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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巍巍一改战法,今天到县城跟前看看,明天呼呼射一气箭,你出兵,他倒不跟你打了。狄阿鸟只管训练来援的兵马。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借提防拓跋巍巍把援军抓在手里。夏景棠也并不干涉。他见拓跋巍巍也在增兵,也不顾一切地要援。狄阿鸟为了让拓跋巍巍知道两方援军的差距,到处挂旗,每来一次援军,增大旗一面,各色旗帜十面,而后嫡系图里图利领兵三百,狄阿鸟照样给他挂上“图”字大旗,被单做的旗帜二十面。图里图利看看自己发的被单子,自己都不好意思威风。一天后,张奋青领兵一百到,狄阿鸟又给他挂了“张”字大旗……
拓跋部的骑兵一出营,就可以看到曾阳方向数以百计的各色旗帜。他们渐渐被这般的虚张声势吓住,不时禀报说“曾阳又添兵一千,校尉姓赵。”“曾阳今日增兵三千,将军姓图。”“又增兵了,三千!”
拓跋巍巍每听说一次,脸色的笑容便重一分。
众将无不狐疑。
不日设宴,拓跋巍巍说:“据尔等观察,陇上兵力达十万众,都有什么破敌良策,说来听听。”
领军大将黑狸荣说:“而今曾阳已是重兵之地,不宜强攻。汗王可使南庭牛头汗使一军西向,自博重新府南下,渡乌沙河,直扑应西城,割断东西,掣肘仓中。再令梁王南下,可尽有仓西旧地。”
拓跋巍巍问范成文:“国师的意思呢?”
前日兵败,范成文要自杀谢罪,碰了一头疙瘩,此时用伤布包裹了个结实,格外滑稽。他娓娓地说:“这正是统帅所有的眼光,即是对正面战场旁推侧敲,又分割东西……只是。此仗未免太大,那牛头汗若生事,又会破坏全局。还是先放一放的好。”
牛头汗的慕容部也是阿古罗人的一支。
拓跋巍巍实力大失后,把他一并招了进来。拓跋巍巍早就想吞并他的部族,却一直没有像样的理由下手。
范成文把成与不成放在其次,重点说牛头汗的桀骜不驯,劝拓跋巍巍拔掉这个眼中钉。
拓跋巍巍心里雪亮,点了点头,说:“真正歼敌的时机已经成熟。既然已经确定博格阿巴特是头等大敌,还是要先除掉博格阿巴特。国师,你说呢?”
范成文说:“劝是劝不降了。他是丁零人,又和姓周的人家渊源很深,应该遣熟悉的人去看望他,顺道送他几张别人看不懂的羊皮卷。”
他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人傻眼。
一个千户脱口就嚷:“啊。又看他又送羊皮卷,那还怎么除掉他?”
拓跋巍巍笑道:“我先约他见面。然后再派他熟悉的人送信给他。你说别人怎么想呢?”突然,他颜色一厉,晓谕说:“博格阿巴特是一只狼。他熟悉草原骑兵战法,屡能破阵,一旦羽翼丰满,必是我等心头大患。尔等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天朝重视之前给予毁灭。”
部将齐声大喝:“是!”
拓跋晓晓不以为然,大叫说:“既然他有如此能耐,为什么不想法生擒?”
拓跋巍巍疼惜地看他一眼,用温和的口吻说:“我儿。你以后得学会怎么区分狼和狗。”他看拓跋晓晓还没明白,就沉重有力地说:“你以为父汗没劝降过?不但父汗劝不降,怕是天朝也仅供他一时栖身。哼。哼。我已经透过神灵看到他勃勃的野心。他是在丰满自己的羽毛!”
范成文没有用玄而又玄的口气,只是轻轻地说:“他不靠俘虏邀功,时常纵归,这是在干什么?小汗爷恐怕得想想咯。”
清晨,城外大营的小兵捡到几封射书,见是要博格阿巴特亲启,便纷纷上交。
夏景棠和狄阿鸟都拿到了,拆看一看,是拓跋巍巍给博格阿巴特的,写道:“已得汝信久矣。初不识其中三昧,再观之,可谓智语箴言,字字珠玑。吾不听汝言,方有此败,悔之晚矣……今吾师已老,旦夕即归,愿某时某地得见一面,聊表寸心。”
狄阿鸟和夏景棠各在自己的人身边看罢,不由分说扯烂纸张,笑道:“小技尔。妄想离间我二人?”
之后,他们分别派出一兵,告知对方,一方说:“我知道这是贼子的离间计。”
另一方说:“我不会去见他的。”
拓跋巍巍接不到回书,阵前见面已成泡汤。
众将都觉得此计已败,唯独范成文矜笑不语。
拓跋晓晓奇怪,偷偷问他:“先生怎么还笑呢?难道在看父汗的笑话不成。”
范成文说:“若是阵前送封信就能离间敌方大将,那也太容易了。我笑,是笑汗王已探知两人矛盾深重,以至于博格阿巴特要释嫌。你父汗的第二封信,就要私下送啦,而且用猛文书写,责备博格阿巴特胆小。”拓跋晓晓问:“责备他胆小有什么用?”范成文笑道:“妙就妙在‘无用’两字。”
拓跋巍巍很快送出第二封信,却是让人偷偷潜入。
这人的运气已是在意料之中,果然被逮到。
士卒拿着信,一边送给狄阿鸟,一边报告夏景棠。
狄阿鸟拿到信一看,哭笑不得地给白燕詹说:“拓跋巍巍不过尔耳,太过分啦。”白燕詹趴上去看,看不懂,只好担心地说:“你即使把它给夏景棠,也证明不了什么。可你不交,更惹人怀疑。怎么办?”
狄阿鸟觉得反正信未拆封,谁也不知道写些什么,便找手下人代为书写一通,送交夏景棠过目。
夏景棠拿着信,当即就问狄阿鸟:“博格。这一定不是拓跋巍巍的那封。你该不是真还在和拓跋部来往吧。”
狄阿鸟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
狄阿鸟真怕还会有第三封。
可他这一怕,第三封还真来了,是拓跋部的使者带来的。
劝降的人有好几个,一个是周行文的族兄周涂,两个眼熟的丁零人。他们公事上见狄阿鸟和夏景棠,口口声声说周屯乃是追慕拓跋巍巍的仁德,自愿归顺,而仗是“天朝”先动得手,不给个交待就把曾阳踏平;私下里却冲狄阿鸟眉来眼去。
狄阿鸟一下儿应付不来,干脆杀了周涂,扣留丁零,出兵攻打拓跋巍巍,表此心势不两立。
夏景棠和冯山虢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
他们不能不担心狄阿鸟一去不回,都在人潮汹汹外出时,站到城楼上派人喊兵,理由是:“此战打不赢,不能打!”
当头的红日黯淡失色,土尘盘旋,山鹰飞来盘旋,战旗猎猎飘舞。如林的大军缓缓涨潮,慢慢蔓延凑岸。两人站在城楼上,看着传令马兵飞一般地奔驰呐喊,有些人回返,更多的人义无反顾,似曾感觉山阴遮盖了眼睛,脚心倘出了凉汗。他们的心在颤抖,竟不知狄阿鸟什么时候回来,在城楼下仰视。冯山虢焦急地沿着大垛大喊:“博格。博格。有话你好好说。你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狄阿鸟高声回话说:“害怕啦?胆怯啦?且看我们焚毁敌人的躯体,让无畏的意志高高飘扬。若是你们早点盼我们得胜归城,默默地祈祷吧。”
一股如滔天巨浪突然澎湃,战士们仰天呐喊:“必胜!必胜!必胜!”
两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再往下看,刚才返回的士兵猫着腰,挂着枪,做贼一样往外奔,先是一个,后是一串。很快,狄阿鸟走了,残留的声音又远又不真切,仿佛什么没有发生过,这是一种可怕的沉寂,弥漫着一股窒息心灵的可怕。
他们自上俯视,往远处眺望,一刻也不敢离开城楼,好像一旦一脚离开,士卒们会在眼前消失一样。
时间流转飞逝,对他们来说,却又是多么的漫长。
冯山虢只好祈祷,双手互合,两眼紧闭。夏景棠比他的承受力更强,不慌不忙地传令点兵,或备作狄阿鸟战事不利时接应,或备作狄阿鸟投敌时守城。
探马每一刻都在奔驰,不及上城,就在下面盘旋高喊:“我军接近敌营。”“我军攻破敌营一座。”……
听着这样的捷报。夏景棠欢喜。冯山虢忧愁。旋即,李成昌来到他们身边,一样拔着城垛踮脚。他比夏景棠更欢喜,看冯山虢心忧如死,连忙问他:“参军难道不高兴?”冯山虢抬起一张心惊肉跳的面孔,喃喃地说:“越是捷报连连,噩耗越发不远。哪里还有高兴的道理?”李成昌抬头看看天色,日已偏西多矣,顿有同感,心说:若是出师不利,小挫即回,若是一直胜下去,非轻敌中伏不可。
出击的人马连战而胜,一连攻克六座营地,方知拓跋巍巍所设疑兵比曾阳还要夸张,营地千沟万壑,大帐数十,兵力却很单薄,比起狄阿鸟的虚设旗帜,那更是人手一杆。将士热情高涨,要求一鼓作气,荡平敌营。
狄阿鸟却在将士满前横枪大笑道:“区区小技,拓跋小儿也拿得出来。我岂会中他诱敌之际,你们齐声高骂:诱敌不成白损兵,拓跋敢来决雌雄?!”士兵们一面收兵回撤,一面以手傍嘴,喊成一片,不大会,他们收不住嘴,把骂声升级,喊成:“诱敌不成白损兵,拓跋老娘裤带功!”
拓跋部的士卒气得牙根嘎嗒嗒响。
靖康军前,狄阿鸟哈哈大笑。
拓跋巍巍营中,拓跋巍巍哈哈大笑。
狄阿鸟回视,拓跋巍巍眺望。两人穿越人林毡墙,在空中碰撞出无数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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