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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唱完,跳下演出台,背着他的吉他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我抓起台上的钱,向他追了过去。
我追到外面的时候,乌鸦已走出很远。我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乌鸦!他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冷冷的盯着我,说,“你又想怎么样?”我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钱递过去。他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说着就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说,“我给你的钱,你不要不行!”
乌鸦没有接钱,也没有走,只是眼神怪异的看着我。过了半晌,他才说了句“很晚了,回家去吧”,说完,便拨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
夜更深了,整条街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鬼影。路灯照在我的身上,将我的影子托得长长的,像是无依的游魂,看起来格外伶仃。有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随即裹紧了衣服。
我回到红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歌厅里依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歌声、笑声、打情骂俏的声音,不时从各个包房里飘出来,混合着暧昧的气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喧嚣而堕落。
我面无表情的走进歌厅,看见琪琪正站在四号包房门口,跟一个矮个男人说话。我听见琪琪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的价码,坐台最少三百,就你身上那点钱,我陪你半个小时已经不错了,别不知趣!”她说这话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像个骄傲的公主。
“琪琪,我是真心爱你的。”那男人说。
听了这话,我差点没乐出声来——爱?一个嫖客对一个妓女说爱?真他妈好笑!这种鬼话恐怕只有三岁的小孩子才会相信。
“行了行了,别在这恶心我了,啥爱不爱的,谁相信哪?再跟你说一遍,这里只认钱不认人。有钱就在这呆着,没钱就给我滚!”琪琪说完,转身进包房去了。
那个男人还赖在那儿,一遍一遍的叫着琪琪的名字,看起来倒像很痴情的样子。我从他身边走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男人。
正想着,忽见阿强带着两个服务生冲了过来。走到我面前时,阿强停住脚步,恶狠狠的盯着我。我也瞪着他。他脸上已经留下了烟头烫过的疤痕,看起来格外丑陋。我忽然想起了我屁股上的烫伤,估计比他脸上的烫伤更难看。
自从那次被我烫过之后,阿强老实了很多,没再占我便宜,也没找我麻烦。但我心里清楚,他是很恨我的,如果不是有梅姐在,估计他早就把我撕碎了。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阿强冲我冷哼一声,便和另外两个服务生一起冲到那个男人面前,抓住他的胳膊,骂骂咧咧的将他推到门外去了。
我回到了宿舍。一进屋就听见冰玉在跟另外两个小姐吹嘘她的男朋友,“你们不知道阿生有多好,人又帅又温柔,还很会照顾人……”她正说到高兴处,一见我回来了,便笑着说,“小辣椒回来了——对了,小辣椒见过我男朋友的,你跟她们说说,我男朋友是不是特帅?”
我真想走过去狠狠的扇她一巴掌,然后对她说,醒醒吧,妓女是不会有爱情的。但我没有这样做,只是微微笑了笑,啥也没说。
梅姐进来了,她生气的看着我,说,“你还知道回来呀?小辣椒,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他妈给我惹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把头转向一边,没说话。梅姐沉吟了一下,说,“沈总来了,在三号包房等你呢,去吧。”我还是没说话,也没有动。因为心情不好,我谁也不想陪。
“小辣椒,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梅姐声音变大了。
我想了一下,说,“让我先化个妆。”梅姐听了,便轻轻的笑了起来。
一个叫阿芳的小姐无比羡慕的看着我,说,“小辣椒,你真行,有这么多人找你。我啥时候能像你那么红呢?”
我很想说,你永远也不可能像我这么红,因为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但我没说,我只是瞄了她一眼。她还是穿着那件土得掉渣的花裙子,皱纹堆积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头上还戴着红色的发夹,看起来像个滑稽的小丑,可笑极了。但我却笑不出,因为我知道她的经历。
阿芳是农村人,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爱她的老公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但半年前,她老公在工地上干活时不慎被钢筋砸折了腿,不但没了饭碗,还变成了残废。为了给养家,阿芳不得不做了小姐。她是整个歌厅最老的小姐,也是最不得宠的。别的小姐一天可以坐几个台,而她一个星期也没人光顾。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忧。歌厅不是福利院,没人会去施舍廉价的同情。尽管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阿芳的故事,也没有人真正去帮她,或者说,没有能力去帮她。在这一行混的,谁没有难言之隐?谁又能帮得了谁呢?
我对阿芳笑了一下,说,“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尽管这是一句很不高明的谎话,阿芳听了却笑了,开心的笑了。她的笑容像三月里的阳光一样,无比灿烂。我便在她灿烂的笑容里缓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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