢面?王爷,您以为齐王当年是心甘情愿的让出王位继承权的?又或者他如今宁可在北地装病,也不愿与您一起发兵是因为真的无心权利?
别开玩笑了!男人就没有愿意将自己的生死操控在旁人手中的,齐王之所以不争,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赢!为了避免连生存的退路都丧失掉,所以他一直在忍!王爷难道您认为您现在的实力超过了拥兵多年的齐王了吗?他都没有机会赢的局,您何苦还要扑蛾飞火呢?”
李孝枫一番话,令朱琛运气的嘴唇都发抖了,一直以来,李孝枫在他面前都是百依百顺的,从未武逆过他半句,他也是将李孝枫当做心腹看待,甚至比伺候他多年的李鸿雁更加看重,只因为李孝枫从来都是顺着他的意思,将他逢迎的十分舒心。
却没成想李孝枫其实压根就不看好他,只把他当个傻子耍弄呢!
“忍?我还要怎么忍?!”他几乎是咆哮般的吼道,“一个太监、一名御医,竟然就逼得我躲在医馆里装病大半年!我忍的还不够吗?我也是龙子龙孙!我身体里也流着最高贵的血统!凭什么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就能站在我的头顶上作威作福,肆意摆布我的命运?”
“上京的小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李孝枫忍不住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起事!”朱琛运怒道,“我朱家的天下,竟然被一群不臣之臣玩弄在股掌间!先是秉笔太监徐永志,在如今便是内阁首辅左宜仁,内臣和外臣交替上场,至我朱家于何地?!若皇位上那个不足岁的娃娃撑不起这天下,我就替他撑起来,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所以我不是谋反!我是清君侧!”
“可是王爷,事实摆在面前,仓促建军,不到五年的光景,您拥有的一切都是浮在表面上,根基不稳啊。且不说驻扎在丰州的铁骑,就算是上京的八万禁军,您也没有胜算。”李孝枫苦口婆心的劝道。
然而朱琛运显然不爱听这话:“我为何没有胜算?不过是八万禁军罢了,如今我的兵马也有近十万众了!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胜算?”
李孝枫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王爷,我替您好好分析分析,恐怕这话您手底下的谋士谁也不会说给你知道的,您想啊,起兵谋反只有两条方式,一则是从据点往外扩张,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打下去,慢慢馋食吞并。这种方法的好处便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进可攻、退可守,若是赢了便得天下,若赢不了,起码还能分而治之。缺点是需要源源不断的财力、人力供应,旷日时久,而且需要有足够的号召力,才能有补充生源支持下去。”
朱琛运皱了皱眉,他虽然觉着李孝枫这话不中听,却暗自告诉自己,一个称职的君王要学会兼听,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不中听的话不一定就是错的。
“第二种方式就是突袭战,悄无声息的带兵入京,骤然发病攻占皇宫,逼皇帝退位让贤,逼朝臣归降,这法子成本小,见效快,兵贵在奇,而不在多,但缺点也很明显:便是一击定成败,胜则生,败则死。”
李孝枫说道这里,顿了顿,瞥了眼朱琛运道:“而王爷您的情况,任何一种只怕都不适合。”
“为什么?”朱琛运脱口而出的问道。
“前者稳扎稳打,但需要的强大的实力为后盾,王爷您若是囤积个十年二十年,估计还有希望,那也得上京方面不加以阻扰,任由您的封地不断发展的情况下。”
朱琛运皱了皱眉头:“那另一个呢?”显然他可等不起十年二十年。
“第二种方式所谓的奇,就是要出人意料,若是皇帝陛下不怀疑您想谋反,或许还有可一搏。可现下在首辅左宜仁的撺掇下,小皇帝已经开始怀疑您了,所以他才诏您上京,未达目的后又派人来加害于您,双方既然都摊了牌,他防着你,你防着他,又如何能带兵悄悄入京?”
朱琛运闻言,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如果我选择第一个方案呢?不过我可等不起十年二十年,我必须现在就出兵!小皇帝已经十三岁了!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他便足以把握朝野,我便越发没有赢面!”
“您本就没有赢面!”李孝枫毫不客气的道,“王爷,您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不!我有!”朱琛运道,“我第一个便要从柳州攻起,我偏要攻下柳州给你好生瞧瞧!哦,对了,你的小师父杨子熙不是正关在柳州大牢里吗?她的弟弟可是专程来拜托我攻打柳州的呢!”
李孝枫闻言一愣,脱口而出的问道:“小师叔?子暮?他……他怎么……”
“你那小师叔可不是一般人!”朱琛运笑道,“这你恐怕都不知道吧?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娃娃,就能一招摆平我的亲兵统领和副将!将来长大了可当得一员猛将呢!哦,对了,还是他威逼我必须即刻起兵攻打柳州的呢!否则他说便会要了我的命,看来仁和堂里的人,只怕都不简单呢!”
李孝枫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师叔?那个平时不言不语,气势十足的孩子?他竟然能摆平王府亲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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