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场经过连续不断的修缮,已经有了好几十间的房舍。
在贺大匠这样的人主持下,建造的标准显高、显固、显广,整个连成一片之后,颇显恢弘,不啻于那些一辈子修田宅的大财主。这一间、一间的广屋之中,有的用于开辟食堂,做饭用饭,有的修成工间,天气不好时棚内上工,有的用于保管,保管上粮食和菜蔬,暂养一些可以随时宰杀的家畜,有的用于保存各种石料的图集、样品,有的则保存书典籍册。房屋尽量物尽其用,不盖空闲。因为雇佣的泥水匠不少,一直在盖,杨凌刚的房屋就都修了起来,他看看自家的房屋,挺满意,这几天正在烧潮烘湿,打造家居,还开李虎的玩笑说:“还不给你叔盖房呀,石场房子修得敞亮,那你叔是眼巴巴地看着,修一间不是他的,修一间,还不是他的……结果连门房都用大石头砌,修得跟城门楼子一样,进山的路也都被你圈起来,还没有他的。”
大石头砌门房?
大石头为啥砌门房?
坚固。
进山的路被圈?
不圈才奇怪……
为了输运方便,石头场建在山谷中,地势平坦而显低洼,只有堵了进山的路,才控制那些能够居高临下占地利的地点,而控制进山出山,再往山里发展起来,自己钻山里怎么经营,谁也不知道。
越往以后,进出石场就会越难,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石场缺少销量,各种器物日夜打造,却需要广推四方,来个人,无论哪里来人,李虎就都会带到石场逛荡一回,让他们一路看过去,最后在里头招待……吃饭的贵宾房里头挂着工笔条幅,夜晚留宿他们的房屋里外也都挂着行销条幅。
而无论是李虎作陪,还是别人作陪,都会谈些石头料,将它们好看的地方,适合做成什么器物。
今天带了二田进来,用心也是一样。
一路走过去,石龙石虎,用具玩物,都在两路陈列,虽然不是光华万丈,却夺尽眼球。众人不常见到这些石材,惊叹不绝于耳,汉白玉石团龙簇石基也就罢了,去过京城的人多多少少见过,接下来汉白玉团牡丹簇是一改人耳目,却又是扎扎实实好看富贵,田二姑娘田婵顶不住了。
女人爱牡丹,素色又养眼,勾住自己的裙边,弯腰趴上头抠一圈。李虎有意无意地给哥哥田芝说:“石具石材格外受欢迎,年一过,保郡、魏博就有来订货的……保郡要修个大寺庙,也在给他们准备佛祖,金刚和菩萨。前几天,魏博那儿的朋友来这儿也说想行销,邀请我过几天去魏博看看呢。”
杨燕燕在一旁偷笑。
保郡、魏博来订货,那是他的结拜兄弟刘昌在不遗余力,四处推销。
有人争着要行销,不过是前面来石场玩的那些魏博士子们被李虎说动,勉强答应凑钱开个铺面。
然而一阶梯、一阶梯,这就已经爬上来了,到了田大田二这儿,就是好多人在争石场的行销权。
田芝还在深思。
田婵跳脚大叫:“不要给他们嘛,给我好了,把这牡丹画先给我十几个,我拿回家用,用的好了,有你的好处。”
李虎愣了一下。
她这个行销,不会就是为了自己用吧?
“有你的好处”,什么好处?
田芝见李虎走到前头了,一扭头,低声呵斥说:“田婵你别瞎胡闹。你能给李虎什么好处?李虎想让人帮他,帮他把这些石器卖到各地去,要卖出千百万件之多。你要想要一块、两块,十块、八块,我都能替李虎做主,白送给你好了,反正你也是白拿大王。”
田婵任性地说:“我也可以卖出去千百万件呀。我爹爹只要说一声,让他们都买,他们谁敢不听?”
她跳着脚喊叫:“我就是喜欢嘛。他一个卖石头的,我可以给他的多了,要他些石头也是应该的。怎么叫白送呢?我还要他白送吗?我白拿大王,我白拿大王?咳咳。我拿了,我都记着呢,回家就告诉爹了。”
田芝见李虎扭头,连忙捂上他的嘴,低声说:“再胡闹,我就不带你到处玩了,我看你爹让你出门。”
李虎只听到田婵前头的喊叫,笑道:“你想行销,那得多问问你哥哥。你们女子又不能在外头抛头露面,独占了行销权卖得不好,我们石场还那么多人吃饭呢。”
田芝揽住田婵的肩膀,笑道:“李虎你说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却是大谬,这天下奇女子,远的不说,就论当今几十年载,近有朱氏朱夫人,我们田氏本家田小小姐,远有费氏费大家,都是昔日风云人物,一代传奇。其人虽然或归隐,或淡出,却无一不是人中豪杰,你休要看不起女子。”
李虎愕然,连忙道:“田兄你误了我的意思。”
杨燕燕拍手叫好。她大声附和说:“是呀。是呀。什么误了你的意思,你就是这意思,天天看不起我们女子。还好田家哥哥不像你。”她深受海塞尔影响,嗷嗷大叫:“还东夏回来的呢,你没听过李国母匹马单骑定渔阳,狄无双摆擂拳打众英雄吗?不知道我杨燕燕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李虎打扁……”
李虎一伸胳膊,把她给拎起来,她就细胳膊细腿,在李虎胳膊底下张牙舞爪,秀那一根纤细的指头。
这是最好的反问。
打扁?
不知道“我杨燕燕一根手指”?
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燕燕的这一根指头,李虎会怕点,那是她回回吆喝自己沾了屎或者鼻屎。
不管文的方面还是武的方面,李虎就都知道,连杨燕燕要用的招式李虎都知道,手一拎,杨燕燕人就悬空舞爪了。
田芝得了李虎介绍,知道她与李虎的关系之后,眼神中就充满着同情。她觉得这杨燕燕与李虎一点儿不般配,一介少女,手指沾了什么点人,不管是真鼻屎还是假鼻屎,喊着往人身上擦,多恶心?
隐隐中,她竟希望两人真打闹生气,然后从此互不理睬。
偏偏事与愿违,那杨燕燕不生气,只是笑闹央求:“阿虎。让我点一指头,就一指头。”而李虎,笑眯眯地把她控制在她胳膊长度之外的地方。田婵“咦”一声,恶心地说:“你屎壳郎世家吗?这么大人还玩屎,真是泥腿子浇大粪的……哥。我们走。不去他们家做客,不定干净不干净呢。”
正玩闹的李虎和杨燕燕便一下消停。
人给静下来。
闹着玩,竟让人家当真。
李虎讷讷地说:“她故意闹着玩的,她手上顶多就是沾点儿吐沫。”
杨燕燕也有点着急,红着脸解释说:“我是让他知道咱们女子不好惹呀,我好歹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拿手指真沾屎?你们也在看着呀。”
解释是一种无力的表现。
谁曾想田婵会真认为是屎呢?
田芝打圆场说:“好了。好了。都闹着玩。田婵也是假装揭破……走。咱们走。”
再一路,杨燕燕就不再吭声了。
李虎也很少再与田婵说话。
他觉得这个比着叫姐姐的姑娘田婵,真的好伤人,明明看着杨燕燕沾没沾脏东西,怎么就给当真,还顺便把“泥腿子,浇大粪”给捎上呢,她不知道这是那些贵族、财主侮辱佃户、穷人时说的话吗。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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