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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去不得么。”面对着侯嘉的狐疑，苏书玉有些不以为然：“之前不是说好你去外任我也一同去的么。”
“之前我只当是江浙一带。”侯嘉论及本心，其实也不想与苏书玉分离，虽然之前定下的誓约他并不曾忘记，但是人终究是有些欲望的，这半年一同起居坐卧，从最开始的尴尬到如今的默契，侯嘉觉得自己已然有些离不开与苏书玉这般平淡相处的日子了，便只是这般一同对坐，也便让他安心舒适不已。
本心归本心，理智告诉侯嘉苏书玉却是不应该去广州的，一来广州路途遥远，听戴义口气，至少三年内是别想去别处或者回京的。苏书玉若随他而去，与苏天德便是好几年不得见。二来江浙一带，苏家商行根基很是雄厚，苏书玉过去执掌商行并同开海贸之事还应付得来，可是在广州，苏家商行却是半点根基也无，再加上岭南也是瘴气疟疾高发之地，若苏书玉随他一同去出了什么事。
轻声缓语的，侯嘉将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尤其着重的是苏书玉与苏天德就此生离，至少三四年内不得相见之事：“若是在江浙，岳父大人生意根基在那边，往来不少，说不得一年也要见上好几回，可是在岭南的话……”
“儿大终是要走的，还不成留上一辈子。”门口响起苏天德声音：“你们小夫妻刚刚成婚，哪有为了陪而分离几年的事，此事就这般定了，书玉随你赴任，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年节时分的南新钞关，应当是一年之中最为清净无事的时分了。过往商旅早早的便算计好了时日归家团圆，便是羁旅难归之人，也留在了岳州城里休息上几日，不着急赶这几日时光。因此上这南新钞关一日之中除了过了几拨走亲访友的乡人，便再是无所事事了。
侯嘉已去，陶中自然是没那么勤勉的留在钞关，早早的便回了岳州，将该打点的事务打点好后，便可在陈园内舒舒服服的过年了，在岳州四年，独独这一个年是过得最肥最舒心的，其缘由自然就是配合侯嘉做出的那一桩事情，不但年底上解的银钱多了近十万两，还得了戴义的褒奖，一袭蟒服就此下赐，穿上别说岳州城，便是省府之内，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布政使司往日里并不待见于他，这回过年例行拜访，竟然也带了几分客气。
陶中过得好，李三成过得也不差，虽然陶中有些恼恨他当着自己的面去抱侯嘉的大腿，但是该给的却也没怎么克扣，年节赏银足够李三成给麾下弟兄宰上几十头肥猪，就上几十坛好酒，热热闹闹的过年。只是对着李三成的态度却冷淡了许多，不复往日亲近。
面对陶中的疏远李三成并不在意，侯嘉上京前已经嘱咐过他，最多半年，便会走通戴义的路子，将他带至海边，或入卫所，或任海上巡检司，侯嘉要奉命开海，他正是急需之人才。至于陶中这边，再是如何，他到时候也管不过去的。
早早便有了算计的李三成这次也懒得如往年一般在岳州城里耗了，干脆在自家营中躲个清净。钞关水路无事，过年也不用出操演练，每日里不是跟属下喝酒赌钱，便是闹些搏斗击计，再不成躲到自己房中睡大觉，倒也过得热闹开心。
这一日日上三竿，李三成还高卧房中没有起身，头一夜跟属下几个百户推牌九赌钱饮酒实在是闹得太晚，好容易把眼皮撑开要起身时却发现头重得跟个铁球似了，于是干脆便再把眼一闭，反正也没事没人找，再睡个回笼觉也是好的。
“老大老大……”咋咋呼呼一脚把门踢开进来的，在这卫所之中，除了高平也没有别人了，过年这一阵，李三成特意让十个百户每个百户轮值一日，昨夜刚好是高平轮值，没有掺和李三成一帮人的消遣，于是越发的精神抖擞了。
“什么事。”李三成有些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宿醉加上渴睡，高平的大嗓门钻入他耳中，当真有些魔音穿脑之感。
高平带着一身寒气直直冲了进来，见床上李三成还裹着被子在挣扎，当即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李三成的被子给扒了下来，着急道：“老大快快起身，总兵那边派人过来，说是有部令下派。”
“他娘的这大过年的有什么部令。”温暖的被子扒开，高平带进来的寒风让只着了中衣的李三成也不禁打了个哆嗦，抱怨了一句之后忽地想起了什么，霍的坐起了身：“高平你说是部令？不是总兵手令。”
“是部令，总兵官派了书记带了部令过来的。”高平给了肯定的回答：“说是之前去了岳州城找你，没找到才过来营中的。”
“难不成是侯大人。”李三成一击掌，一个鱼跃便跳下了床，精神奕奕，宿醉带来的痛苦仿佛瞬间便不见了，不亚于高平的大嗓门便嚷了起来：“小六子，把爷的铁甲带过来，你爷再也不用窝在这个水泊子里当看门的了。”
前来宣部令的是总兵官署的书记，往日里这等调令自然是要李三成去总兵衙门受训诫，然后再该干什么干些什么之后才拿得到一应文书，办得好一干交割事体的。只是这次一来是在过年，二来部令催得太急，说要立时下发，正在听戏的总兵大人拿着手令权衡了一下，随手点了个倒霉的书记，带了十几个亲兵，便直接杀到李三成这边来了。
大过年还被指使出来办公差的书记脸色自然不会太好，板着脸例行公事走完了一应手续之后，面对高平塞上不轻的一个锦囊之后，脸色这才和缓下来。
而且在他看来，李三成只怕是得罪了什么大人，才会从好好的洞庭鱼米之乡安逸之地，守着钞关发财的这么一处卫所调到千里之外满地瘴气，还时常有倭寇为虐的广州香山卫所。
两相作用之下，这位还算心善的书记便放缓了语气，带着些怜悯的看着一袭铁甲外罩大红披风的李三成：“堂令催促得急，李千户这几日便做些交割，正月十七总兵大人开衙，你到时候和陈副……厄，陈千户一起去总兵大人那里做过交割便可以启程赴任了。”
要调动香山千户给李三成挪位置，已经够兵部大佬们麻烦了，所以关于李三成的继任人选，大佬们用了个很直接很干脆的法子，让之前的副千户继任，至于副千户么，空上一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这般之下，陈副千户便托福成就了正千户，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谢过周书记了。”李三成此时没有心思去察觉这位书记官的怜悯，只拱手谢过，陈副千户辅佐李三成也有几年，知道这位主子眼下无心敷衍，便知情识趣的把那位书记官带了出去，另行安排。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送走书记官后，李三成捏着堂令随便找了个椅子便坐了下来，眉头紧皱，并不发一言。高平心急，一见没了旁人，便开口问道。
李三成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千户之职不动也没什么，只是这为何是去广州卫所，当时侯嘉向他说时，却是说左右不离浙江一带，再有偏斜，也便是福建泉州。这道堂令此时送到，说明至少年前就从京城发出，莫不是侯嘉回京或者是回京之前出了别的事？
可是自己与侯嘉的关系除开侯宣与高平，却是无人知晓的，旁人便是再知岳州内情，也只知道自己听命陶中，办了一些事，可是那个胖子目下还在岳州逍遥，怎么调自己去广州的部令就下了。
“哎，大哥，你不是说侯大人会去浙江么，怎么一道堂令过来就把咱们调去了广州，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侯嘉之事李三成告诉了高平，在李三成的计划中，高平和那一百亲兵是必然要带走的，也是他去到新地方直起腰板的依仗。
“我也不知道。”在高平的再三催促之下，李三成终于开了口：“这一道部令让我平调，我也说不清是好是坏，若是侯大人回京，从翰林院调去了浙江，咱们去广州便是有人使坏，可是若是侯大人去广州的话……”
“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浙江什么地方，岭南又是什么地方。”高平也气呼呼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老大，做兄弟我书没读过，但是这两个地方的好坏却是知道的，那个地方历来是发派犯了事的官儿的，莫不是侯大人出了事，那见鬼的首辅要报复……”
“不要胡猜，侯大人有戴公公撑腰。”李三成挥手止住了高平的胡乱猜测：“便是要动，也是先动陶中，咱们听命行事当兵吃粮的，谁耐烦算计我们。”
“可是去那广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高平兀自脓咕着。
“少废话。”李三成站起了身，顺便给了高平一脚：“你看好家，有什么交割的让老陈给我办着，我带几个人去一趟湘阴。”
“老大你的意思是去找侯老爷？”
“咱们在这想还不是空想，有侯老爷在，还怕问不出吉凶。”李三成有些沮丧的一把扯下披风：“你去给我备船，我换身衣服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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