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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不易杀了人,在自家的院中。
两日后,便有人报官,镇国民政府即派人调查。
其实倒在血泊的那个男人根本没死,醒来后成了一个傻子。
他无依无靠,光棍一人,得些钱,全都花在吃喝嫖赌上。
报官的是那个被打伤的嫖客,他咽不下一口气,便到官府里走了一趟。
国民政府刚刚接管龙丸镇,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想法办些严谨体面的事,但越严谨体面,他们就必须按着章程来。
国民政府规定,杀人偿命,伤人赔钱。可把人打成傻子,章程上还没有明确具体的惩戒条款。
新上任的镇长颇头疼,不得不问身边的秘书说,“要不也把他打成傻子结了?”
秘书说,“那怎么行!这可不是乱来的事。”
“那怎么办?”镇长问,秘书思来想去,终于悟到一个好法子,“傻子也就等于残废,人残废了就得有人养他一辈子……”
“不如这样,”秘书说,“就这么判,反正那人无依无靠,何不把他搁到戚家,让戚不易养他一辈子。”
镇长听这话,大喜,不禁竖起拇指赞叹着,“这判法好!真人才啊!”
看守打开大牢的铁门,告诉戚不易说,“你可以回去了。”
龙丸镇的巴兴监狱他呆过,当年孙胡子坐镇龙丸镇,他就差点死在这牢里。
如今,孙胡子走了,张作霖与冯国璋也走了,轮到国军。
当官的走了一拨又一拨,这巴兴监狱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他望着三面铁壁的牢房,不禁叹息一声,“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戚不易拎着包裹走到监狱的大门口,不远处开来一辆军车,军车上下来两个威严的士兵,中间架了一个人。
“又来一个!”戚不易小声碎叨。
军车前排走下来一个高帽子的军官,他手里执一文件,身旁则站一副官。
五人径直朝戚不易走去。
戚不易望着几人越走越近的身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自己刚被放出来不久,莫不是那些当官的反悔不成,他觉着还是先走为妙,不要惹事生非的好。
戚不易将头低下,抓紧包裹,转身快步着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背后便有人喊着,“戚不易!”
他在心里一惊,装着没事人一样继续朝前走。
再几步,只听身后一声枪响,一人大叫着,“站住!”
这枪响,算是彻底将他心脏掏个空,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的“嗖嗖”往外冒。
他不敢动弹,丢下包裹,背朝着几人将双手举过头顶。
“转过身来!”那人喊着,他顺着那人声音渐渐的将脑袋转过去。
“呵呵呵……”面前的一个军官笑道,戚不易仔细看了看,吓了一跳。
滴溜的眼珠子,尖尖的下巴,人消瘦而不失精神。
“高志患!”戚不易叫道,高志患便又一笑,“怎么?不认识你高叔了?”
“认识认识!高……叔……”戚不易说道,但心里却是那番的不痛快。
“走!上车。我送你回去。”三两句话,高志患便把他叫上了车。
文件上写着,牢狱之灾可免,但那傻子他戚不易得养着。
就这,还得感谢他叔高志患从中的周旋。
戚不易命几个婆娘好茶好烟的伺候着,旁边的傻子止不住一个劲的傻笑,拍手叫着,“好耶!呵呵呵,好耶,呵呵呵。”
高志患喝了茶,抽了烟,按理,戚不易还得给他备份像样的谢恩礼,方便出门时日后联系。
但几经波折,家里实在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勉强小絮片刻,他在脑袋里一转悠,想起了他成亲时候,高志患送给他的一对贺礼玉鸳鸯,至今,他还偷偷的埋在后院的一颗石榴树下。
他应酬着,让高志患稍等小会,他遂起身,去后院,用一把铁铲,将埋在树下的玉鸳鸯刨了出来。
东西完好无损,被一个脏兮兮的木盒子装着。
他揭去外面的腐烂包裹,又将木盒擦拭干净,打开仔细辨认之后便拿去前厅。
高志患不能久坐,因为有公事在身,戚不易连忙将玉鸳鸯献上,高志患接过并没有立马打开。
“高叔,戚家不同往日,如今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这点薄礼,是小侄答谢你的救命之恩。”戚不易说辞道。
高志患将手中的盒子放下,转动眼珠子的笑道,“侄儿啊!你这是何必呢!我们又不是外人。”
戚不易听话,忙陪着笑脸,“应该的应该的。”
高志患不多话,命副官将礼物收下,起身辞谢说,“侄儿啊!那就这样,改日啊我再登门拜访。”
说着,高志患头也不回的走了。
“呸!什么狗东西!”等客人走远,戚不易骂道。
戚不易有三个儿子,长到三岁,还不能开口说话,除了吃喝拉撒,别的一概不知。
镇上知道的人都说是傻子,就像被戚不易打伤的那个男人一样,脑袋出了问题。
戚不易管那个男人叫大傻,大傻没事常领着三个孩子去后山看日落,一看就是一整天。
戚不易的三个婆娘很是恼火,本来家里就有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无缘无故又多出一个傻子。
三小姐常在吃饭的时候唠叨,“你瞧你!一棒子没把人家打死,倒打出个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三年不见人,见人就成个累赘,怎么当初就嫁给了你!”三小姐多话,戚不易忍不住一拍桌子道,“他娘的!想当初谁要死皮白赖的嫁给我,还给老子下春药,害的的老子一下来三个傻儿子。”
戚不易急的面红耳赤,嘴唇咬到发紫,大小姐不得不从中周旋着,“都别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眼下我们应一致对外,想想怎样打发那个傻子才是,我们可不能养他一辈子。”
“是啊!”二小姐说。
大小姐说了句像样的话,戚不易想起他爹在信上交待的事,三个婆娘原本和他就是血亲,怨不得生出三个傻儿子,神情倒也缓和了不少。
“要不饿死他?”三小姐说,二小姐不同意,“饿死倒不如拿酒灌死他!”
二小姐的话,三小姐更不赞同,说,“照你这么说,那还不如拿药毒死他!”
“毒死他算杀人!按民国立法得偿命。”二小姐说,三小姐问,“那你说怎么办?”
“照我说,还不如把他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二小姐答,三小姐不屑,“去,那傻子说是傻子可比人精,回家的路可比谁都记的清楚,你想他领咱们儿子去后山看日落,那回丢过。”
“倒也是!”二小姐说,“那怎么办?”
“要我说,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大小姐插话,戚不易听了半天,冷不丁的冒一句,“真是婊子无情!”
大傻虽傻,可把三个孩子看的比谁都亲,这叫同命相怜,同命相系。
一日,大傻又高兴着领着三个孩子出门,大街上的大孩子们如同往日一样,瞧见他们就欺负。
他们将四个傻子骗到偏僻无人的地方,说是玩老鹰捉小鸡,却把四人反绑在树上。
他们脱下他们的裤子,只露出两片白白的屁股,然后用黑色的木炭在每人的屁股上画上由大到小的三个圈。
一个孩子王拿着弹弓说,“十步之外,咱们比枪法,谁打中中间的那个黑点,谁就是司令。”
大家踊跃欢呼,高兴着叫好。
首先被拿来练手的是三个孩子中个头稍高的一个,他被反绑在一颗树下一动不动,挂在嘴角的鼻涕和涎液时不时的往下流淌。
大傻绑在他的身边,瞧着他呵呵呵的傻乐着。
游戏规定,一人只许打三发,射中黑点的,便站到一旁,等待第二轮三轮与最终的较量。
七八个孩子挨个排好队,孩子王战在队伍的最后面。
第一个孩子用手揩了揩鼻涕,像模像样的蹲好姿势,他拾起一枚玻璃球大小的石子,左手执弓,由手拉弦,使劲的将身体后仰。
他闭上一只眼,将另一只眼放在石子弹弓与对面“靶心“的直线上。
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松口,叫了句,“走!”,便听对面“啪!”一声响,白色的“靶子”被打开一条毛毛虫般的血口子。
可惜的是,他没击中“靶心”,打在了最外圈。
见状,第二个孩子便推搡他说,“去!滚远点!歪把子!瞧我的。”
绑在树下的那个孩子,被硬生的石子高速度打中了屁股,只落下一块血糊糊的伤口。
伤口流血,不多会开始青紫,红肿了好大一块,那孩子便哭叫着,“咿呀哦咦嗯!”
第二个孩子又顺势射了一枚,如同第一个孩子一样只击中了屁股,他惭愧的退到一旁,让第三个孩子出手。
三四下之后,孩子的屁股上被打出了三四个毛毛虫般的伤口,原先还白白的屁股此时已红肿青紫到面目全非。
那孩子不停的哭泣,鼻涕,眼泪和涎液邋遢下长长的一串。
大傻起初还很高兴的瞧着他,但见他不停的哭喊,先前那种乐呵呵的面容即变的痛苦难过。
他不懂,可他明白孩子哭是一种不好的表现。
他开始猛烈的挣扎,不一会便挣脱开捆绑住他的绳子。
他回过身,朝那些射弹弓的孩子激烈的驱赶,面目狰狞的吼着,“我日!我日!我日!”
大傻吓不走那些贪玩的坏孩子,反倒激出了他们想要战斗的欲望。
他们将手中的弹弓都装上石子,不停的向他们四人射去。
大傻真傻,他硬是用自己的肉身挡在了三个孩子的面前。
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他从头到脚,被一帮坏孩子们射到体无完肤。
“这帮孩子真不是他妈人养的!你瞧把大傻打成什么样!”戚不易三个儿子的性命得保,可大傻被那些坏孩子们用弹弓射到虚脱。
戚不易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大傻,柔软的心灵再一次被触碰,不情愿的喊了一句,“大傻!是我对不起你啊!”
“再往后,谁敢欺负你,老子一枪毙了他。”戚不易流着眼泪说,旁边的三小姐即骂了句,“神经病!”
戚不易不愉快,嘴里冒一句,“往后啊!你们仨也也不许撵他走,大傻我一辈子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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