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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尊来到不久,熊迈也追到了。
在镇头遇到熟人下车的车夫先一步跑来告诉李虎的。这车夫原本不是车夫,不过是个开东夏风味饭馆的,倒是好判断,很快肯定了熊迈等人的身份,跑来告诉李虎。李虎略一沉思,带着征询的口气看向熊尊。
熊尊激动地说:“李虎。是我本家,他们都在陈天一帐下效力,心里不去想着怎么为民拒贼,也不让我来。你派人挡回他们,他爱告诉爷娘让他们告诉去。”
熊梦梦连忙说:“是呀。李虎,咱们是夏人,却知道的事,他们中原士大夫却无动于衷。别见他们。”
李虎点了点头。
李鸳鸯也回来了。熊迈进镇,到处询问求见李虎,李鸳鸯听闻是陈天一派他们来的,连忙告诉说:“是陈公子派他们来的,东家不见不合适……”
他往熊梦和熊尊身上一扫,凑李虎耳边,压低声音说:“兄弟当同心。要是生了嫌隙呢?”
李虎慨然,没好气地说:“嫌隙还少?”
不过李鸳鸯的提醒是对的,无论是亲兄弟还是表兄弟,家里寄予有望,孝悌乃是人伦,李虎同意说:“还是见一见。”
为了平复熊尊,他补充说:“争取他能与我们一起抗贼。”
熊尊无奈地说:“他不会的,他觉得田氏就算打下魏博,也不会动他们家的田产,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家利益。”
李鸳鸯笑道:“那都是蝇头小利,天一公子若转过念头,想明白了事理,也未必不会站到我们这边儿。”
熊尊闷闷不乐,往一旁一蹲。
熊梦却眼睛一亮,大声说:“我想起来了。人说他的小姨嫁给……”见李虎给她摇了摇头,有所目示,嫣然醒悟道:“那你争取吧。”
争取?
李虎心里也不抱什么期望。陈天一派熊尊给自己带过话,说过他母亲的意思,在这种沙场角逐的大略上,除非他被自己激得不理智,否则他怎敢违背他娘亲的主张?就算是自己,若阿爸阿妈来递了句话,让自己让路,自己再不痛快,能反抗不成?就算自己反抗了,图里牛他们呢?
不过兄弟不能失和,激将归激将,看法归看法,人得见。
他同意说:“带他过来好了。”
回过头,他问熊梦:“这是在打仗,来的又是你本家,你跟他回去好了。”
熊梦说:“你还让我回去呀。我可是夏人……”
李虎不想陷入口角,给李鸳鸯一摇手,示意他让人把来人叫到这儿,然后给熊梦说:“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和熊尊一起避一避。”
熊茸像第一个醒悟,蹦跳说:“就说我们没来。对。就说没见我们。”
李虎笑了笑。
他们一走,一个杨家村的儿郎就不再忌讳,凑跟前说:“李虎。你该不是?”
李虎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说:“大敌当前。究竟是怎么回事,过后我会去跟大娘实话实说的。”
熊迈带着一个家人,一名陈天一帐下的甲兵,走得很缓慢,他扫视两路,两路不乏妇幼老小,仍是杂乱无章,他与熊尊不同,熊尊更觉得应该抗贼,他则认为李虎断无能够抗贼的能力和实力。这一路缓慢走来,收拾着衣衫,是要营造出士大夫所传载的气度,到了李虎跟前,压迫住李虎。
李虎敲着短刀,就坐在棚子内侧一边。
熊迈的慢慢吞吞,让他有一种急躁。
早晨了,他不知道敌人会有什么动向,却要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甚至还拖着自己身边得力的干将,于是一转头,就要求李鸳鸯:“喊他。问他能不能走快点儿?他不知道我们东夏人喜欢快不待见慢吗?”
李鸳鸯便伸长脖子喊道:“哎。那大夫。我们东家说了,你三声之内不到跟前,他拔腿就走。”
熊迈大吃一惊。
李虎?
在他心里就是个得了好机遇的少年,田间偶然崛起的精怪,陡然暴富,那会是目中无人,年少轻狂,心里不免轻蔑。
这种喊话,也正印证了这一点儿。
他虽然加快了脚步,却是冷笑说:“要是他不在想着我们将军的人马,让他拔腿走好啦。”
李虎冷笑。
人很快到了跟前。
熊迈站稳了,因为自恃,不肯行礼,而是肆无忌惮地打量李虎,打量他的穿着和肿起的面庞,甚至手里耷拉着的短刃。
李虎一下站了起来,问他:“天一让你来的?你说吧。他让你来干什么?”
熊迈说:“他让我追索我家熊尊,这孩子被破格征召至将军麾下,却不思报效,不告而别,逃到了你这儿。我们将军说了,这是逃军之罪,只要你肯把他交出来,由我带走管教,他就答应与你并肩作战。”
李鸳鸯愕然。
这个条件起码不是李鸳鸯想象得到的。
李虎却没有任何意外,问他:“你肯定熊尊到我这儿了?我是奇怪,他要逃军,亡命而去就行了,为什么逃到我这儿呢?”
熊迈想也不想就说:“素闻他和你的关系好。”
李虎笑道:“关系好。想来看我,随时呀,还用得着逃军来吗?”他敲着自己的短刀说:“我知道了。你们熊氏一门全是懦夫,从军了害怕,所以就跑,跑来找我?”
熊迈打断说:“住口。尔何敢口出此言,他熊尊来,就是来帮你这个结义兄弟来打仗的,你竟然……”
李虎大笑:“夫子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问你,熊尊到我这儿,是不是因为他陈天一不肯来与贼军一战?他不肯来与我并肩作战,却又说我将熊尊交还给你,他就肯来与我并肩作战。是你传话传错了吧。如果他要来与我并肩作战,熊尊也在,何来逃军一说呀?”
熊迈大吃一惊,争辩说:“是你先把熊尊交还,他才肯……”
李虎摆手制止说:“他与你们熊氏有仇乎?”
熊迈愕然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虎有条不紊地调侃:“我若答应他,他就来与我并肩作战,既然他要来与我并肩作战,熊尊先到一步,助我一臂之力,岂不是在按照他的意思办?难道他假装不来抗贼,只为了给熊尊坐实一个逃军的罪名?这不是与你们熊氏有仇吗?”
熊迈怪他无礼,声色俱厉道:“你可知道你不把熊尊交还,会有什么后果吗?”
李虎嘿然:“你说吧。我还真不畏威胁。”
熊迈道:“那他不但不来救你,而且会阻拦各地的夏人来助你。”
李虎也没想到陈天一会这样威胁自己。旋即他表示自己懂了,淡淡地说:“你回去告诉他吧,我李虎不想与他决裂,以至于闹得势不两立,让亲者痛仇者快。但他定要这么做,那他与对面的敌军还有何区别?”他又说:“还有。我们夏人能是他拦得住的吗?我们夏人?前面是水就冲断深水,前面是山就粉碎岩石。”
李鸳鸯连忙拉扯李虎的衣襟提醒他。
李虎仍斩钉截铁地说:“熊尊前来助我,我要将他交给你,那就是无义。你回去让陈天一琢磨透这个义字再来与我说话。”
熊迈缓和道:“你交还他,将军就能网开一面,你不交还,那可就是逃军之罪。你想让他有家不能归吗?”
李虎嘿然:“就因为熊尊来助我一臂之力。他陈天一就小气到要安熊尊一个逃军之罪?你还要告诉他,他在我北平原读书时,不肯随同窗上阵,岂非逃军?他若治熊尊逃军之罪,我夏人就予他逃军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顶多也就是熊尊有没有与他当面辞别。”
熊尊和熊梦就趴在一旁。
熊尊忍不住跳出道:“李虎。我与他辞别了。我与他辞去参军一职了。”
熊迈说不过李虎,威逼利诱乃至义理全被挫败,一看到熊尊,只好大声问熊尊:“你有官禄不享,辞了参军,从此你就跟着李虎吗?我怎么回去给你爷娘交代?你自己也不想想你的前程吗?”他激动地说:“你走。还把你姐带走。你又让我怎么跟你熙来叔交代?将军没有同意你的主张,可将军那是有将军的谋划,你赌什么气?难道你肯定他李虎就对你言听计从吗?”
熊尊的手握在那片青铜片上——他捡来的。
他紧紧捏住,带着惨笑喝道:“我之所以来抗贼,就是为了让爷娘骄傲。咱熊氏耕读传家,乃备州有名的族望,怎么能屈身给门阀做走狗呢。我若真成了逃军,麻烦你告诉我爷娘,他孩儿一定能做出一番名堂,到时锦衣还乡,功成名就。我相信李虎。我也相信我自己。”
李虎猛地扭头看向熊尊,李虎也感动。
李虎往前送了一下手掌。
李鸳鸯知道他的意思,给熊迈伸出手作请,轻声说:“夫子请吧。”
陪伴着熊迈往牵走,他小声说:“东家刚烈。夫子大不该直言予他。你回去之后,也请斟酌字句,不要令二人不和。”
很快他拿出什么,塞到熊迈手里拍拍。
他不顾熊迈抗拒,笑道:“夫子一路辛苦,小小谢礼不成敬意。熊尊和熊梦到我们东家的身边,那便是与你后会有期,这点你定要明白。”
熊迈被他团着手,享受着这肉麻,却是觉得这是个读书人,不自觉生出些许好感,被送了出去,打开手掌一看,竟是百两纹银的银票。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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