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午餐芳华也没怎么动筷子，虞彦书问她下午是回家还是去哪。芳华站在荣园门口正犹豫着，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矮，搀着手从门前走过。还是小七的眼神好，她一看到芳华就挣了手朝她跑过来，人刚踏上台阶却被荣园的护卫，当作要饭的叫花子一把推倒在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抬起手掌看到血红的口子，委屈的眼泪就泛滥了。芳华朝那护卫狠狠剜了一眼，三两步跑下台阶去扶小七，嘴里怒道，“这个孩子是我相识的，谁叫你们动的手，若是她伤到哪里，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们老板可还要留你们待客。”
虞彦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芳华紧张地揽过小女孩上下仔细看着，“给我看看，可伤着哪里了？”话刚说完，手里一空，人便被拽走了。她站直身子，看赵俊生将小七护在身后，他的脸紧板着，用冷酷的口吻同芳华说，“大家始终是身份有别，小七的伤不劳您费心，自有我来照顾。”
芳华觉得赵俊生很陌生，想起那时候他还捧着野果子站在妇人身边，面带微笑；他们曾患难与共，一起处理妇人的身后事，照顾小七。可是现在他却站在那里，像只浑身芒刺的刺猬，宣告她被禁止靠近。
她看着躲在赵俊生身后用眼神偷偷看着自己的小七，对赵俊生道，“小七就要到上学堂的年纪了，我可以送她去读书；至于你，若是不愿意白受我恩惠，我也可以介绍你去工厂做工，这样便也有了收入，你……”“不必了！”赵俊生斩钉截铁的回绝，让芳华有短暂的恍惚。
她看着他牵着小七就要离去，还想上前再劝说却被人给拦了下来，转头见是刚才一直不动声色的虞彦书，莫名其妙道，“你拦我做什么？”他看了眼那两道远去的背影，认真地同芳华说，“还是算了吧！他若是有需要自然会来找你。”芳华抬起头与他对视，转而又看了看他们离去的方向，心里仍然有些忐忑，总疑心会出什么事。
没过几日，慧珍传话说是赵俊生在付外面要见自己，吃了一惊。她从来没同他们提起过自己的身份，难道是那天在荣园，那护卫向她道歉的时候被他听见的？
慧珍领着衣衫褴褛的赵俊生进来，每走一步身子就剧烈的抖动，左脚行动很是迟缓，心里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芳华见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又不见他身边有小七的影子，忙问道“小七呢？”
赵俊生低着头，大理石的面上倒映出模糊的影子，越是努力想要看清，却越是看不分明自己的面目。过了许久才抬眼看芳华，一触及她探究的眼神，就又低下头去欲言又止，他低沉道“小七没了！”
那一日后，赵俊生最终还是留在了沈家。芳华替小七和妇人重新张罗了一次体面的葬礼，将两人的墓迁到一处。虞彦书后来常常到沈家来，每次和芳华在一起的时候，赵俊生总是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做事。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地同芳华道，“你不像是雇了个帮工倒像是雇了个保镖，眼睛尽长在我们身上了。”经他这么一说芳华也注意到这一点。
外面的天是蟹壳青，沉重地仿佛随时会塌下来，芳华从黄包车上走下来，就有个机灵的男孩跑了上来，“请问您是沈小姐吗？”芳华点过头他就把一封信塞到了她手里，二话不说地走了。芳华一边走一边看，见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落款处写的是乔琦。
慧珍见芳华兴致十分好，拿着一叠照片坐到床上细细看着，料想到大概是上次乔家小姐和姑爷来的时候照的。芳华忽然极快地一张一张，翻得照片啪啪作响，慧珍见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忍不住围过来道，“小姐怎么了？”
芳华手里还没停下来，盯着照片生怕错过什么，“上次乔琦来信说我有张独照的，怎么没瞧见呢？”慧珍憨笑道，“可能是乔小姐漏下了吧！您下回再问她要就是。”芳华也只是有些可惜，过后也就忘记了。
“蔡兴！”隔着房门，芳华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走廊的拐角过去。紧接着就传来东西七零八落掉在地上的声响，伴随着父亲的咆哮，到芳华这里的时候勉强能听到一些，“薛晨东推脱不肯收钱，乔家码头是不能走货了，你告诉金贺剩下的就看他。”蔡兴走出书房恰遇上迎面而来的翠姨娘，含糊地叫了声“二姨娘好！”待蔡兴走了，她紧着的手心才放开，扯了前襟的帕子擦了擦，笑靥如花地推开书房的门柔声喊道“老爷！”。
芳华听到翠姨娘的声音，厌恶地转过头不再关注外面。慧珍听到铃声，端着水从后院过来，经过两个婢女身边，听到好像是在说芳华和虞公子的事情，手里的银盆子一歪，那两个婢女被烫得“哎哟！哎哟！”直叫，原地小声地骂骂咧咧，慧珍白了一眼两人继续走。
芳华见慧珍垮着脸将银盆子往地上一搁，站在角落里独自生着闷气。打趣道，“我们慧珍姑娘的脸怎么皱得像个小老太太，快和我说说是谁，我好替你出头。”慧珍欲说还休，干脆把头转向一边。芳华觉出了这事有些蹊跷，又继续追问，慧珍忍不住一口气全告诉了她，完了又道，“小姐，这虞公子到底什么意思，出入沈府这么久却迟迟不向老爷提亲，难怪要惹闲话的。”芳华这才惊醒，除了两个清醒的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是这样看他们的，于是满脑子都在担忧继尧知不知道，会不会误会。
黑暗吞没了一切，连日的应酬和计划搅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考虑到芳华的安全，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见她了。台灯的光很微弱，只能照亮这一小半的书桌，和光明中的一张黑白照片。这一刻沉默下来，脑海里就反复出现那炼狱一样的画面，布满红色的回忆像一张网将他紧紧包裹，压抑地简直喘不过气。敲门声将他从回忆里拉出，他收起桌上的照片低沉着声音道，“进来！”耗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桌跟前，“宋先生要回来了！”他额上的经脉蓦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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