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击壤奋歌 > 二十三节 说逃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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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雪笙脑子里一热,一种忠诚和责任感让他认识到隔壁两人正想方设法逃走,几乎立刻跳起来大叫。但他终究拿不准,便静静地等待着,伏如猎犬,盯住发出声音的地方不放。等了良久,见那里却无动静,出于试探,他冒叫一声:“夏侯公子!”

  “什么事?”狄阿鸟从暗处滚了出来,还打了个呵欠。

  杨雪笙心中一片疑惑,他不动声色地笑笑,震慑说:“我被冻醒了!反正也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冷?!”狄阿鸟随后应了一句,还递来一件皮袍,“你们中原--读书人娇生惯养,动不动就会生病!穿上它。”

  袍子毛里表毡,被有缎面,入手既沉重又软和,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杨雪笙几乎断定这是他未婚妻龙琉姝差人送来的那件,可惜刚才没看清楚,心里有点意外,然更觉这是狄阿鸟幼稚的表现——靠给自己御暖睡去来方便逃走。

  他裹好袍子,靠着牢房坐好,没话找话地和狄阿鸟聊天,时而问及他读什么书,时而编造自己的往事。

  不大一会,赵过也来插嘴,讲的却是自己和狄阿鸟在战场上的往事。

  三人东拉西扯,狄阿鸟很快就听他说自己是因接受龙青云的贿赂而下狱,顿生反感,便要回自己的袍子给赵过用,自己蜷在干草间睡去。

  杨雪笙抖了一夜,到天明已是头疼欲裂,身如火烫。

  不想,清晨刚过,董必留又派人押他出去,问及受贿细节,告诉他,他的侍妾不堪兵士的侮辱,自尽身亡。

  他又冷又气,却仍怕狄阿鸟逃掉,便道明夜中所闻,让狱卒给狄阿鸟二人上枷。

  董必留半信半疑,派人检查却没发现任何不妥,加上顾及在当地的影响,不了了之。

  很快,杨雪笙又被投了回去。

  这会儿,狄阿鸟早已坐在对面等着,见他搂着腰回来就蜷缩一团,立刻落井下石,取笑道:“谁让咱没钱呢,小鬼小贼都来诬陷!倒霉!我们会跑吗?阿过和我要到长月去看好女,住皇宫,既省车马费,又不愁地方住,还有干粮咽!那光想挑没钱的代罪立功的人哪,非想歪不可!”

  “咦!阿鸟!我口袋里还有一个铜子呢!”赵过说到一半已经哈哈大笑,“你说谁会想要!让他喊声爹好不好?”

  “此去京城,你必死无疑。你当真不逃?!”杨雪笙不顾嘲弄和侮辱,抬起通红的面孔,冷冷笑问。

  狄阿鸟的表情渐渐严肃,他干脆老老实实地向杨雪笙坦白:“实话告诉你,我说逃就能逃!我进镇之前就想,要是别人不相信我的清白,我送二舅舅魂归,岂不是有去无回?可我又想了,虽然舅舅和我二叔反目,但我却还是他的外甥,只要有一个人给我撑腰,最起码也要等他回来才能处置我。我也不怕某些人想把我送到朝廷的手里,借刀杀人。朝廷里的聪明人会拿我做文章,或者拿我邀功,或者利用我来瓦解各部,都不会立刻杀我。这样,我就有逃跑和被赦免的机会,对不对?”

  杨雪笙对狄狄阿鸟的忌惮又深一层,恨不得让朱志羽自个来听听,问他何不借旁人之手处置,偏偏要当成大功一件送往长月,献于陛前,心中暗想:但既然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不让这个可怕的隐患逃脱。

  于是,他给出几分不信的神色,以淡淡的轻视吐露:“你为什么会告诉我?!告诉你,上面已经把狱卒全换成中原来的锐士,想逃,比登天还难!”

  “那我也告诉你,是因为再没有人会相信你!你听着,只要我打个口哨,只需半柱香的工夫,会有上百人冲过来救我。”狄阿鸟地说,“以朝廷在镇上的区区兵力,根本挡不住我们来去!”

  “朝廷仍有精兵数百!城里也不会坐视不理!”

  “最要紧的是,你也来不及了!”狄阿鸟说。

  他慢慢拿起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杨雪笙见他眼皮越压越紧,心脏一阵猛跳。终于,见狄阿鸟把拇指和食指含到嘴里,猛地一吹,他心脏不堪负荷,脸色刷地发白,声嘶力竭地大叫:“来人哪!钦犯要逃!”

  几名狱卒把住几乎要跳匣而出的刀剑,急赶而至,听完杨雪笙的警告,无不如林大敌。

  很快,牢里嘈杂一片,有人飞快向上级通报。

  杨雪笙耳中只听到赵过的嘲笑,却看不到狄阿鸟脸上的惊慌,越发肯定他跃狱的自信。然而,随着时间缓慢地流逝,周围无半分风吹草动之举。杨雪笙犹在苦想,凶神恶煞的狱卒把业已发黑的面庞移回到狱门边,眼神冒火。

  他让人把狱门打开,毫不客气地对给眼前去官的囚徒教训,发泄上司对自己最严厉的处罚。

  一丝莫名其妙的疑虑、惆怅、愤怒、恐怖一起袭上心头,鼻青脸肿的杨雪笙眼前金星直冒,头脑混乱,耳边本只有狄阿鸟偶尔的嘲笑,却听到晓蕾的呼喊哭泣,又觉得四面八方的国人纷纷指着自己的鼻子,嬉笑怒骂,而自己怎么转动都摆脱不了他们的包围。

  他头脑越来越昏沉,两眼凶恶含泪,终于挣脱出一声响雷般的大喝:“我没有卖主,更不是赃官。龙青云给我的金银,我一个子也没有花!我自幼饱读圣贤,蒙先父教导……”

  “钱呢?”冥冥中似有人审问。

  “我不能说!”杨雪笙转动乱走,咆哮大吼,两手挥舞在眼前耳边。

  “你送回家了,给了你阿爸,不然为什么不能说?!我又不告诉别人!”那声音又问。

  杨雪笙充耳不闻,以头撞木,额头鲜血淋漓,被及时得到通知的兵士摁下,捆成一团。渐渐地,他从崩溃中清醒,麻木地坐着发抖,两行眼泪顺颊而下。

  这时,狄阿鸟那件熊皮袍子又从木栅的空隙中递来,经过军士骂骂咧咧的手,回到他的身上。

  袍子就是狄阿鸟的态度。

  狄阿鸟告诉赵过:“我相信他,他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利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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