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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内街道井然，只是既然有各大家族那幽静雅致的居所，自然也少不了暗巷之中混乱脏破的地方。
跟着那大汉一路走来，映入刘协眼帘的，却是一帮光着上身，在腾腾水汽中做些小饭食的人们。街道四周还有不少乞丐，平日里从未在荆州主道上见过，今日刘协才知道，原来世外桃源这一说……永远不可能真的存在在乱世之中。
那大汉脸上也有些惭色，快走几步到了一家面摊之前坐下，招呼道：“二位公子，这里的面食还是不错的，来襄阳城里我常在这里吃的。”
刘协自然也不会在意，随即跟上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刘协都这么自然，更不拘束，哈哈笑着坐下，“兄弟，如果不是今日你带我们来，还真不知道荆州有这个去处。恐怕在这个地方，血溅五步也不会有人知晓吧？”
法正只是淡淡一个玩笑，可没想到那大汉转瞬色变，正色道：“二位放心，此处虽然龙蛇混杂，可是以在下的名头，保二位绝无问题！”
刘协看着大汉这样谨慎，似乎生怕别人误会了他什么，心中生出一股古怪，摆手笑道：“兄台多虑了，我二人只是从来没有到过此处，感慨两句罢了。”
那大汉讪讪一笑，目光落在刘协雪白的衣衫上很快灰了一层，心中又有些酸涩，抱拳道：“二位一看便不是庸人，可惜兄弟囊中羞涩，不能请二位道酒楼大快朵颐，只能在这小地方蒙尘啊。”
刘协摆手，示意并不介意，又笑道：“看兄台也是勇武过人，怎么沦落到这等地步？难道荆州就没什么人敢接纳兄台么？”
那大汉低着头，神色黯然，摆手道：“是我自己劣迹斑斑，怨不得旁人。”
刘协见状，也不在说些什么，只是静静观察着这小巷周围的路径。只是这大汉背后的几人却纷纷忍不住开口了，“大哥，你何必这样颓唐，当年我们兄弟纵横江上，劫富济贫，何等快活？”
“大哥，我们从益州出来，怎么也算也刘表的朋友吧，哪有什么劣迹斑斑一说？”
“大哥，我也看这两位兄弟气度不凡，是个人物。要放在以前，大哥那还不早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论交情了！”
大汉猛地一摆手，皱起眉头喝道：“都给我住口，若是还想像以前那么活，等什么时候大战开启，兄弟们流落江上，能有什么活路？！”
三个人虽然住口，可是脸上的表情明显表现着一副愤懑的样子。
大汉转过头对刘协淡淡一笑，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让二位见怪了，兄弟都是粗人，不会说话。”
刘协望着这大汉，目光闪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与法正对视了一眼……法正竟然正眼巴巴瞅着面食端上来的方向！
似乎感到了刘协不善的目光，法正慌忙回头，努力嘿嘿一笑，急忙将功补过问道：“这位兄台，不知道尊姓大名呢？”
“算了，贱名有污尊耳，还是不说的好。”大汉脸上几分无奈与颓然，此时在几个兄弟说完之后更加明显。
法正眉毛一扬，忘了刘协一眼，刘协点点头，二人也不再追问。
面食泛着热腾腾的水汽，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佐料，扁平的面上泛着黄色。那送面来的小厮望了眼大汉，忽然开口笑道：“甘大哥，你又来吃面啊，不知道这次来城里收获怎么样？”
大汉努力展出一个笑容，摸了摸那小厮的脑袋，“放心，你甘大哥出马，什么事摆不平？”
那小厮嘿嘿一笑，放下几碗面，退了下去。
大汉低下头，望着碗里的面，一时间沉默下来。刘协心中也早猜到了这大汉的身份，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勇武的甘兴霸，会是现在的模样。
桌子上一片寂静，只有四周的嘈杂声入耳，和几声隐约传来的吃面声。
日头渐高，几人也渐渐吃饱，大汉站起身来率先告辞。本来大汉吃得极慢，似乎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一般。可是法正却很有暴发户的样子，要了三碗面，喂给来回跑来的狗一碗，再送乞丐一碗，自己才慢慢吃着。
大汉的几个兄弟看着目光复杂，也不知道是该数落法正，还是该为自己连点小钱都出不起而悲哀。
“二位先慢慢吃着，在下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大汉暗叹一声，唤过那小厮，掏出一把五铢钱，一枚枚的摆开。
大汉心中不知藏着多少辛酸，慢慢背过身去，向这小巷外走去。
刚刚迈步，大汉那其中一个兄弟低声开口道：“大哥，我们就这么回去？还是再去要那些家族的钱财？”
“当然是去要那些我们该得的……否则兄弟们没吃的，还要又像益州时那样到处抢么？”大汉叹了口气，对几人道：“走吧，有什么委屈，我一人担着就是。”
“大哥……有个法子，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
那人偷偷向后看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道：“大哥，我看那边那两个家伙，也是世家子弟。哪怕身上没什么钱财……可是如果拿下他们，扣住一个，让另一个取钱财来，想必……”
话未说完，那人忽觉脸上一麻，大汉顿时一个巴掌扇到了那人脸上，火辣辣一片红。
“哪怕是当年我们在益州，也不曾干过请人吃晚饭，接着掏刀子抢劫的腌臜事！”大汉气愤着，可是望着他兄弟越发单薄的身子和有些愧疚的眼睛，又不由一叹，“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没能让兄弟们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连兄弟们费了心力该拿的都拿不回，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你们真的成了一方贼寇啊，我们在这个世道，本来或许都该有机会封侯拜将的吧……”
大汉深沉的叹着，身后的几个兄弟也都是默然，片刻后，那个脸上挨了一巴掌的人突然开口，“大哥，你一定有机会的，不要放弃，兄弟们不管多苦难从来没有怨过你的！兄弟们信你，大哥，你终有一日会名动天下！”
大汉眼里闪着泪花，听着这个不好笑的笑话，心中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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