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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到过草原的人们始终对草原充满了向往,和兰也不曾例外。她以为当眼前不见万物,只有一片连着一片的草地的时候,心应该是格外的旷达的。可是,现在当她在草原里行进了数日后,她才知道生活在草原里是多么的无趣,抬头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而低头却是看不见边际的草地,崇山流水在这儿都没有。
在玉门城休息了一宿后,义宁并未再多停留一刻,清晨就带着和兰继续北上。出了玉门城的北门映入眼帘又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在德昌朝没有北定草原的时候,这儿是蛮族的天下,他们在这里任意迁徙,居无定所。
“起风了?”和兰听到风刮擦在车帘上的声音,对着外面轻声问道。
“嗯,你别出来。”义宁叮嘱道。
草原里经常刮起大风,且没有山岭阻碍,一刮起大风来就会让人很不舒服。此刻,马车艰难的前行,义宁扬鞭用力拍打马背,驱赶着马前进。
“没想到刚出城就遇到这么大的风。”义宁喃喃道:“不知道今夜能不能感到玉门关。”
草原里的风肆意吹虐着,新破土而出的青草都压低了身子,驿道上只有义宁这一只队伍在顶风前行,玉门城往北就更加的荒凉了,除了去北安做生意的商客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会出现在这条驿道上了。
林奕风站在南山关口的城墙之上,看着渐渐退去的圣平大军,心有余悸。昨夜他接到任苍的急报说承宏帝御驾亲征在南山关口下叫阵,他就急急忙忙从北都赶到了南山关口。他到的时候,圣平军几乎都要攻陷南门了,林奕风来不及休息,驱马赶往南门上,披甲持刀,上阵杀敌。一夜激战过后,圣平军才缓缓退下。
林奕风认为近三万人据守南山关口应该是能抵挡住圣平军,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就是后勤补给。前些时日,自己上书告知太子,凉关囤积的粮草已经快要吃完了,太子至今却还未给自己答复。林奕风不免有些着急了,虽然说北都城内尚有一些粮草可支撑数日,可这近十万大军的调度还是让林奕风有些头疼。
春耕刚刚开始,北都又刚刚经历了战乱,百姓离家,林奕风下令让驻扎在北都城四周的部队下地耕作,以备后患。广林郡郡守差人告诉林奕风,说太子前几天已经驾车回北安城,粮草等事尽托付给他筹备,不需要林元帅担心。林奕风得知这个消息,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他知道承宏帝御驾亲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场消耗战是在所难免的。现在北都郡内百业待兴,没有太子所属三郡的支持,刚刚拿下的北都郡估计又会被圣平朝夺回。
“元帅,有斥候来报说在陇河东岸有圣平军踪迹。”任苍匆匆赶来说道。
林奕风并未感到惊奇,南山关口在自己的防守下固若磐石,圣平军想要进入北都郡只有另寻他径,从陇河渡河进来是最佳的办法了。
“不用在意,现在承宏帝还在平经关内,陇河只是引诱之敌。”林奕风想了想,回到道。然后,他起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
大风刮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义宁让人护着马车周围缓慢前行。风渐渐平息下来后,义宁让他们加快速度,此处离玉门关还有七八十里路,再依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傍晚时分肯定到不了玉门关。
“风停了么?”和兰探出脑袋问道。
“嗯,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义宁一边扬着马鞭一边说道。
“到了玉门关离北安还远么?”
“不远了,再走几十里路就可以到了?”
“那为什么玉门关离玉门城这么远还要叫这个名字?”和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然后问道。
义宁轻轻一笑,可能是因为旅途太过无聊,所以和兰开始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了,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回道:“玉门郡是德昌朝北迁后新建的郡,玉门城也是新建的。而玉门关早在千年前就有了,它是为了抵御蛮族入侵而修建的,现在是被划分云岗郡内。”
“哦,原来是这样啊。”和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千年玉门关,不知道抵御了多少次蛮族的进攻。曾经蛮族最强大的时候也未曾拿下玉门关,只将玉门关围在草原中,而玉门关也像是一把刺刀插在了草原之中,让蛮族寝食难安。德昌朝北定草原的时候,就是以玉门关为据点,四出征伐,最终将蛮族赶到了最北边的冰原,然后在如今的六郡的北境修建了一道长近千里的城墙,防止蛮族南进。
就在二十年前玉门关也曾帮助德昌朝挡住了圣平军的铁蹄,在北边谋得了一块安身之地。所以靖平帝对玉门关非常的重视,在玉门关内常年驻扎了兵部所属的十万大军。义宁这次并不打算绕开玉门关,他要去见玉门关的统帅,只要能将玉门关的统帅拉入己方阵营,到时候就算是六王反叛,自己也算是有底气和他们一战。
一路上,和兰似乎看出了义宁眼中的迷茫,于是她轻轻敲了一下窗帘想要吸引义宁的注意,然后问道:“怎么了?”
“没事,在想什么事情。再走两个时辰应该就要到玉门关了。”义宁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回答道。
“总是看你忧心忡忡。”和兰担心地说道。
“你不用担心了。”义宁微笑着,手想要伸过来摸和兰的头,和兰连忙缩回脑袋,将窗帘放下,脸竟然一下子红了起来。和兰越发觉得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对自己冷漠,反而更像个小孩,时不时惹自己担心和害羞。
义宁见到此景也是无奈的笑了一笑,走在义宁身后和马车周围的侍卫们也都忍着不敢发笑。义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再言语。
过了近两个时辰,玉门关庞大的城墙隐约可见,太阳已经西下,依旧是染红了整个西天,与昨日无异。若不是义宁知道自己赶了一天的路,反倒会觉得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一样的风景,一样的落日,还有一样的人。
从玉门关方向急速跑来一队骑兵,为首的一名将领穿着绯红甲胄,头戴金盔,见到义宁的时候连忙下马跪下行礼:“玉门关军统帅庞珂拜见太子殿下。”身后一队几百人的骑兵齐刷刷全部跪下行礼不敢怠慢。
“庞将军有礼了,快快起来。”义宁连忙叫他们起身。和兰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偷偷掀开车帘向外面望去,一队重甲骑兵森森而立,气势恢宏。见到这番场景,她又连忙放下车帘,缩回车内,心想这玉门关守军果然名不虚传啊,一个个都面带寒霜,手持长刀。
义宁知道这庞珂论在军中的资历是除了兵部尚书以外最老的了。父皇也非常信任他,让他就任玉门关统帅二十年。义宁也不敢对这么一位老将无礼,于是他也微笑着下马,来到庞珂面前。
“早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不敢当,不如太子神武。”庞珂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之前关于太子的种种传闻,他也是有所耳闻。但今日一见义宁神气飒爽,英姿卓越,他也更加地欣赏义宁,再加上知晓他带着不到十万人的部队拿下北都郡,这更是让他心生敬佩。如今德昌军中有几人能够办到此事呢,庞珂仔细想了想,却是想不到一两个人。
“将军为父皇据守玉门关二十年,功劳苦劳远在我之上,不敢受将军夸奖。”义宁看到玉门关守军个个英姿勃发,训练有素,心中不由得对这名老将佩服起来。之前就听说这玉门关守军甚至比拱卫北安的禁卫军实力更强,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两人寒暄几句后,庞珂躬身道:“还请太子移驾关内。”
义宁点了点头,回身走到马前,翻身上马,然后往玉门关走去,和兰坐的马车紧随其后,庞珂也跟在马车的身后,不敢僭越。他看得出太子对着马车中人的照顾,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玉门关本来是一座军事要塞,十万大军驻扎在里面,所以城墙修的极大极厚。现在由于几十年来没有在这儿打战了,有些临近的居民开始定居在关内,隐约有些发展成为城池的趋势。但是德昌朝还是严令限制了玉门关内平民的数量。义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走进城门的时候,无论城墙上还是城下的士兵都跪下行礼,以示尊重。义宁觉得有些尬尴,没想到这庞珂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心思却如此缜密,还叮嘱了全军上下对自己行礼。
“庞将军。”义宁回头喊道。
庞珂连忙驱马走上前来,恭敬地回道:“太子有何事?”
“不必拘束,这玉门关雄伟壮丽,不愧是千年雄关啊,将军您在此据守多少年了?”
“回太子,靖平二十二年臣在此击退圣平军后就被皇上指派在此,至今也有二十年了吧。”
“今年已是靖平四十三年,二十一年如白驹过隙啊。”义宁不由得感叹道:“可以上城墙上看看么?”
“当然可以。”
义宁遣人将和兰的马车带回玉门关将军府,自己随着庞珂上了玉门关的城墙。这座城墙比北安城还要高,再加上草原平整,一眼望去,周围数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义宁向关内看去,甲士林立,也有一些平民穿插在街道之中,不过也是极少的。
“这真的是一座雄关啊。任由风雨催人老,不见故国不肯归。”义宁感觉到眼中有些湿润了,他感觉到了父皇为什么这么执着得要守护德昌的基业了,那是故国,就在这同一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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