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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崩断,本来站在棺材附近的乡亲慌乱地往门外跑。
爷爷喊:“站的,还要帮忙。”
杨万生和我爸爸从外面跑进来,爸爸问:“么子事?”
爷爷没空搭理他,从他手上夺过那个黑色绣八卦的袋子,从里面拿出来个铜铃铛,还有墨斗线,他把墨斗线扔给戴严八,急促地喊:“要是他跳出来,你们就用墨斗线把他捆住。”
在电影里,墨斗线可以伤害僵尸,其实那是假的,墨斗线只可以困僵尸。
戴严八接着墨斗线,有些发愣,左看右看,那些乡亲都远离他,不愿意干这苦差事,赵伯伯心一狠,走上前,拉住墨斗线的一端,“我来!”
爷爷又从袋子里把那支露出大半截的桃木剑拿出来,就在这时,棺材盖砰的翻开。
我心里一紧,看到张金贵从里面站起来,脸色发青,表情僵硬,只是他的眼神却不是无神的,反而很是狠辣的那种眼神,我有些吃惊,我记得爷爷跟我讲过,这种刚刚形成的僵尸应该是无意识的才对,不可能有这么人性化的眼神。
爷爷也注意到张金贵的动静,脸色愈发难看,嘶吼,“快去把他捆住!”
戴严八和赵伯伯犹豫几秒,张金贵僵直地从棺材里跳出来,爷爷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桃木剑插在背后,脚踩踏罡步斗,左手持铃,右手掐诀,嘴里很低声地念念有词,“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急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我身坚固,安然默然,万载长生,与道合仙,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敕。”
当时,我还不懂爷爷的这些本事,也就不懂他掐的什么诀。
见着爷爷朝张金贵冲过去,铃铛摇个不停,戴严八和赵伯伯也生了几分胆气,扯着墨斗线就跟在爷爷的后面,要去捆尸变的张金贵,爸爸把我拦在后面,手里还抓着把糯米,簌簌发抖,我都可以看到有糯米从他手上洒下来。
张金贵双手前伸,脚是笔直的,指甲盖已经发黑,不过嘴里面没牙齿,瞳孔也是黑色的。
我记得爷爷曾经跟我讲过,《子不语》里把僵尸分成八个种类,分别是白僵、毛僵(也称黑僵)、紫僵、飞僵、绿僵、魃、火魃,从他们的眼睛颜色可以分辨得出来,张金贵的瞳孔是黑色的,是最初级的白僵。
甚至他连白僵都算不上,因为白僵都是身上长白毛的,他也就是个半成品而已。
我看着爷爷像模像样的,须发怒张,气势不凡,崇拜心理作祟,以为他可以三下五除二地把张金贵变成的僵尸摆平,当时的我哪里想得到张金贵的尸变很是诡异,实力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这差点让我们全部死在里面。
张金贵变成的僵尸好像有智商似的,不和爷爷还有拿着墨斗线的戴严八和赵伯伯正面交锋,猛地起跳,朝我这边来,爸爸脸色惨白,扯着我就要朝外面跑,爷爷也心急,罡步不停,拔出背后的桃木剑就朝张金贵背后刺。
戴严八和赵伯伯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捆,又不敢跑到张金贵的正面。
张金贵到底只是初成的僵尸,就像人类婴儿,行动缓慢,被爷爷的桃木剑刺中,发出嘶吼,不像人的声音,像野兽,但是有诡异的效果,让我眼前发黑,就像是发黑眼晕,动弹不得。
只是刹那,我又睁开眼睛,吓得尿急,张金贵就站在我的面前,指甲离我还不到二十公分,黝黑黝黑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都黑得发亮,眼睛里面似乎还有隐隐的血红色在闪动,当时我不懂,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极度嗜血的光芒。
“山伢子,童子尿!”爷爷大喊,拔腿冲来。
看来,刚刚不仅仅只有我中招,连我爷爷这专业人士都被那吼声给震住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当着张金贵这僵尸的面,很麻溜地把裤子往下面一刮,尿就激射而出,当时也不会用皮带,脱裤子方便得很,尿骚得很,正宗的童子尿。
“嗤……”
张金贵身上起白烟,后退,嘶吼,不过没有再震晕的效果。
我一泡尿撒完,浑身舒爽,还有些得意,这是纯粹的英雄主义,当时,我觉得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给爷爷帮上忙,对张金贵造成伤害,那是很牛掰的事情。
戴严八和赵伯伯这时候也终于从发愣中醒过来,只怕是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他们没跑,反而是趁势朝着张金贵跑去,墨斗线缠到张金贵身上,他们两个转圈,只是,这两个二货,没有绑住张金贵的手和脚,墨斗线只缠在腰上,有个屁用。
我当时虽然是个小孩,但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晓得绑僵尸要绑手和脚,不然根本就不能对僵尸造成什么阻碍,僵尸本来就力气大,戴严八和赵伯伯两个人拉得住才怪,我连裤子都顾不得拉起来,扯起喉咙就喊,“捆他的手和脚!”
只是,为时已晚。
张金贵蹦跳着去掐戴严八,戴严八胆色再大,饶是敢去攀罗寡妇的墙,看到张金贵铁青的脸也是吓得亡魂皆冒,刚刚的胆气不翼而飞,惨叫一声,扔掉墨斗线就朝门外跑,因为慌张,砰地绊在门槛上,摔到地上,磕掉几颗牙齿,他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继续跑。
这下,张金贵变成的僵尸更是没有什么阻碍,又去掐赵伯伯。
爷爷似乎在使什么大招,嘴里嘀嘀咕咕的,脚下踩着步罡,游走在张金贵的身侧,也不攻击,好不容易念完,我以为他要使大招,却只看见他从布兜里拿出张黄色符纸来,上面有朱砂画的古怪图案,戳在剑尖上。
然后,他狂乱地舞剑,嘴里叽里呱啦的,我也听不清,只听到最后那声,“赦!”
那张符突然无火自燃,爷爷踏着罡步到张金贵的正前方,挡在狼狈逃窜的赵伯伯前面,一剑,直刺张金贵的心脏处,进去个剑尖,然后“咔嚓”,桃木剑断成两节。
爷爷脸色陡变,被发狂的张金贵双手横摆扫中,抛飞,撞在墙上,喷出口血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腿肚子发抖,想逃,心里只想着这桃木剑太不经事,想之前,我还因为爷爷为做这把剑把屋前的桃树砍掉而大哭一场,现在看来,这种质量的树,早就应该砍掉才对,看着都碍眼。
这时,爷爷喊:“快,把剑插进去!”
我左瞧右瞧,乡亲们早已经是跑的跑,逃的逃,仅仅留下来的三个,还被张金贵追着跑,还好张金贵速度不快,不然他们早就被张金贵给收拾掉的,我再看爸爸,他这个朴实的农民,跃跃欲试,又始终没有那个勇气。
小孩子都喜欢充当男子汉,我当时就是。
我挣扎开爸爸的手,朝着张金贵就跑去,张金贵这时候正追着唱孝歌子的,紧追不舍,只怕是嫌他孝歌子唱得难听还是怎么的,眼看着唱孝歌子的被逼到墙角,他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勇气,逼急了,一脚踹在张金贵的肚子上,动作比张金贵都还快。
张金贵虽然力气大,但身体还是不重,被踹得倒在地上,就在我身前。
他的双手仍然是朝天直伸着,面部僵硬,眼神狰狞恶毒,我人小鬼大,扑上去握着那把桃木剑就往下面插,当时,闻到张金贵身体上的臭气,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这桃木剑也没用,插在张金贵身上就像插在木板上,钉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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