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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哲衍知道烛老魔狠毒诡诈,却没想到他不择手段到这等地步,身为魔门一方巨擘,居然有脸拿一个平凡少年的安危威胁自己。
此时他身陷迷雾境,虽然凭借臻至化神境的修为,可以强行破境而出,但想到叶影那小子,不由多了几分踟蹰:若是自己恃强而为,恐怕破开幻境之时,也是小叶遭遇毒手之刻。然而烛灭明知道区区一方幻境已经困自己不住,却仍要诱他进来,分明定下歹毒计策,如果现在去找小叶,必然正中老魔下怀,有无穷陷阱等待自己。
“也罢,管他阴谋阳谋,我自迎刃而上……反正施某总是要死的人,小叶却前程似锦,还有大好人生。”
这些想法只在脑中转过一圈,素衫中年男子便迅速作出决定,定要把叶影救了出来。
计议已定,施哲衍抖擞精神,一步迈进那层层叠叠的雾瘴。
……
先不说烛、施二人适才的激烈斗法,叶影呆呆坐在蒙蒙雾霭中,晃眼已过去一个时辰,以他的惫懒性子,却丝毫不觉得无聊,盯着眼前白雾许久,居然瞧出了乐趣来,此刻正抓着浓雾玩耍,不停地揉出种种形状来。
“呵呵,这个好像施伯伯耍的皮影小人。”
一团冷雾飘来,凝成一个小小人儿,眉眼口鼻隐约可见,叶影看了欢喜,伸出右手便要去抓。
“噗!”
食指刚触及小人儿,这团薄雾却突然炸散!
“唔,好疼。”
点点水汽溅射在手臂之上,顿时一股锥心刺痛直涌上来,叶影跳脚瞧去,右臂上已经多了一片赤红疙瘩。他深吸一口气,不住揉搓右臂,眼睛却四下乱看,似乎仍不肯相信这么一团看来十分可爱的雾人儿,爆开来居然这样疼。
“嗡嗡”
这白脸少年刚想重新坐下,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数个刚才那样的小人,从白雾中分离出来,迅疾地往自家飞来。
他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那些小人儿已经一气落了下来,纷纷炸开,噼噼啪啪溅在身上,把叶影打得哇哇乱叫,四下乱抓,身上又自多了几片赤红疙瘩。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叶影终于得隙喘息,不由嘀咕道:“这些小人儿怎得说炸就炸,还这般疼。”
“嘁嘁,这就觉得疼了么?”迷雾中传来一个枯哑的声音。
叶影大骇,忙叫道:“谁在说话?”
“小子,与其关心老夫是谁,倒不如担心一下你即将面临的处境。嘁嘁,你不是很欢喜这些个小人么,就多多与他们玩耍吧,哈哈。”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声音,一股更加躁人的嗡嗡声自浓雾中出来,叶影抬眼看去,登时吓了一跳,只见远处浓雾大片散开,化成无数小小的雾人儿,排成了阵势,一层又一层,成群结队望这边涌来。
“啊!”
看着这般场景,叶影只觉一道冷电从脚底一直窜到顶门,头皮阵阵地发麻,当下怪叫一声,撒足狂奔起来。
“嘿嘿,快些跑吧,跑慢了可要跟他们亲热啦。”那个枯哑的声音在身后戏谑道。
于是茫茫迷雾境中,出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现象,前面是一个白衣少年发疯狼突,后面铺天盖地的雾人儿结成了一条长龙,紧紧缀在少年身后,声浪滚滚,在浓雾中穿出一条清晰的白线。
那群雾人飞行得不快不慢,总是保持好一个速度,但是只要叶影稍稍慢了,就会分出几个小人,闪电飞至他面前,狠狠炸开,把这白脸少年溅得哇哇乱叫,然后十分自觉地继续发力狂奔。
叶影跑了一阵,也渐渐知道这些雾人似乎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只是不断催促自己往一个方向跑去,不能稍有懈怠。他心中奇怪,虽然早知道这片雾境有古怪,这群雾人显然也是受了刚才那个枯哑声音控制,却不知那人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跑去哪里。
他这般想着,脚下不觉慢了下来,便又有几个小人上来略施“教训”,叶影吃痛,只好摒弃了思考,咬咬牙,接着卖力跑来。
……
迷雾境另一头,一名素衫中年男子盘腿而坐,周身红霞蒸腾,在厚重的雾境中开辟了一块十丈方圆的红彤彤来。他的四周围着几只翩翩飞舞的小巧火雀,发出啾啾的悦耳声音,似乎正在向素衫男子诉说什么。
这人自然是后来也进了迷雾境的施哲衍,只见他信手一挥,那些仍在翻腾的火雀如烟花一般倏然消散,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喃喃低语道:“果然是幻帝真传,不愧一个‘幻’字,我放出了两百只‘追魂火雀’,本以为能将整个迷雾境探查得一清二楚,然则适才这方幻境的时空方位变化了不下千次,根本连一角也无法窥视清楚。”
施哲衍心中叹息,知道想要就这样找到叶影实在太难,转而安静下来,不再举动,反正烛灭最后总要露出手段,倒不如好好温养罡气,静待变化。
他一路上倒不是没有遇到阻碍,这一方迷雾乃是世间六大真水之一的玄冥真水所化,玄冥真水,擅统御万水,被烛灭炼化进真空幻境后,便化作层层雾瘴,能自行吸摄天地水元,生出源源不绝的玄冥道兵,即使法力十分雄浑的人遇上,也要被慢慢磨死。
施哲衍才踏进幻境,便被数万玄冥道兵包围,陷入了鏖战,饶是他罡气大成,灵神胎动,已经触摸到元神的门槛,经过这样的消耗,法力也略微折损。五行水克火,要说五座幻境中能对施哲衍构成威胁的,也就这一方迷雾境了,显然烛灭没有死心,仍要瞧瞧能否重创这个道门俊彦。
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天边隐隐有隆隆之声传来,施哲衍眉头一皱,神念离体探去,这一下顿时又惊又喜——那找了许久的叶小兄弟正往自己奔来,只是身后跟了无数水元气所化的雾人,虽然不是玄冥道兵,但被一路追打过来,也甚是狼狈。
“小叶!”
施哲衍提气高呼,声音里灌满了离火真罡,凶猛霸烈,撕开了重重迷雾,一直传达到叶影身前。
“这是……这是施伯伯的声音!”
叶影陡然听到施哲衍叫他,喜不自胜,不由放慢了脚步,这一下迟疑,却见后面那些雾人猛然加速,瞬间到了自己头顶,然后一个个开始融合,形成了一团硕大无朋的云朵,缓缓蠕动,里面传出霹雳啪啦的声音来。
见到此情景,施、叶二人尽皆大惊,叶影还有些发呆,素衫中年男子却大叫一声:“快跑!”,同时身体化作一匹赤色刀气,排云撕日,轰隆隆地向白脸少年所在之处飙去。
然而前方白雾一阵耸动,忽然现出一队队肌肉虬结的力士,手里拿着刀枪棍戟,排成了森严的阵型,阻在刀气去路之上。
“玄冥道兵!”
施哲衍咬牙念道,赤色刀气彭然勃发,一霎斩出千万刀来,那些道兵举起兵刃来挡,却如秋风吹过麦田,纷纷倒开,硬生生被那道流光从中冲出一条缝隙。
“嘁嘁,晚了!”云里传出烛灭枯哑的声音。
那团云朵轰然下坠,叶影把双腿一蜷,正要滚开,然而这片云实在太大,遮天蔽日地盖下来,正好把这白脸少年覆在当中,包裹成了一个白色云球。
此时那道惊天刀气,尚在百丈之外!
“烛灭尔敢!”
施哲衍怒号一声,赤色刀气略作停顿,便如同一颗彗星,义无反顾地一头撞向白色云球!
“你中计了……你中计了……你中计了……”
烛灭声音从四面幽幽传来。
云球陡地化作一张巨口,将撞上来的赤色刀气一下吞没,赤光在其中左右冲突,每冲击一下云壁,都有一道符箓闪现,拦在其去处,怎么也破不开去。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六大真水共同化成的‘先天水元大封印’,没有元神以上的修为,绝对破不开的。本来以为把你引到这个封印中来,也是件颇困难的事情,却没想到你对自己新收的弟子如此关心,想也不想就一下撞了进来。”云球外显出紫袍老者的消瘦身影。
“怎么可能,你居然聚齐了六大真水!”施哲衍听到这里,悚然动容。
六大真水,分别是统御万水的玄冥真水,沉逾万钧的一元重水,极轻极灵的无形真水,疗伤圣药天一圣水,冻结天地的冰魄寒水,以及歹毒诡异的修罗邪水。这六种真水,单独一种都有莫大威力,现在六大真水合一,形成先天水元大封印,那该有多大威能?
念及此处,施哲衍不禁暗暗自责。若在平时,他绝不可能就这般撞进来,甚至就算是刚进迷雾境的时候,烛灭在自己面前形成这团白云,困住小叶,也不可能设计得了自己。这老魔正是抓住了自己刚刚大战一场,心内放松之时,突然让自己见到小叶陷入险境,如此一松一紧,前后剧烈反差,是最易失去思考的时候,才一举成功,将自己引入封印。
他鼓动罡气,正想通过南明离火沟通神兽毕方,头上却又传来烛灭的讥诮声:
“施哲衍,你是想能召唤毕方分身么?嘁嘁,先天水元大封印,又称‘玄冥印’,盖因六大真水合一,有如神兽玄冥亲至,南明离火虽然也是五大真火之一,而且你还修到了化神境,但是仅仅凭借这一道真火,是突破不了玄冥印的。”
素衫中年男子几番尝试,只觉罡气离体之后十分晦涩,其上附有的灵性也无比僵硬,才知道烛灭所言非虚,不由停止了动作,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寻思走脱之法。
“烛老魔,你到底想要如何?这座玄冥印,也只能做到把我困住,还取不走施某的性命。”沉默一阵,始终不得脱身之策,施哲衍终于无奈问道。
“哈哈,我便一定要杀你么?世人都说烛某狠毒,其实不知我有时是多么善良的人,我把你封印住,带回幽冥绝山,让帝尊大人来处理,也算是完成任务的。”烛灭装出一副伪善的声音。
“不要故作良善了,你烛灭为人如何,人所共见。”施哲衍在封印中摇头,顿了一下,又道:“幽冥幻帝着你办两件事,其一,取施某性命,其二,将忆儿和元辰幻木带回去,现在施某父女都在你手中,但你可知道元辰幻木下落?”
施哲衍一问出口,四下突然变得无比安静,过了良久,只听那枯哑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现在不说也无妨,帝尊自能从你脑中搜到答案。”
“如果我自焚魂魄呢?”
“施哲衍,你敢威胁老夫!”烛灭的声音骤然变得暴怒无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那好徒儿魂飞魄散!”
说完,一片透明光膜将云球内部隔成两半,两边各困着一个人,一个是施哲衍,另一个正是叶影。
“施伯伯!”叶影困在这团云中,正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又见到施哲衍,不由大喜。
“小叶!”施哲衍也急忙应道,“你可有什么不妥?”
“刚才没有,现在就有了!”叶影还未来得及回答,烛灭已经怪叫道,“怎么施哲衍,你这弟子不尊称你一声师傅,却喊你伯伯,如此尊卑不分,就让老夫代你教训教训!”
“我与这位叶小兄弟只是萍水相逢,他不是我徒弟!”
施哲衍还待分辨,却已然无用,只见一波波水浪从天而降,顷刻就把叶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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