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捏碎了外面的红衣将花生丢进嘴里嚼了两下，探头看了眼仓库角落被捆着结实的芳华，扭过头冲对面翘着二郎腿的老三道，“真他妈的倒霉，收账看场子这等美差不派给我们，偏叫老子在这看个丫头。呸！”
老三是个胆子小又胸无大志的人，这会儿听陈二扯开嗓子埋怨，忙拽了他过来掩嘴道，“二哥小点声，仔细着让人听了去在金爷耳边吹风可就不好了。”陈二皱眉从椅子上站起来，捋起袖子两手叉腰，昂起头自豪道，“怎么？我好歹是跟着陈爷进的公馆，谁不知道陈爷在金爷心中的地位，敢动我？”芳华听到响亮的一个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随后就感到有人走向她这边，眼前黑布原来透着的光这会已经暗了下来，她警惕地向后缩着，便有男人豪放的笑声响起，“沈小姐莫怕，等沈老板在代理契约上一落字我便立刻放你回去。”
芳华的手被束缚在身后，两只脚捆在了一起，嘴里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金贺抬手叫人将她口里的棉花取下，芳华却用调皮的腔调说，“你们想用我逼爹就范，也该好好善待我这个人质求我配合才是，怎么竟连口水都舍不得喂？”金贺禁不住被她给逗笑，对站在一边捂着左脸的陈二道，“难得沈小姐肯配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别叫人以为爷小气了。”说罢双手顺了顺鬓角带着身后几个侍从大步走了出去。
陈二捂着脸，不作声地出去替芳华张罗，只留下老三重新坐回了桌上，芳华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像是嗓子眼都能冒出烟来，老三回头看她皱着眉毛楚楚可怜的样子，倒了碗茶送到她嘴边，却怎么也喂不到芳华的嘴里，那碗口不是上了就是下了，浅褐色的茶水溅出了几滴到芳华的黑裙子上，在冬日直凉到了骨子。
芳华“哎哟”一声惊得老三的手一颤，又洒了许多出来，她不耐地对着空气喊，“这位大哥，你既然已经好心地给我送水，可否解开我手上的绳子由我自己喝？”老三警惕地站了起来，“这可不成，若是你跑了，我是要被扒层皮的！”芳华抬了抬脚，恳求着，“你还在身边看着，我的脚上又绑着这样粗的绳子怎可能跑得掉?”
老三犹豫再三，想着也是，看她脚踝被勒出的红印子，一时心软，“好吧！不许跑，不然打断你的腿!”芳华冲空气甜甜一笑，点着头却将手边的一截木棍压在了身下。老三替她松了手上的麻绳，摘了眼罩，把茶碗递给她刚一转身，脖子上一阵巨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高举木棍的芳华，“你……”话未说完便直直栽倒了下去。
芳华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踮着脚走到老三身边轻轻踢了踢，见没有反应，捂着自己起伏的胸口向外跑，这院子里的梅花都是枯的，显是平时不多人来疏于打理所致，因着把手的人不过寥寥。芳华小心翼翼地从这根柱子躲到那根柱子，眼看着西面没人的地方有堵矮墙，便一溜烟跑到墙根底下拉紧裙裾往上攀，刚骑上墙头便听到有人高喊，“快截住她！”吓得身子一歪便往墙外堕了下去，芳华闭着眼睛，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朱秀路路口，张家媳妇那因长短脚仄仄歪歪的步伐来，吓得嘴里哇哇乱叫。
然身子下一暖，有冷冽的幽香扑入鼻尖，她缓缓睁开右眼向下一看，自己的身子离地至少还有五尺，那么她是被悬在了空中吗？感觉到膝盖和背部有暖流传来，芳华两只眼睛一下睁圆了，转头先是看到一对黑色的立领，她身子挨着的地方有扑通扑通的声音，再往上，是一张男人的脸，而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正波澜不惊地目视着自己。
芳华看到那褐色瞳孔中倒映的自己，耳根一热两颊泛起红晕来，双脚一用力从潘继尧的怀里跳到柔软的白雪上。想了想还是该向他道声谢，便抬起头明媚一笑，像冬日里的一轮太阳。后来他曾听她说过，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想做个太阳，你就想默默地把光和热照在那一个的身上，只是那时候她想照耀的人已不再是他了。
潘继尧有一瞬的错觉，觉得那弯起的眼睛里像碎钻一样亮晶晶的，一城雪白，她穿着蓝布棉袄，米白的羊绒披肩飘在风中与这天地浑然一体了，她细密的睫毛上落着冰花，忽闪着偶尔落下两颗极小的水珠。“臭丫头，快！把她给老子抓回来！”
芳华和潘继尧同时回头，看到陈二带着一批手下往这边跑着边喊，芳华道了声“救我！”躲在他的身后，陈二走到对面扬起手里的家伙道，“哪里来的赤佬，还想英雄救美么，趁早给老子滚开，还能饶你皮肉之苦。”潘继尧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若人我是要救定了呢？”陈二眉毛竖着，一撸袖子，“不怕死是吧！老子打断你的手脚，把你扔进黄浦江喂鱼！给我上！”说着就要冲上前去，芳华见个国字脸的男人带着一队人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挡在他们身前，个个手里端着把驳壳枪，枪口向着对面。
陈二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圆，举在半空的手慢腾腾地放下，身后的一群人也都停了动作面面相觑，陈二硬着头皮问，“你到底是谁？”潘继尧斜睨过地面，抖了抖肩上的落雪，眯着眼冷冷道，“告诉你们金爷，逼青龙堂出手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匣子胡同的东西，就当是潘某的见面礼了！”说罢眼角的冷锋扫过陈二那木讷的脸，骇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看着潘继尧一行人离开。鹅毛大雪簌簌飘落，瞬间的光景却在地上又铺了厚厚的一层，掩住了汽车碾过在雪上的蝌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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