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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一席话,长舒了口气,心头怒火顿时去了不少,而这一席话落在众人耳中,更是字字重逾千斤,河岸只有春风料峭寒,没有儒生发一言。
卫觊更是站在那里,脸憋得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到卫觊的众人,更是觉得自己坐着而刘协站着,有些羞愧了,平日里自称君子,在身份权贵的比较下,顿时心胸狭小了起来。
就在气氛无比尴尬的时候,一声佛号,众人中那离群的老和尚,缓缓起身了。
“若未着相,何来心头之火,何必宣泄众人?”和尚带着悲悯的笑,遗世独立,又向刘协自我介绍道:“贫僧安玄,安息国人,殿下见识高卓,只可惜太过执着,未免着相了。”
刘宏晃了下头,刚想整理下脑子里的思路,忽然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回头一看,不免诧异。
那个吹树叶的小孩,笑着冲刘协一眨眼,向四周一拜,道:“洛阳令周异之子,周瑜,敢问安玄大师,若说着相,岂非大师自己便着相了?”
安玄一怔,周瑜继续笑道:“着相一说,佛云不着相,其实便是着相,佛云儒士着相,其实不着相。大师脱离生死苦海,脱里轮回,所谓不着相于父母君臣妻子。可是说脱离苦海二字,便是说世间皆苦,方可脱离,那这样说来,是教人厌世,又怎么悲悯世人呢?毕竟人会推己及人,可大师脱离苦海,人人无父无母,‘推己’都没有,哪来的‘及人’呢?反观儒士,父母我还他以孝,君臣我还他以义,妻子我还他爱与仁,又哪里来的着相?”
安玄静立半晌,哑然失笑,道:“贫僧受教了,佛主有主现在事者,贫僧未能参透,出言莽撞,殿下勿怪。”
刘协当然也不会怪罪,只是没想到周瑜学识竟然也是不低,而东汉末年,传佛的人还是这样谦逊恭敬,怪不得日后佛教能兴了。
“殿下,记得你曾经说过,心外无物,着相与否,问心无愧便足矣,可殿下今日发无名火,心志又不坚,真的问心无愧了么?”
刘协正在打量着周瑜和安玄,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望去,荀彧又很是洒脱的望着他,嘴角噙笑。
刘协默然,他知道自己又犯心志不坚的毛病了,可是世间事困难如此,背着的确是累啊。
前一世便累死累活,却仅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婆都讨不到,当然,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不累的,可至少,那不需要忍受旁人自以为是的指责吧。
“心怀天下之人,又有什么人能懂得那些人的想法行事?哪怕千百年后,被人骂做奸臣恶贼,问心无愧便够了。殿下,你若放下你将要担起的一切,你甘心么?问心,可有愧?”
荀彧又是轻轻说着,虽然不过简简单单几句,刘协那翻涌的心事骤然平复。
那一刻,随着荀彧的话他想到了曹操,想到了张角,想到了很多人,两千年后,多是骂名,可这二人活的精彩,不正是他刘协想要的么?
放弃那沉重的包袱,你的确不会累了,可是,你甘心又变回那个懦弱的人,庸碌一生么?
呵呵,特么的宁愿这么累,宁愿可能一无所获仍旧坚持的,是傻逼,可就这么放弃的,走天下间千千万万人曾经选择的路,那绝不是这个傻逼的刘协!
他或许不够坚定,或许自己没有勇气,没有信心,可是,他仍旧不甘心,少年心中的不甘,往往足以将世界点燃!
刘协又长长吸进一口气,夹杂着柳叶桃花的香,草木的芬芳,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冲诸位深深一躬,道:“小子年幼,无知狂言,还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荀彧看着刘协的变化,知道这次已经没事了,心中也是一松,摆手下压道:“殿下无心之失,大家莫坏了气氛,让殿下、周小公子落座,接着刚才,蔡侍郎请文姬出来一奏清弦吧,殿下可是身在宫中,便听闻了蔡家有女,才气无双的传言啊,哈哈……”
河岸边的气氛,随着荀彧的一笑,顿时犹如坚冰乍融,万物回春一般,又自在和谐了起来。只不过在场诸人,都深深记住了刘协,这个锥立囊中,锋芒自露的皇子。
一辆楠木车身,虽不全黑,枯木之色倒也淡雅,雕纹简约,似是凤凰台上忆吹箫的画面,没有宝帘朱顶,垂下的丝丝银色帘子虽不华美,却有分宁静淡泊。
刘协刚刚拉着周瑜坐在荀彧身边,便看着这么一辆马车入眼,缓缓驶来,顿时觉得自己皇室的马车华美虽华美,却完全没有气质可言了。
蔡邕看刘协望着马车的样子,哈哈笑道:“殿下莫急,小女此来献上一曲,本只是忽然起了兴致,现在看了,也正巧平息下殿下的火气。”
刘协略微尴尬的一笑,向蔡邕道:“蔡侍郎见笑了,刚才小子说话太重,是小子唐突了。”
“哈哈,从谏如流,善于认错,这才是帝王家胸襟。”蔡邕笑着向马车招手,车帘缓缓掀开了。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或许这便是对那个清秀瘦弱的女子最好的解释,眼眸清亮,似乎深处还藏着女子们特有的傲气和坚持。
卫觊此时看着那女孩下车,却像是完全少了那个发现美的眼睛,恨恨喝下杯酒,对旁边的兄弟说:“仲道,看到了么,那个就是你该娶到的女子,可最近蔡邕又不提此事了,似乎自从刘……自从这个殿下半年前扬名朝堂之后,便总是夸他。蔡邕当然也不是忘恩之人,今天他特意让我带你来,怕就是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切莫辜负了!”
卫宁卫仲道偷眼看了那漂亮的蔡琰,继而又低下头去,病态的面容上浮起羞赧的红。
“小女子蔡琰,向诸位施礼了。”女孩盈盈一拜,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已经落落大方,身量不矮,颇有大家风范了。
蔡邕看起来也颇为自豪,哈哈笑道:“今日叫小女来此,一为助兴,二也是为小女定下一桩亲事,小女好琴瑟,非要凭技艺自选郎君,只是今日后辈竞技,前辈嘛,就切莫插手了,如何?”
岸边众人也都朗声笑着,乐见其成,蔡琰脸上微微羞红,却更是动人,让刘小协看得呆了,丝毫没察觉背后认命似得幽幽怨怨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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