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击壤奋歌 > 三十七节 杀与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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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得太高兴了,一点也没注意到李信抹着汗飞奔进院。

  李信也没注意到浑身泥水,在太阳下,大梁上的狄阿鸟,进了院还蹑手蹑脚,缩头缩脑。通过一个侍女,不大会,他便来到段含章的面前,一到就紧张地说:“他们已经不愿意等下去了。说我故意不让他们见博格阿巴特酋长,现在,硬闯来了!”

  段含章竟也惊慌了,连忙问:“什么时候会到?”

  李信闭眼低头,沮丧地说:“马上!”

  继而,他抬起头说:“我就怕主公当我招来他们的,我可没有三心二意。”

  段含章怒道:“闭嘴。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李明信托人打通你的关节,是要通过你劝降!碍着你什么事,你急什么?!”她一连摆手,说:“算啦。算啦。我也没指望你。我在想,如果劝降的事公开,那么多中原人能答应?他们不答应,以博格的没主见,也是不答应!嗨,你看他在战场上英勇,可实际,他没有主见!”

  李信大概是信了,吸了一口气,义愤地压低声音:“李明信手下的一个喽啰竟然对夫人起意。要不是忌惮拓跋部大可汗……”他伸出手,比划了个“杀”样。

  段含章深思片刻,说:“我知道。那个人就像一头狼,老盯着我看。虽然他从来不说一句话。但我总觉得……”她眨了眨眼睛,叮咛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不然,博格的巴牙们会让事情更没指望。”

  李信草草地说了句“我知道”,又问:“主公呢?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段含章没好气地说:“对面房顶上滚泥巴呢。要说,你就去告诉他吧。”

  李信叹了一口气,退了出来。刚一出来,就被扈洛儿拦了个结实。

  扈洛儿说:“你来了就好。我就不派人叫你了。昨个主人说,咱们的人都不是没事干的大臣,从早到晚也就晚上黑有空,等祁连他们等到明天晚上,不回来也和大寨里的各谷各棚聚一聚。”

  李信看着对面的大殿顶,一边探头,一边问他有没有什么大事。

  这一耽误,七八条虎背熊腰的大汉各握弯刀,挺着肚子,脚步“扎扎”直响地往狄阿鸟这里来,为首的髡盖头披了身臭皮,手里举了两卷圆筒书。

  值哨抵挡不住他们的傲慢,握着枪后退,接着转身向狄阿鸟报告。

  狄阿鸟坐得高,看得远,还在大为奇怪地指给赵过,问:“这,这是干什么的?我看不像我们的人?”

  值哨奔来喊他,他这才知道事情来了。

  一大堆泥水丁也停了手中的活。

  在他们印象里,突然发生的事必然不是好事。他们警戒,注意,寻找可以持用之物。

  狄阿鸟还没从工地上出来,那几个人就绕过半截大殿,面对聚集起来的几把兵刃,停在二道门门口大喊:“博格阿巴特。我们是可汗陛下派来的使者,到这里来问问你,你是想要可汗的宽恕还是愿意被上天的怒火毁灭?这里有两卷文书,一卷给你高贵的身份,荣誉和地位,另一卷则要你的脑袋。”

  为首大汉一摆手,两个握刀战士往来游弋,继续重复冲里面大喝。

  李信拍着脑门跳出来,求饶说:“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们带来的和平不是本意?”

  为首秃头大汉笑道:“当然是本意。可我们得先看到博格阿巴特顺服的诚心。”

  李信正请求般摇头,猛然看到狄阿鸟,立刻站直挺身。

  狄阿鸟还不知道他和这些人有来往,在他们背后沉沉说道:“李信,他们所谓博格阿巴特的诚心是要我们见到恐吓就下跪磕头,请求宽恕。你怕了吗?”

  李信硬着头皮说:“我不怕。”

  逼人小成的武士纷纷回头,他们看到光头,布衣,浑身泥巴的狄阿鸟不合时宜地插嘴,纷纷黑着脸问:“你是谁?”

  泥水丁们已经悄悄往前拢。

  不知哪个喊了一声:“保护司长官大人!”大伙捞着棒杆青砖,越碍过岗,蜂拥而至,轰轰然聚集在狄阿鸟的身后。

  刹那间,气氛被几枝从头到稍竖直的长竿挑出火焰,滚滚面貌中深藏的气势毫不相让。

  门口的兵士也借机挺起兵器,把嘴脸拧成恶煞,鼓噪要求:“杀了他们。”

  有个认识李明信的人用手往其中一名大汉身上一指,向狄阿鸟和赵过提示大喊:“是李明信。”

  两面受敌的敌使一回头,锐气直下,不禁有些躁乱。

  而李信往狄阿鸟背后一看,泥水丁们个个笔直地醋立在狄阿鸟身后,眉头下沉,顶牛一样缩着肩膀,顿觉自己如山如岳,便哈哈笑道:“明信大哥。你我都不是母羊奶大的羔,干嘛要来这一手?”

  狄阿鸟沉沉上前,竟离手把文书的秃头儿只有半步之遥,眼看就要逼近那人的鼻子。那秃头儿受不了,不知不觉地避退二三步。狄阿鸟戏虐地抿了抿嘴唇,猛地伸手在他面前,斩钉截铁地说:“你准备给我哪一个?!”

  李明信和身旁的人相视一看,一齐往那秃头儿看去,还来不及鼓励或指示,便是一句短而有力的命令:“给我!”

  秃头儿手里的文书就因拿不稳而落地。

  他醒悟过来,粗声大气地说:“我丢在地上了,你要哪个,自己去捡吧。”

  狄阿鸟没有挑拣任何一筒文书,等图里图利带人一到,便让他强行包围并安置这一批使者,而自己赳赳入院,到堂上来往走动。这会,他依然难以相信对方在鞭长莫及时以这种方式劝降自个,暗想:拓跋巍巍想让自己在朝廷防线上插一刀,该拉拢才对,可为什么采用威吓手段,好像他的人马已兵临山寨了一样呢?

  他推断,排除,再设想,又一一否决,却还是解答不了自己的疑问。

  史文清和赵过几个心腹陪着他走趟趟,均因胸中尚没有明晰的时政形势而默不着声。

  屋里弥漫着一团沉闷,直到请罪的李信主动“我,我……”地申辩,才被打破。

  狄阿鸟没问他,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站不是趴不是地一阵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狄阿鸟气他不过,怒喝了一声:“把他给带下去,等候发落!”

  这大概是他在李信面前动真、用强的第一次。李信的脸都发白了,他即不能供认出背后的段含章,又不能当着许多雍人的面嚷自己的主张,只好在被人摁了往外拖时大呼:“我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史文清早觉得事情背后有隐情,跟着押他下去的人往外奔,准备在没人时听听他怎么说。还没过门槛,狄阿鸟又把他喊了回去,问:“你不声不响去干嘛?”

  史文清只好说:“我觉得李信不至于……”

  他没有注意到堂背有双耳朵和眼睛,又说:“李信的背后还有人。”

  堂后的段含章移步走了出来。史文清顿时冒了冷汗。

  段含章微微笑道:“你不会是想说我吧?”她又说:“两国交兵,不拒使臣。你们主公不在,我和李信没法做主,就一直拖着,拖到了今日,没想到他们突然变得疯狂,竟登门叫战。你们这下当回事了?”

  狄阿鸟记得她昨晚逼迫自己表明态度的事儿,恨恨叹道:“我就应该想到!”他撵段含章出去。段含章却一点也不配合,反客为主地督促说:“这些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不急于一时。你还是先定眼前的事吧。贾断事官手里的那案子能拖么?”她猛地昂起头,放声长诵:“霸王,啊霸王,你的力气有人比得上吗。你的壮志能被别人盖过吗?难道,还有你那样的英雄?一旦大呼则千军披靡,一旦瞠目而猛将落马……有吗?有吗?没有,可,可你怎么就到了问自己‘怎么办’的境地呢——”

  狄阿鸟愕然而笑,拿手在胸前点划,满意地给史文清说:“这女人知道霸王?!”他合不拢嘴地笑了几笑,压制不住激动地往膝盖上摔了手,说:“小霸王听了,一定又扭过头哼哼。”

  段含章快要被他的装聋作哑气疯了,恶狠狠地结尾:“你的女人明白了,只好选择死在你的怀里。但她,怎么会甘心哪?”

  史文清不自在地笑笑,心想:她前头有引子,会是以此霸王比彼霸王?便只好老老实实地劝:“夫人是别有所指,劝主公在齐民之急上当断则断,痛下决心。”

  狄阿鸟佯作不知,说:“别理她。”继而,他询问史文清:“我们有没有必要往县城里递个信?”

  史文清还没有想这么深,准备沉思片刻再回答。

  突然,赶到的白燕詹左跨又掀,急急进门,给段含章一揖,又给狄阿鸟一揖,抢先附议:“要得。最好把这些鞑子送去任他们处置。陇北道的军衙定要在他们身上刨问军情。凡事让他们替我们想吧。”

  段含章又折了回来,拿出自己的老话:“你可知道两国交兵,不拒使臣。”

  白燕詹一扭头,大声驳斥她:“夫人哪。我们不是一国,斩不斩使臣,应该由那些吃肉的决定。倘若我们自己决定,不是要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转空子吗?即使是杀了,也不好道清白的。”

  狄阿鸟玩味地把了一把小刀,一甩手,把它钉到十几部外的厢房木壁上。

  他说:“按道理说是应该把他们押去县城。可……”他想说,我觉得敌人看重我,我倒再像上次形势所逼不得不杀墨门人释嫌一回,会不会被巴特尔耻笑?这样的理由终究讲不出口,也是他要询问史文清的。

  史文清没让他失望,主张说:“我觉得还是不交好。上次主公为释嫌杀了十来个墨门人,可流言蜚语并没有中止。当然,这并不是说杀得不对。墨门人劝主公造反是破坏朝廷对我们的招抚,而他们并没有与目的相应的资格,空口黄牙,信之则被人耻笑。而这次鞑子劝降却不一样。他们是出于他们的战略目的,一旦交给朝廷,朝廷不需对主公负责,是杀是放,也不会为主公考虑。倘若此时真的开战,朝廷反而因主公过早地表明态度,再没有拿我们送死的顾虑了。”

  白燕詹点点头,说:“你说得也对。可不送,朝廷在这件事觉得我们三心二意呢?他就不会因此心存芥蒂了?一旦这样,朝廷也会置我于不顾。”

  史文清默然。

  狄阿鸟听来听去,竟发现两人主张大相径庭,却都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倒糊涂了,不过手段是一样的。段含章立刻自一旁吆喝说:“你就犹豫去吧。远的先不说。刚才史先生要你痛下决心,你快下决心吧。只要你在这件事上没有手软,我就不怕你有妇人之仁。”

  白燕詹在各个人脸上望一望,试探地问:“说的是进田刨食的事?”

  史文清说:“是的。主公还是有点不忍心。”

  白燕詹抿了抿嘴,说:“要别人,可以不忍心。但主公不行。”

  狄阿鸟见段含章越逼越过分,偏偏面前站的是两个主张要杀的,立刻咬文嚼字地推搪:“不能偏听偏信。也得让我听听别的人怎么说,啊?这样,有空了,我先去看看人家刨食的人怎么说。”

  白燕詹低下头去,附和说:“去看看当事的人,给他们两壶酒,听听他们怎么后悔,这倒应该。”

  史文清却立刻紧逼一步,说:“我以为不应该。成大事者不与众人谋,该杀就杀,难道大伙同情了,就可以无罪释放?看,更不应看。圣人有云:人都有恻隐之心。倘若主公见他们老态不堪,心里更加同情呢?”

  狄阿鸟茫然,只好说:“怕是冤枉的呀。”

  史文清得势不饶人,说:“如果你怀疑是冤枉的,要重审,那么就得先委屈白老先生和贾推事。请主公三思,不要因为妇人之仁,寒了身边的人。”

  狄阿鸟指指他,有意朝段含章看一眼,此女又得意洋洋,怏怏道:“你……”他气愤大嚷:“你这个没尾巴的箭。射吧。逼吧。看有人乐了不?我对敌人从来没有手软过,要多狠心有多狠心。可他们不一样,可以不杀。什么妇人之仁?!”他伸直胳膊,要求说:“你给我走。回家吃饱喝足了等,等老子想好再说。”

  史文清气汹汹地一扭头,摔了下裳离开。

  白燕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扎着左右为难的架子前后伸手。

  段含章大笑数声,拖着长袍往外趋,一步一念:“霸王,啊霸王。”

  狄阿鸟被她读得哭笑不得,较劲地追到门口喊:“你就是个读书虫……”

  他回过身,见白燕詹无辜地看着自个,怏怏地笑笑,突发奇想地让人去抱阿狗。阿狗被抱来了,狄阿鸟就携一老一小出去散心。他们走过屋后,前面是一片坡头。那坡上几棵矮树卧成一排,被稍西斜的太阳下投下扁扁一团影。狄阿鸟又带他们爬上去,抚了一团老枝回头,问:“白老先生。那两个下田刨食的人,一定要杀吗?”

  白燕詹叹道:“不杀怎么行?”

  狄阿鸟又说:“我也知道该杀,可他们——我还是有点……,心里不想杀。”

  白燕詹举目投了一遭,咳嗽道:“大的比我长两岁,老得不行了,都糊涂了。可是主公万万不能心软,心软,那可真是夫人之仁呀。当然,不能像他们两个说的那样,非自己下令处死。我和贾推事都可以替主公分忧。”

  狄阿鸟反问:“难道你就不觉得残忍吗?”

  白燕詹叹道:“老夫不是好杀的人。可不杀,人一饿,就下地刨食怎么办?那时再杀,得杀多少。倘若那时还不杀,农田一片片毁坏,我们哪能指望秋收呢?到时又要饿死多少人?”

  他有感而发,发几句“寒门怎有出路”的牢骚,说:“想不到老了老了,还得到主公的厚爱。主公心仁是百姓的福哇。还记得一开始见主公年级这么轻……还抱着哄着混着的心态,现在想想,对不住啦。主公心里觉得残忍,有些事也得做。我是行将入土的人了,瘟疫,蝗虫,水涝不知经历了几次,看过那大饥荒的情景,人哪还是人,死的不得畜牲呀。沟道上,田垄上,家里土炕边上,哀哀哼哼,几天才断气。比起来,一对白头算得了什么?”

  他又说:“我曾谋食下郡,做过幕僚,二十七岁那年闹瘟疫。开始一蔓延几个村子,花山来了疫医,说,赶快圈禁,用火把什么该烧的烧干净。我是不忍心。郡令也没敢这么干,为什么?那儿出了个高官呀,你在人家的桑梓地点一把火,人家不剥你的皮。得先请示。这几来几回,瘟疫就大规模地蔓延开了,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势不可挡。后来有人说这瘟疫是走水路的,朝廷惊恐到要动用上万大军,堵截通往关中的水路。要不是州里一名姓包的官员毅然签发官文,官兵们带着刀枪,见着瘟疫横行的地方就圈禁烧杀,那瘟疫还不定凶到什么种程度。”

  狄阿鸟见他歉意地一抱拳,扎了架子颤抖抖地往地下跪,连忙扶住他,说:“我死去的女人嘱咐我,要我多听你的话,让你多帮帮我。真正知道你才能和抱负的人是她呀。”白燕詹连声感激朱玥碧。狄阿鸟一边敬重地安抚他,一边举目望,突然把阿狗挪到腿边,摁在白燕詹的面前,凶恶地说:“跪下。”他抬起头,看着突然慌张的白燕詹说:“这也是他母亲的意思。请先生收下这个学生吧。教他读书,教他做人,教他大道理。您是有大仁慈的长者,不像史先生不知保身之道,一定能教导好他,也一定能保护好他。”

  阿狗拼命地挣扎着,嘴巴发出“啤,啤”的叫声,继而张大嘴巴吭吭欲哭,念叨:“阿妈!我要阿妈?”

  白燕詹心酸得厉害。他弯下腰,从狄阿鸟手里夺去阿狗,一边拍一边哄:“不哭。不哭~啦!”

  狄阿鸟对这点倒自信,得意笑道:“我们家的孩子都不爱哭。”

  白燕詹不信他,一边哄阿狗,一边分身说:“大人都是打着不让孩子哭。可孩子们心里气呀。那疝气,不是气出来的?”

  狄阿鸟不当回事地给阿狗一巴掌,让白燕詹看到使劲撇着嘴皱着眼的嘴脸,才说:“该打只管打。一打就哭,那都是惯的。要是找先生来惯他,不如多找几个乳娘,围着他转。”继而,他随口把阿狗的乳母从李信那拨出来,又说:“也不能光让他一天到晚认字……”

  白燕詹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瞅着狄阿鸟提醒说:“保护?我拿什么保护呀,能保护阿狗的只有您自个。但凡后院的火,都是因争宠而起,倘若你有意无意地冷落哪一个,其实就是在保护那一个!”

  狄阿鸟恍然。

  顿时,他忽然感觉到哪里不自在,陡然不知为何想到朱玥碧,脊背上滚着冷汗想:难道阿叔正是用这种办法保护她母子?没错,一点没错,阿叔怎么会因为她有了儿子就突然转变呢,那是知道她背后没有族人亲戚呀。

  他向两遭看看,挤出几丝愁容,因自己没有这些心术而格外沮丧。

  他再次坚定地回去,一遍一遍地用白燕詹的话和刚刚触类旁通的手段说服自己,发誓不管老人还是孩子,必要时当牺牲无虞。

  回到院落旁,周围已扎了不少远路回来的勇士,刷马下鞍。

  牙扬古正和赵过说话,不时还恨恨地嚷:“怎么不杀了他?”狄阿鸟走过去才知道说的是李信,就说:“是呀。要不要杀是我的事。你们该求情才对。去,马不停蹄,先把李信的家围了。”

  白燕詹一下糊涂了,提醒说:“主公。李信不该杀呀。”

  狄阿鸟摆了摆手,说:“他负我太深。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他用手点了一圈,叫嚷:“我现在谁都想杀。”

  赵过“啊”了一声,醒悟说:“祁连,鹿巴,冉阿让都到现在还没回来,难怪你气。我也气。”

  牙扬古则不敢相信地再问一遍:“围上李信的家?”

  狄阿鸟当即骂道:“你他娘的光会用嘴说。”他见牙扬古转身集合人马,又吩咐说:“记着。我只让你围。你要敢纵兵生事,那可是死罪。今天晚上,已经有两三例死罪了,你要再撞,我一样不手软。”

  牙扬古吐掉咬下了的干唇皮,“扎”了一声,带着集合的人马,风风火火地卷出去。狄阿鸟知道白燕詹有话要说,先一步止住他,笑道:“谁现在也别跟我说话。看我是有妇人之仁的人不?”他大步进院,不忘回头给白燕詹说:“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两个刨食的老兔崽子。”

  赵过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问:“我去不去?”

  狄阿鸟恶狠狠地说:“你好好在家呆着。给我管好路勃勃,他再跟猴子一样蹦,我连他一块砍了。”

  赵过心里气极了,顶嘴说:“你砍吧。都砍了吧。你看看他还蹦不?他现在跟瘟鸡差不多。先生们都说了。”他激动地大喊:“是失心疯,救不好啦。”

  狄阿鸟的脸不自然地抖动,问白燕詹:“花山的郎中很高明吗?”

  白燕詹一拍脑袋,醒悟说:“我认识一个,姓李。叫李什么的。名字记不清了。闹瘟疫那时,他在跟着他师傅到处跑,现在已经半个神医了。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我修书一封,托人。不,明天就派人把你阿弟送去。即带信也带钱。”

  狄阿鸟补充说:“得找可靠的,还得可以治得住勃勃的。阿过,你也跟着去,记着,咱得有耐心,更得要在人家面前装孙子。只要他能治好勃勃的病,咱什么都舍得。”

  赵过“哼”地一笑,抽了两下鼻子说:“还以为你真不管了呢。”

  白燕詹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算是对狄阿鸟的认识更深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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