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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自才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往回逃跑,他在包袱里揣了几枚手榴弹,以防不测。
这头,戚不易差人去找他,得令的人在奔跑途中让乱枪给射死了。
先锋排群龙无首,唯有跟着戚不易的队伍胡乱突突。
二狗亲自领兵,不着急剿匪,到先打起了戚不易的主意。
他留下他的助手,从小玩到大的把兄弟,地痞流氓猴子,为他照看营地,暂管余下的三千人马。
猴子生性好动,和二狗一样喜欢乱做主张。
他听见二狗那头打的热闹,自己一人呆在营地里颇无聊,便决定带着余下的人先行攻山。
猴子只会打架,不会打仗。他对于上山剿匪,脑子里没有什么概念。只听二狗说过,上山剿匪就跟上山打老虎差不多,不过他们倒是容易轻松的多,原因他们打的是人。
背根武松打虎的棍子,往上山的路上走,遇见了“虎”打一只算一只便是。
上腰花子山的路有七八条,条条都能通向山顶。
猴子人机灵,他转动眼珠子将他的人马分成八拨,拿的话说,这叫四面楚歌,八方遇敌,让他的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八条山路都能通往山顶,可只有一条是能让人走着上去的。
其余的通是通,不过那得别人抬着你走。
上山的七条路,机关重重,每一样都能让你死伤无数。
孙胡子擅于学习,自从他在龙丸镇当了几年土皇帝,他也见识知道了,什么叫地雷,啥叫手榴弹,机关枪小钢炮是个啥子玩意。
他的队伍不再是当年的大刀长矛,火力胜比从前。
这边戚不易,因为敌我力量悬殊,加上对方深夜偷袭,他的队伍被打的节节败退。
他不得不下令后撤。
二狗虽然兵力胜过对方,又是夜里偷袭,怎奈对方顽强抵抗,他的部队也死伤惨重,并不敢贸然追击。
他差人回去给猴子送信,命令他前来支援,一举歼灭掉戚不易的残部。
谁知传令的人跑出去没多会,便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报……报告团长!猴……猴副团……团长,上…….上山剿…….剿匪了。”
二狗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骂着,“你个死猴子,还真敢上山啊!”
方自才摸黑跑了几里地,心里想着,得早些回到龙丸镇,带着自己的妻儿赶紧溜了。
大概又跑了两里多地,却发现前方设了哨卡,哨卡上安放重机枪,旁边站了个身材高大的人。
那人见有一个身形狼狈,老百姓打扮的人往他这处奔,便喊着,“干什么的!”
方自才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面前突然多出一道阻碍,而剿匪的队伍出发时,并不曾见这座屏障。
他仔细辨认,灯光下那个身形高大的军人,不是别人,而是张作霖手下,现坐镇龙丸镇“半壁江山”防御团的高团长。
方自才喜出望外,嘴里说道,“高团长啊!是我!剿匪队伍里的方自才,排长。”
“管你是排长还是营长的!这条路封了,从别处走。”灯光下的男人说。
“咦?”方自才匪夷所思,又说道,“高团长,你不认识我啦,队伍出发前,你还带队检阅过我们。”
怕对方不明白,他唯有接着说,“戚不易,我们戚营长,上山剿匪的。”
男人不与其啰嗦,声色严厉道,“我不认识什么戚营长连长的,赶紧离开这。”
“咦?我说你……”不容方自才再说话,男人喊道,“赶快离开,再不离开,我可要开枪了。”
方自才自讨没趣,悻悻然的往回走,边走边喃喃着,“他妈的!明明是高团长嘛,难道我看错了?”
方自才往回走,心想着去龙丸镇的路被封了,不能回,前面战火纷飞,更不能去,只有另想别的法子。
猴子的八路先锋分八路往腰花子山上去,孙胡子早已收到消息,并在沿途为他们设好了机关。
前半道通畅无阻,后半道让他们有去无回,这在兵法界,叫请君入瓮。
猴子的八路剿匪先锋,由八人亲自引领。
这八人都是猴子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个个不是什么善类,却又都是骄奢淫逸的主。
一段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情况,几人便都大胆猜测,笑呵呵的说,“哈哈哈,什么孙胡子,我估计早他妈的跑了。”
戚不易带着余下的队伍往回走,起初他也没想到,自己上山剿匪,这山还没上呢,却被一帮土匪追的满地方跑。
后来天蒙蒙亮,他远远看着追他们的人,不是什么土匪,而是和他们一样着军装的队伍,他在心里一惊呼,“妈的,这二狗真他娘的是条疯狗!”
二狗的队伍追了一半,便不再跟上。戚不易吃了败仗,没有退路,只好带着队伍往来时的路上走,打算先回龙丸镇再说。
零零散散的走了几里地,远远看见一个威严的哨卡伫立在他们面前。
哨卡上设有机关枪,枪边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军人。
戚不易眼熟,看那些人的着装便知是他们自己的人。
他在心里觉着,是不是张座早已料到二狗会声东击西,明面共同剿匪,实则是想乘机消灭他的队伍。
他在心底里觉着张座英明,不愧是声震四方的大英雄。
眼下,援兵到了,就在正前方几十步的路程。而赶来营救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三日前,在龙丸镇城楼上检阅他们剿匪队伍,张作霖的部将,防御团的高雄高团长。
他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老远招手说,“呵,高团长啊!”
高团长站在城楼上不动声色,小声支应身边的机枪手说,“他们靠近就开枪!”
戚不易的部下见他高兴热烈的和哨卡上的军人打招呼,都像着了魔的往前奔,个个嘴里应道,“妈的,可算是到家了。”
十几来人往前跑,脸面上都是劫后余生的笑容。
戚不易高兴坏了,又大叫了一声高团长。
没曾想,哨卡上的机枪突然走火,朝着上前而来的十几号人就是一突突,一拨人应声而倒。
戚不易的脑袋里像是突然断了根弦,只听耳边嗡的一声,人一下懵在了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其余的人听见枪声,看见那一拨子人被打的千疮百孔,血流一地,吓的四散而逃。
哨卡上的人喊着,“这条路已经被封,不能通行,再有往前者格杀勿论。”
戚不易听着高团长嘴里那含混不清的声音,不自觉的想起一年之前,他爹戚正刀惨死的一幕。
也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境地。前狼后虎,一群手足无措的人们,就那样被乱枪扫死。
黑夜里,他拼了命的背着他爹往前跑,隐隐约听见他爹小声嗯了一声,仿佛后背有被石头击中的感觉。
在一块乱草坡前,他放下他爹,张开五指,却发现满手是血。
他背在身后的爹替自己挡了一枪,就在刚才慌张逃命的时候。
戚不易突然吐了一口血,像是一具木偶人一样迈开步子往回走。
龙丸镇的东门被张作霖的队伍封了,方自才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走了一节,想着何不从西门回到龙丸镇。
西门是冯国璋的地界,只要他不说是张作霖的人,一个老百姓,那些当兵的总不至于为难他。
猴子的八路剿匪先锋军,在上山的八条路上遭遇不同的机关,他们的队伍行到山腰的一半,便听见脚下的土地像是地震般的裂开了,天空中横飞的是兄弟们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掉了脑袋,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只剩下半个屁股。
孙胡子将他们放进了雷区,见人进得差不多了,便一拉衔,只听见“轰轰轰!”的声响,那些进了雷区的兄弟,即腾云驾雾般的飞到一仗多高,落下来,一块一块的,没个完整的,挂在树上,落在人身上,跌到山崖下。
剩下的弟兄乱成一个锅粥,鬼哭狼嚎的叫着,有迷了路的,掉进陷阱里,撞在竹木箭上,葬身火海或跌到山崖下。
猴子的八路先锋,未到山顶死伤大半,全都不听号令,丢盔弃甲的往山下跑。
若把腰花子山比作一个大布袋,那么上山的八条道便都是布袋口。
猎物进了布袋,没道理不扎紧布袋口。
朱二蛋早已勒紧了八个布袋口,在下山的道上布下埋伏。
只要有想出去的,定将他勒死在袋口之上。
天渐渐亮了,方自才已累的筋疲力尽,他在去西门的一条道上坐下歇息。
突然从身后窜出一个人,用枪抵着他的后背说,“把手举起来!包袱给我。”
方自才自认倒霉,没想前狼后虎,半路还杀出个程咬金。
他胆颤颤的说道,“大哥,老百姓,给个活路。”
“活路?”那人回道,边打开包袱,边不住的警告。
方自才趁机回了下头,看见一身奉系军装,满脸是血的男人。
“傻棍子!”方自才惊呼,原来面前拿枪打劫他的,竟是他的手下,昨晚擅离职守捉野兔,险些丧命的一个兵士。
“方……方排长!”男人愣了一下。
“你没死?”
“你也没死?”两人套乎。
“把枪放下。”方自才说,轻轻松了口气。
男人想了一会,将放下的枪又拾起说,“别动!把手举高点。”
“咦!我说你想造反不是!我可是你排长。”方自才有些恼,男人不理会,依然用枪抵着他。
“别动!”男人说,“什么排长!老子只认钱!”
“咦!我说傻棍子你脑袋让炮弹炸傻了不是!排长你也…….”方自才不理解,欲上前夺枪,男人推弹上膛,只听咔咔两声,方自才终于安静。
“再动老子打死你!”男人说,翻开包袱,除了几块银元,几件值钱的衣裳和一些干粮,外加较为实沉的手榴弹,什么也没有。
男人不罢休,端正枪头说,“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快拿出来,不拿出来老子一枪崩了你。”
方自才没办法,只有取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说,“就这!”
男人得了戒指,有点高兴的回一句,“老实点。”
男人将几块银元和戒指揣进兜里,并把几件值钱的衣服和一些干粮塞进包袱里,丢下几枚手榴弹和其他的琐碎,从新系上,提枪挎在肩上。
男人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临了,得意的丢下一句,“方排长,再见啊!”
男人走了有些距离,方自才起身,一股怒火中烧的气焰在胸膛里止不住的冒。
他呸了一句,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他看一眼地上被傻棍子丢弃的手榴弹和破旧东西,最终拾起来。
只是他忍不住,拉开了一根手榴弹的弦,向着傻棍子走去的方向抛去,嘴里骂着,“炸死你狗日的!”
傻棍子在小路上哼着小曲,只听轰的一声,连人带枪还有包袱都不见了。
戚不易跟着跑散的几人往回走,二狗得知传信的人说,猴子的队伍吃了大败仗,腰花子山上的土匪趁胜追击,全都往他们这处来了。
从没打过仗的二狗慌了神,不得不在嘴里骂着,“死猴子,回头老子一定枪毙了你。”
三千多人,活下来的没几个,差不多也就百来号人。
猴子的八个从小玩到大的把兄弟,死的只剩下一个叫花獐的人。
两人连滚带爬的冲到山下,脑袋对脑袋的正好相遇。
猴子满脸是血,胆战心惊,见着花獐发自内心里喊了一句,“獐子!”
花獐从头到脚,一身泥泞和碳黑,身上的衣物被山道上荆棘挂成了碎条,只露出皮肤上一道道血糊糊的伤口。
他慌忙逃命,没曾想遇到同样狼狈不堪的猴子,猴子叫他一句,不知怎的一股眼泪就从鼻腔里喷流而出。
他丢枪弃弹一把抱紧猴子,痛苦流涕着说,“哥!哥!哥哥哥!呜咽。”
猴子因为花獐的悲伤情绪,不自觉的也哭了起来,嘴里嚷着,“兄弟!别哭!快走!”
营地不能回了,回去了准叫恼怒的二狗一枪打死。
猴子和花獐说,带着余下的百来号人,往西面奔。
朱二蛋领人沿着山道追了一半,便故意放枪虚张声势。虽然二狗的队伍死伤惨重,可他们的兄弟人数有限,不适宜长线追击。
孙胡子告诉朱二蛋,追到一半,放些枪炮声吓走便了事。
二狗领着溃不成军的六七百人往回走,听报信的人说,攻山的三千弟兄死的没剩几个,土匪依然穷追不舍,他想不到其他办法,唯有带着弟兄们往西去。
西面是冯国璋的地盘,自己的人,吃了败仗,回去了顶多受罚,不至于丢了性命。
二狗这样想,他的兄弟们也这样想,所有的责任都可以推到猴子的身上。
无疑猴子成了替死鬼,他们倒是心安理得的回到龙丸镇。
二狗命部队跑步前进,尽量在孙胡子的队伍追上前,回到龙丸镇上,这样他们便安全了。
西面,冯国璋效仿张作霖,同样设了重兵把守的关卡。
他下令他的部下说,所有回来的人一律击毙。
天已经通亮,二狗的队伍神速,几十里地,硬是用了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赶到。
戚不易领着几十号人,边走边歇,龙丸镇回不了,前方又不能去,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唯有放出几人乔装打扮,先行打探。
方自才炸死了傻棍子,拾起剩下的手榴弹揣进怀里继续往前走,他在手榴弹爆炸的地点寻找几圈,唯独发现了一枚被炸到变形的大洋,他用衣角擦去面上的污黑,放到嘴前一吹,又搁耳边听两声,乐呵着,“嘻,敢动老子的钱,找死。”,塞进兜里。
他走了一阵,隐隐约见到前方有军队的哨卡,和在东面见到的情况一样,便骂了一句,“他娘的,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他坐在半人高的芦苇地里,有点灰心丧气的样子。
这时候,他听见远远传来马蹄还有数不清脚步的声响,他将脑袋伸出去望了望,见到一大批溃不成军的部队往他这处跑,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骑在马上,大半边脑袋上稀稀朗朗的生着毛发,如同农村人常说的癞痢头,他在心里一惊,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冯国璋剿匪先锋团的团长二狗。
二狗从小和他打过架,被他们方家养的一条西洋犬拉布拉多咬伤了脑袋,从此落下了病根,长了瘌痢头。
二狗经常领着他的兄弟,外号猴子和花獐的人去他们方家闹事,多半都被方家的家丁用棍棒撵出去。
他们方家落败,被秀才官带兵抄了家,二狗没少奚落和欺负那些流落街头的方家人。
他想着,二狗领着大队人马便打他眼前过。
二狗如今是冯国璋的人,龙丸镇的西面是冯国璋的地盘,看那些哨卡上的军装和二狗的队伍一样。
他寻思着,这是二狗吃了败仗,要回去。何不趁机混在他的队伍中,方便脱身?
有一个受了伤的士兵,远远的落在队伍的后头。他不声不响的溜到他的身后,用握在手中的手榴弹,重重的敲在他的后脑勺上。
他将那人拖进芦苇丛里,迅速换下他身上的军装,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的后头。
打前的二狗就要接近对面的关卡,他高兴的骑在马背上,乐呵呵的叫着,“呵,弟兄们,我二狗子回来啦!”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枪响,方自才远远看见,一个癞痢头身影的男人,像一座实沉的雕像一样从马背上重重的摔下来。
紧接着,那如同鞭炮般热闹的声音再次响起,只瞧见那密密麻麻活生生的人群,像是一波海浪一样由前往后的开始倾倒。
“快跑!”有人叫着,两颗疾驰的子弹,“嗖嗖”两下穿过他的脑袋。
方自才来不及细想,见这形势,便撒开腿的往回跑。
跑开几步,他突感觉自己一条腿的关节喀嚓一下响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的往一处倾倒,他细一看,自己右腿的膝盖上中了一枪,一股子鲜血正往外流淌。
他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的钻进芦苇丛里。
猴子带着花獐和余下的百来号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也赶到了龙丸镇的西面。
眼瞧着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重兵把守的关卡,关卡前死了好些子人。
几人上前查探,竟发现死的都是自己的兄弟,不免慌神。
猴子问花獐说,“那关卡上的是自己人吗?”
花獐点头说是,猴子不太明白,又问,“那为什么死的都是自己人?”
花獐不知是聪明还是随心说了一句,“哥,他们不是想他妈的卸磨杀驴吧?”
猴子没有注意,一时头脑空白,低着脑袋问一声,“獐子,我们怎么办?”
花獐从小到大没当过家,只是听人差遣,面对当下的情况,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叹说,“唉!哥,后面是土匪,他们又要卸磨杀驴,我估摸着二狗哥都已经死了,这次兄弟们真是走投无路了。”
说着,花獐不禁落下泪来。
猴子心烦,不得不骂着说,“你他妈的就别哭了,一个大老爷们整天眼泪鼻涕的!先找个地躲一躲再说。”
方自才忍着伤痛,一个人匍匐在芦苇丛里听几人说着话。
猴子说找地方躲一躲,不知道会不会选中他潜伏的这块芦苇丛。
他正想着,百来号人便向他这处奔来。
花獐领着几人先钻进了芦苇丛里,正巧遇见了受伤躺在地上的方自才,不免大叫了一声,“哥,这还有一个活着的兄弟。”
“活着的兄弟?”猴子听到花獐的叫喊,也连忙钻进芦苇丛中。
“兄弟,就你一人活着?还有其他人吗?”猴子挪到方自才的跟前,方自才紧张着将头连忙低下,嘴里囫囵着,“就……就我一人。”
猴子叹了声气,蹲下,一拍方自才的肩膀道,“兄弟,你这是命大啊!不容易。”
方自才知道猴子,猴子也认识他,眼下面贴着面,猴子压根也没认出他。
“知道怎么回事吗?”猴子问,方自才摇摇头。
“我说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人都死光了。”猴子不解,继续问。
方自才支支吾吾说,“哨…….卡上的人……..见人就开枪!”
“他妈的!这冯国璋真是要卸磨杀驴啊!”猴子一拍大腿,吓的方自才身体抽搐了一下,猴子看在眼里即问,“兄弟,你抖啥抖?怕成这样!”
方自才唯唯诺诺的回,“腿…….腿疼!”
猴子见趴在地上的人,半天都埋着脑袋说话,他觉着有蹊跷,便喊着,“兄弟,把头抬起来。”
方自才听声,在心里一惊,冷汗一溜溜的在额头上冒,心想这下完了。
“头抬起来!”猴子说,半天,方自才回,“脖…..脖子…….受伤了,抬……抬不了。”
猴子嗯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嘴里叨咕着,“就是受伤了也不能老这么趴着啊!”
“来!兄弟们,把受伤的弟兄扶起来,好好照顾着。”猴子下令,几人便动手,花獐刚一上手,只听见方自才猛烈的叫唤一声,吓的他一个踉跄。
“扶起来扶起来!”猴子说,眼见自己立马就要暴露,方自才不得不将脑袋埋在黑土里,使劲蹭了几下。
几人将方自才扶起身坐在一旁,方自才故意着将脑袋歪向一边。
猴子见着,信以为真的说,“兄弟,你这脖子伤的不轻啊!”
方自才只点头。
戚不易领着余下的几十号人,走了一段路,眼见着没人追赶,前方又听不到枪炮声,便下令原地休息。
他的三个婆娘还在龙丸镇里盼着他的生死,确切的说是盼着他的死讯,现下困境重重,他没有什么放下不下的,唯独挂念他那三个不满周岁的儿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火,使劲的抽上。
方自才,他的大舅哥,自从昨晚战斗打响,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他顾不了许多,想起他那狼心狗肺的大舅哥,他不得不在心里骂一句,“这娘的!死了才好呢。”
猴子仔细瞧了眼前的兄弟半天,他总感觉这人哪里见过,如此的面熟。
他命人打来水,用破旧的衣衫将他脸上的黑泥洗净,再一瞧,吓了一大跳。
“方自才!”猴子叫道,几人紧张的掏出腰里的枪。
方自才意识到自己被猴子认出,戏再也没法往下演,便一把掏出怀里的手榴弹说,“都……都别动…….再动……再动老子炸……炸死你们。”
猴子又一惊,半会笑着说,“嘿……嘿嘿嘿,方自才,你也有今天啊!”
“都别动!再往前……老子可真要拉弦了。”方自才将握紧手榴弹的双手举的老高,努力着从地上站起身。
一帮人见势,吓的往后退。
戚不易的香烟抽了有几口,他忽然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事。他解开军装,伸手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红绳打一结,结端往下是一枚秀气红色的锦囊。
那是他爹戚正刀临死时,留给他的唯一信物,告诉他说,等将来他娶妻生子便打开来。
眼下他遭遇困境,不知怎的他就记起这样东西,要不他早给忘了。
他没有听他爹的话,在他娶了方家三姐妹生了三个儿子的时候拆开。
只因他根本没把娶了三个婊子为妻的事情放在心上。
如今有了困难,他便把这当做他逢凶化吉的唯一希望。
秀气红色的锦囊拆开来,里面是两张白面黑字的羊皮纸。
一张记载着戚家壮阳助长的秘方,另一张……写着……戚不易的身世。
儿啊,你并非俺们戚家之骨血,当年方家十三太太金桂花得子,方老爷子得知其与秀才官有奸情,猜疑所得子为十三太太与秀才官的孽种,满月酒前夜便一把纵火烧死了十三太太和其儿子。
其实十三太太的儿子并未死,而是被方家老爷偷偷抱送给一人。
那人姓戚,名正刀。
方家老爷答应,此子从此与方家毫无瓜葛,自他抱入的那天起,更名为戚,笃为戚家之血脉。
儿啊!想来父亲七十无一子嗣,早年被逼进宫做了刀子匠,你的爷爷戚涣胆为求生,被宫里的张老刀子阉死在金丝楠木榻上。
俺为求活,拜了张老刀子为师,一辈子做着断子绝孙的事。
也许是上天惩罚,年近古稀,依然膝下无子。
方老爷子念及俺与他往日旧情,特将十三太太之子过继与俺。
俺得一子,打后抚养他成人,赐姓戚,取名不易。
儿啊!写到这,你便明白,俺一直在骗你,说俺近七十生得你,而你母亲在生下你时难产离世。其实你是方家的根,你的亲娘便是死去的十三太太金桂花。
儿啊!父亲打小不识字,这封遗书乃重金请他人代笔,你读过书,应识字,望你知道,一切珍重。
信后附上一张手画的草图,标明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戚不易不学无术,识字不多,但能大致看懂个意思。信读到这,他禁不住泪如雨下。
当然他会因为想起父亲的死而伤心,更多的是一份无法言说的责备。
似乎这封信来的有些迟,如果按信上所说,春花楼四小花旦中的方家三姐妹,便是他戚不易的亲姐姐。
他与自己的亲姐姐结婚,并生育三个儿子,道理上是乱伦,会遭人唾骂,会遭天谴,生的儿子都会是傻子。
戚不易的心头一绞,一阵沁骨的痛像是在脑袋里漾开了。
方家的三姐妹,他的三个婆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该怎样想?
他只在心里数落他爹,“爹啊!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儿娶了媳妇生了娃才打开锦囊。这是在造孽啊!”
他想,这比杀了他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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