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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再说那辖底,在渤海国扶余府日子过得倒是有些惬意。这天正在后堂小憩,还没阖眼多久,却被长子迭里特推醒。
“爹,出大事儿了。”迭里特弯着腰立在卧榻之前,满面焦急。
“何事惊慌?”辖底刷地一下坐起来问道,又看见有人,缩在其身后。侧头望去,正是次子朔刮。
“莫不是你又惹是非了?”辖底脱口喝道。
朔刮“嗵”地一声,跪在榻前,颤声道,“孩儿,孩儿闯了大祸了。爹爹救我——”
原是朔刮在校场上惹祸之后,便飞似地逃向自家。一溜进了后院,如从前一般,没有了主张,匆忙到其兄迭里那里讨救。迭里特打发了病患左右,问清了情况,自是也没了主意,就一同赶到了后堂。
朔刮心慌意乱,又断断续续地将原本始末向他爹叙述了一遍。
“逆子!你打瞎了彩马?还是抚远军都指挥使的彩马?如今他还不知是死是活?”一连三问,像是求证,又像是自语。
朔刮狠狠地点着头,嘴里含糊着“是,想必是的。”
只见辖底恼羞成怒,一下子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伸出一腿向朔刮蹬去。
难怪,单说彩马就已是价值不菲,如今怕还会累及都指挥使的性命。听闻此等骇人之事,辖底亦是惊惶不已。不过,辖底就是辖底,片刻沉思之后,怅然说道,“也罢。既是有人看见了你做下如此好事,若再留于此,咱父子三人必定性命不保。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随后又沉吟道,“反正迟早都是要走,赶紧收拾细软,咱们这就动身回契丹。”
几句交待吩咐之后,父子三人,翻箱倒柜,将积存的黄白东西、珠宝首饰尽数藏于箱匣之中,又整理了些随身衣物,出了家门匆忙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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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却是有惊无险。辖底父子,时隔四年之后,重新回到了故里。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回迭剌部,而是先赶到了遥辇氏,痕德廑可汗的牙帐。
痕德廑,自做了契丹可汗之后,确是时常想起兄长——那个在释鲁遇害事件之后,郁郁而终的巴剌可汗。
想当年,如不是他盗取可汗信符,胁迫兄长巴剌,今日的契丹,会是怎样一幅景象呢?罨古只,会是大迭烈府夷离堇,台晒,则会是北府宰相。而兄长巴剌,或许依然在世,即便逝去,今日之可汗,也必会是其子海里。那么,他痕德廑呢,是啊,他会是怎样呢?
巴剌,联合罨古只和台哂,除去释鲁的起因,便是那原本打算架空释鲁,而设立的“于越”之职,不料在辖底的掺和下,反而使释鲁拥有了更大的权力。
百多年来,遥辇氏的历任可汗,不论愿意与否,手里的权力却还是被世里氏的子孙渐渐攫取而去。不过,巴剌更多是出于私心,那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汗位,而不是他的弟弟痕德廑。
痕德廑,似乎成了那场血腥争斗后的受益者。权倾一时的释鲁遇害了,居心叵测的罨古只被杀了,工于心计的辖底逃了。再后来,老成持重的偶思病逝,紧接着,兄长巴剌也饮恨而去。在大迭烈府夷离堇阿保机、北府宰相辖剌的鼎力支持下,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契丹人的可汗。
痕德廑可汗,偶尔也会想起南府宰相库烈。
当初,辖底采用“掉包”之计,来面见巴剌可汗,痕德廑与北府宰相剔剌力保释鲁“总知军国事”的时候,他既没保举,也没反对;后来,释鲁遇害,时值北府宰相剔剌生病在家,他也告病;等阿保机和辖剌一并拥护痕德廑继任可汗的时候,他依然是随大流。
那么,南府宰相属于哪个世选家族呢?
从前的契丹可汗,皆出自于大贺氏。自世里氏的祖先雅里,杀掉了大贺氏的过折可汗之后,才开始由遥辇氏世代承继可汗之位。而此后,大贺氏的一个旁支,则成为了南府宰相的世选家族。
库烈,就是大贺氏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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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多来,痕德廑总有些莫名的惆怅。
有一天,远在渤海国的辖底托人前来,说是听到痕德廑继任可汗,辖底他是无比激动。虽说他垂垂老矣,但一腔忠心不改,愿携子归来侍奉左右。痕德廑听罢便传话过去:随时欢迎原迭剌部夷离堇,回归契丹。如此往来,已是一年有余。
不知怎么的,痕德廑却将这件事情,没有告诉阿保机。
阿保机,做迭剌部夷离堇也快有三年了。
痕德廑的心里,总会不自觉地细数,阿保机继任之后的功绩。
前年,征讨了室韦和于厥,还大败了楚里部,俘获甚众。去年,征伐了河东代北九郡,获生口九万五千,驮、马、牛羊不可胜计。今年春天,讨伐了女真,获其户三百。而现今,正带领着十万契丹勇士,纵横驰骋于幽蓟,以报刘仁恭欺凌之恨。
与这些功绩对应,有几件事却又困扰着痕德廑。
前年,在击败楚里部后,阿保机提议让遥辇氏与奚王联姻,而要娶术里之女的却是侄子海里。去年,在他牙帐十里之外的潢河之南,阿保机建造了龙化州城。
这些日子,前方频频传来阿保机大军获胜的消息。照此情形下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此番功业,甚至超过了前任于越释鲁!
意外。怎么会有意外呢?
于越。总知军国事的“于越”之职,难道还要再次设立?
痕德廑忧思绕心头,日渐消瘦。近段日子偶染风寒,竟卧床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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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辖底父子三人,破费打点儿了一番,便径直来到了可汗大帐之外。
还是遭到了拦阻。辖底说尽好话,帐外守卫却是认不得他。还是那句:“没有可汗宣召,恕我等不能通报。”
眼看,守卫就要将他们轰赶而去,辖底,突然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可汗,辖底回来了。世里家的辖底回来了。”二子见父亲如此,也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这下子,可把守卫激怒了,立刻上来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地将他们给绑了。辖底也不管许多,继续喊叫。
闹出了动静,辖底父子,终于被带到了痕德廑可汗面前。于是误会尽释,此中经过不再多说。只听痕德廑哈哈一笑,戏语道,“辖底,你还是不改本色啊。在我帐前大呼小叫,也只有你才能做得出来。”接着几声咳嗽。
“辖底不知可汗染疾休养,冒失惊扰。可汗恕罪。”拜完之后,继续又说,“可汗可否还记得,老臣曾患眼疾?如今却是全然好了。”
痕德廑抬眼看去,自是一问,“果真如此。不知却是如何好的?”
“回可汗。我子迭里特,粗通医理……”辖底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除却二子朔刮干得蠢事,其它倒也全无隐瞒。
因为迭里特,要留在牙帐替可汗医治。痕德廑可汗便吩咐安排,让那辖底父子在牙帐暂住了下来。
再有就是,当年罨古只作乱,嫁祸给了辖底。虽然叛乱很快被阿保机平复,但他辖底家到底是受了灾祸,尤其三人又不知所踪。故痕德廑与他辖底说了,毕竟阿保机如今是迭剌部的夷离堇,须等他凯旋回来,他辖底才可名正言顺地回去,重整家业。
期间,辖底与痕德廑可汗更是多了些亲近。而他归来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多有旧识故人闻讯而来,一时间,真是不亦乐乎。
阿保机的二弟,剌葛今天也来了,但他不是专程来探望他的叔父辖底的。
剌葛,是受阿保机之托,带来的却是幽州刘仁恭传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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