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你啊。”桃花往前走了两步。
金玉儿指着她叫道：“你不要过来！”
“放心，这次我没带剪刀。”桃花晃了晃袖子，还转了个圈，“你看，我什么都没带。”
金玉儿这才哼了一声。
“那个兰婶不是什么好人，”桃花沉吟了一下，道：“这门婚事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比较妥当。”
“哼，”金玉儿扫了桃花一眼，微仰着脖子，“我看你是羡慕我吧？”
“我羡慕你什么？”桃花失笑。
金玉儿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房间桌子上的东西，桃花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几个首饰盒，盒子都打开着，里面放了几根金银珠钗，金光闪闪很是精致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还只是一部分，等到真正成亲的那天，他们还会再给的。”金玉儿口气里抑制不住的得意。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人家地主家的儿子，想娶什么样的不能选，为什么是素未蒙面的你？”桃花问。
“自然是因为我知书达理，有大家闺秀风范。”金玉儿道，目光转向了桌上的首饰盒，神色有一瞬间的悲伤。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桃花突然问。
金玉儿抬头看向桃花，脸色已恢复如常，“知道什么？”她轻声问，声音飘忽。
桃花嗤的笑了出来，不再说什么。看来自己又瞎擦心了，该说的她也说了，只是看样子对方已经沉浸在了未知的幻想里，肯定是不会听她的了。
“祝你幸福。”桃花真心道，然后转身走了。
金玉儿愣住了，被桃花认真的神色惊了一下，良久才哼出声，“惺惺作态！”
从金玉儿那出来，桃花看着满院子张灯结彩忙忙乱乱的样子，咂咂嘴，心下倒也没多少想法，只觉得事有蹊跷好心提醒一下罢了，毕竟也算是姐妹一场，不过人家不听就怨不得她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天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雪，望着日渐雪白的天地，桃花回头看了一眼苏宅的方向，微微抿嘴，少年如玉般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嗯，确实是好看，桃花自言自语的一声，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颇有点老牛吃嫩草，好好一棵大白菜要被拱了的感觉。
“笑什么呢？”
桃花回头，看到来人，惊喜道：“猛哥！呵，怎么感觉你这段时间跟消失了似的？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张猛摇头，脸上神色古怪。不过桃花也没在意，道：“大哥昨日还提起你呢？晚上有空吗？去家里吃饭吧。”
“不了，”张猛摇头，将背上的东西往上提了提，扯了扯嘴角，说道：“我才打到的袍子，已经处理好了，给你们送去一点。”
“哇！”桃花惊喜，转到张猛身后，用手戳了戳装猎物的袋子，一点也不谦让，喜道：“好久没吃到袍子肉了，谢谢猛哥！”
张猛咧开嘴笑了笑。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轻声说着话，桃花感觉十三四的少年真是拔苗似的飞长，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就感觉张猛似乎又长高长壮士了不少，原本棱角分明的脸越发显得刚毅不少，虽然带着少年的青涩，但已能隐约看出未来明朗的轮廓，也不知道苏锦臣再长大些会是什么样子，若是不小心长残了自己不是亏大了？这么胡思乱想着没一会便到了桃花家。张猛将东西放下，“我就不进去了，回去还有事。”
张猛说着不等桃花继续挽留便转身走了。
“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桃花嘀咕一声，不过转眼就被眼前的狍子肉给吸引了注意力。
金玉儿的婚事进展的很快，桃花感觉这边才定完亲转眼就到了出嫁的日子，一大早的桃花便回了老宅，一起帮着打些下手，院子里坐满了来帮工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四溢的喜气，杜氏在众人之间大声招呼着，得意骄傲的语气寒风都吹不散。
桃花低头，和梨花一起帮着洗菜准备碗碟。余光突然瞄到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由神色一凝，抬头便看到杜氏僵硬的脸颊，然后微微抽搐的嘴角，杜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朝屋里走去，没一会桃花便看到金展鹏阴沉着一张脸出了院子。
桃花随意擦了擦手，和梨花说了一声便也若无其事的跟了出去。
只见金展鹏出了院子便朝那人走去，一路上有人招呼便强撑着咧嘴笑笑，那人似乎是故意引金展鹏到僻静处。
桃花看到两人站到了一处拐角处，刚好有草垛挡着，便悄悄靠了过去。
“二狗子！你他妈还来干什么！不是都给你说清楚了吗？我姐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就别做梦了！”金展鹏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后面隐隐传了过来，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桃花也完全可以想象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知道。”二狗子低低的说道，“我就是来给你们说一下，我打听到那张家不是什么好人，他们……”
不等二狗子说完，金展鹏便打断他的话，讥讽道：“怎么？他们不是好人，难不成你是？说出去可不得把人笑死，你还有脸说别人！”
“我不是来捣乱的，”听声音果真是二狗子，只听他再次道，“我就是来告诉你，玉儿不能嫁过去，那张家—”
“你给我住口！”金展鹏厉声道：“我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金展鹏！”二狗子似乎是忍了忍，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我也想开了，你们能把孩子打掉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呵。”
金展鹏冷哼一声，实在不想和二狗子有任何牵扯，但今天特殊，万一不让他把话说话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金展鹏只能强压住怒火和不耐，“有话快说，说完赶紧滚。”
“那张家的儿子是个傻的，我这几日都找人探查过了，那个叫兰婶的就是个寡妇，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孩子在三岁时发烧烧坏了脑子，至今行为如幼儿般，虽然她们家里是有些钱财但也耐不住人是傻的啊，而且听说张寡妇泼辣霸道，玉儿若真嫁过去必定日子艰难。”
“说完了吗？”金展鹏道。
“你”二狗子似乎是不敢相信金展鹏听了这些还能表现的这么冷静，“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玉儿—你姐不能嫁过去啊！”
“知道了。”金展鹏淡淡道，转身就要走。
二狗子一把拉住了他，“你什么意思？”
金展鹏嫌弃的一把将他推开了，二狗子一个没注意蹲坐在地上，突然如醍醐灌顶般醒悟了，颤声道：“你都知道？你们都知道？”
金展鹏站的笔直，眼神斜睨向地上的二狗子，冷笑道：“人傻又如何？要我说人傻才好呢，人傻了才听话，到时候我姐嫁过去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能奈何？”
“你们疯了吧？”二狗子道：“那张寡妇不是好相与的，而且若是他们真要找个人成亲，以他家的家底也确实有人愿意嫁的，但迟迟不成亲就是因那张寡妇心气高，想要给儿子挑个聪明懂事的，如今又突然匆忙找人结亲，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万万不能就这么让玉儿嫁过去啊！”
“我说你够了没有！”金展鹏脸色扭曲了一下，正好附近似有人经过，金展鹏脸色变了几变，说话速度也加快了几分，更似是为了让二狗子彻底死心，“二狗子你闹够了没有！你把我姐害成那个样子，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村里的风言风语你都没听到么？你是不是想把我姐害的彻底身败名裂才罢休！我告诉你，现在才是最好的结局！你他妈给我赶紧滚，不要再出现在我家！更不要坏我姐的好事！”顿了顿又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阻拦我姐成亲，我告诉你！”金展鹏死死的盯着二狗子，一字一顿道：“你还不明白么！就算是嫁给个傻子，我姐也不可能嫁给你！”
金展鹏说完便起身甩袖走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二狗子喃喃道。
桃花透过一旁的缝隙，看到二狗子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没一会便眼泪鼻涕齐飞。偶有路过的孩童看到，都吃吃的笑了起来，然后做着鬼脸。过了好一会二狗子仿似才回过神来，慢慢的爬了起来，然后神情木然的往回走去。
桃花叹了口气。回到老宅，看到眼前的热闹和浮华，那大红的喜字像刀子一样刺痛了眼睛。
迎亲的队伍很热闹，围观的乡民们纷纷夸赞起来，都说金玉儿嫁了个好人家，一看这派头就知道以后的日子定然吃喝不愁。
杜氏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了。
桃花扭头看着人群里满面喜气的老宅一众人，他们高兴的是什么？是金玉儿找了个好人家还是终于解决了这桩丑闻？
桃花看着金玉儿和杜氏挥泪拜别，然后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花轿，轿帘落下，金玉儿含泪的脸颊带着几分憧憬几分期待隐匿在帘子后面。
这一去，就是另一场人生了。
这个冬天似乎有很多喜事，今年的四棵树也格外热闹。金玉儿的婚事刚过去没多久就又传来喜讯。唐菲菲也要嫁人了。
“听说是今年中的秀才，年十七，虽然家境贫寒但人品端正上进，这桩婚事也是苏老爷子点过头的，哎，这个唐菲菲可真是好命啊。”燕子感叹道。
“一般人听到家境贫寒就都吓得后退了，到你这里却说好命了。”桃花笑道，然后将手里的瓜子皮倒在了桌子上的瓜子皮山堆上，又从碟子里抓了一把继续嗑。
难得今天天气好，桃花便跑到燕子家里聊八卦，毕竟生活无趣全靠八卦嘛。
“你以为人人都跟金玉儿似的冲着钱去啊。”燕子撇嘴，“能得到苏老爷子肯定的人哎，肯定是很有前途的好么，就算现在家境贫寒但日子那么长呢，说不准以后就是大官了呢。眼光要放的长远嘛！”
“哟，我们家燕子很聪明嘛，是不是跟小胖子学的啊，这做生意的人啊最讲究长远了，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桃花调笑道。
“哎呀，你讨厌。”
两人笑闹了一会，稍稍喘匀了气，燕子又道：“对了，还有青娘，哇，听说大郎对她可好了，什么都不让干，恨不得她天天躺在床上，让她专心养胎，青娘说吃什么大郎哪怕是夜里也立马就跑去买，而且听说本来在码头做苦力，现在都是工头了，可厉害了。啧啧啧，村里人都说大郎这是改邪归正了！”
“哟，那可真是难得。”桃花稀奇。
“谁说不是呢，”燕子道：“不过这个王婆子就可恨了，大郎在家时候她倒是老实，大郎一出门她就使唤青娘，听说李婶他们都看到好几次了，青娘怀着个身子那王婆子还让她端洗脸水，还使唤她捏腿捶腰，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大郎就一点都不知道？”桃花疑惑。
“谁知道呢，兴许是知道吧，”燕子猜测：“要不就是青娘没说。对了，你见过青娘吧，看起来那么温柔的人，我感觉她应该是没说。”
桃花附和着点头，“估计是。”
燕子犹豫的看了桃花一眼。
“说！”桃花道。
“也没什么。”燕子吞吞吐吐。
桃花翻了个白眼，也不催她。
燕子见桃花不说话便自觉没趣，这才道：“就是张猛哥了。”
“他怎么了？”桃花疑惑，自己前几日还见他来着啊。
燕子煞有介事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靠近桃花低声道：“我前几日看到有几个陌生人拦着张叔，张叔当时脸色很不好看，而且那几个人看着也挺吓人了，我以前也没见过，肯定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当时张猛也在场，我还看到那几个陌生人还给张猛哥跪下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是挺稀奇的。”桃花将一颗瓜子慢慢放在嘴里。
“那你说会是什么事啊？”燕子道：“他们为什么要给张猛哥跪下啊？却还对张叔那么凶，怎么想都感觉很不对劲。你说张猛哥家里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呀？”
燕子话音刚落又突然惊叫起来，一脸惊恐的盯着桃花道：“你说张猛哥会不会是张叔偷来的孩子啊，然后人家找上门来了！”
“燕子，”桃花认真的看了一眼她，“我觉得你生错时代了。”
“啊？”
“好了好了。”桃花哄她，“我说你就别胡乱瞎想了，整天在家里都琢磨什么呢，没事就老老实实给你家小胖子多绣点荷包做个鞋子啥的。”
“哎呀，我说的是真的。”燕子道：“难道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啥啊？”桃花道：“张猛哥厉害着呢，再说了他都那么大人了还用的着我们担心？”
桃花安慰了燕子几句便将话题扯开了。
直到从燕子家出来，桃花才收了神色。燕子说的情况确实比较奇怪，再仔细想想近段时间张猛确实比较奇怪，深居简出的，上次见面好像也挺奇怪的，话也少了很多，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就这么琢磨着，等到桃花一抬头竟到了张猛家门口，既然来了就去瞧瞧吧，省的胡乱猜测浪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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