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京的夏天来的特别快,春寒刚去,便是烈日迎头。
义宁刚从北都那边迁徙过来,有些受不住这里的气候。水土不服使得他原本瘦弱不堪的身体更显脆弱了,日常料理都靠着从北都一起迁徙过来的和兰姑娘。
“公子暂且躺下吧!”和兰轻声对着准备起身的义宁说道。
义宁用暗淡的眼神环顾了四周,最后无力的躺下。似乎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了他太多的力量,躺下的他呼吸变重了许多。
和兰轻轻的叹了口气,端起刚刚洗漱用过的水退出了屋内。整个屋子在房门闭合的沉重声响起后重归平静,义宁静静的躺着,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一动也不动,恍如死尸。
圣平朝三十年,在北部草原的前朝余孽向圣平朝的北大门展开激烈进攻。一时间北都告急,为了防止北都人民受到伤害,当朝皇帝承宏帝下诏把北都郡北部子民迁往南方。诏书抵达北都时,前朝大军已经快要攻破北都城门了。接下来,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迁徙。
从北都郡北部迁出的人大都不愿远离家乡,而逗留在其比较临近的几个郡县。义宁却一路向南,直到临京。
起初,跟随一起迁徙的有义宁的父母兄弟,后来因为人群拥挤而走散了。而体弱多病的义宁也被落在迁徙队伍的最后面,要不是在这个时候碰到和兰,恐怕早已饿死在道路两旁。
义宁依稀记得,和兰出现的时候是骑着一匹白马,然后背对着阳光对着他笑。接着,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当义宁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已到了北都郡南部的浒城。
和兰问询义宁想去什么地方的时候,义宁艰难的从嘴中吐出两个字“临越”
临越就是如今的临京。临越是它在前朝时用的名称,三十年的风雨洗礼后,怕是临京当地人也淡忘了这个名字。
从浒城到临京两千里的路程,他们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义宁因体弱多病一天赶不了几里路,一般都是和兰让白马驮着义宁,自己牵着它慢慢前行。
义宁和和兰两人在临京城东的一个老宅子住下来了。对于义宁为什么会在临京有一栋这样的宅子,和兰并不过问。她只一如既往的照顾着义宁,从不多问义宁的事。自从义宁的父母和他走散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兴许他们在北都周边的郡县停留了,兴许他们被乱军屠杀了。
北都败报传来的那天,义宁正在花园里面散步,多日的修养让他的脸色稍显红润了。
“公子起来了啊!”和兰清新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恩,为何今日外面如此嘈杂?”
“北都败报传来,现在城内人人惶恐不安,说是前朝将要复辟,圣平将垮。”和兰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义宁随意的向四周望了望,起步准备回屋内。“圣平要是能垮,那承宏是不是太过无能啊!”丢下一句话后,义宁消失在庭院的尽头。
和兰站立在那,久久未动。脑海中,全是义宁走之前的那句话。
临京西北五百里处,便是圣平朝的京都所在。
一骑快马冲开京都内热闹的人流,直奔禁城。马上的人,神色严峻,在他的背上驮着一个竹筒,竹筒之内插上一展红色令旗。从人群中穿插而过时,丝毫不减速,快如闪电。
坐在龙椅上的承宏帝翻开刚刚从前线送来的急报,面色愈加凝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在他下方,几位大臣躬腰肃立,不敢言语。
“这就是你们给朕带来的战报!”雄厚的声音在极度压抑的空气中回荡起来。
“要是五日内,不能把乱军驱除到境外,就把你们的人头去掉给我吧!”
义宁的身体日益康复,也开始慢慢习惯临京这的天气。有时候会在和兰的陪伴下,一同来到临京的市场上的茶馆上,打听打听北方的战事,询问是否有北方的难民进入临京。
和兰知道他是在担心远在北方的父母兄弟,也很是耐心的为他收集关于北方战事的信息。
承宏五年七月十日,北都乱军被全数清除出境,承宏帝再次下诏召集北都郡北部子民回归故土,巩固边境。义宁也在这一天得到了父母以及兄弟们的消息,那封信是和兰外出时带回来的,说是信使从北都那边带来的。打开信纸,义宁确信这是父亲的笔记,信上说他们都很安好,得知自己在临京后,连忙写信报个平安,还要自己在临京多待一段时间,待北都平静后再回来。
收到父母的平安信后,义宁很是安心,多日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带上和兰一同来到临京最有名的酒馆听小曲儿。
“多少恨,忆平生。到头来,都是虚梦忘净。……”
高台上站着一位面着粉黛的女子,声音清脆干净,唱得是德昌朝末年大才子林琮写的《恨别曲》。义宁带着和兰进来的时候,刚好唱着这最高潮的一段。义宁很快被那女子美妙的声音所吸引住了,恨别曲那哀怨流离的曲音从那女子口中唱出,变得清凉又极具声情。
“好,唱得好!”酒馆的一角传来一声雄浑的声音,接着人群沸腾,个个叫好。
义宁随着那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着华服,面色俊逸的年青人端坐着。
“敢问姑娘芳名?”待人群安静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这些都是经常在这酒馆听曲的,自然是知道这唱曲人的名字。他这声突然响起,自是吸引了众多人的注目。
那人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依旧面不改色,神情淡定的说道:“小弟初来咋到,各位见谅,见谅。”随后,又对着站在台上的女子微笑。
“公子多虑了,小女名咏然,多指教。”
“哦,不敢当,不敢当。”
话音俱落,姝涵对着一旁的乐师示意可以奏下一曲了。酒馆内众人继续听着小曲,品着香酒。
义宁也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下,面聚喜色的看着台上。他身旁的和兰,也很安静的看着台上的表演,她始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办法撼动她的淡定。
当一抹夕阳照进酒馆内时。义宁才觉时日已晚,唤上小二,结了账,与和兰一同回了家。
北都战事初平,朝廷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临京城内的平民们也重归了往日的平静。虽是傍晚,临京城大街依旧热闹,而从酒馆回到东城的宅子,要经过临京最繁华的一条夜市。
义宁又看到了那身着华服的男子,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路神色匆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向着城西的方向赶去。
“怎么样?打听到了没?”声音沉重,似要挤破黑暗。
“恩,已经确定。”
烦闷的空气拥挤在一团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夜市的灯光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熄灭。义宁抬头望望天,月过半天,似已凌晨二更了。桌台上的笔墨还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散着光亮,一支细笔静静地横架在墨盘上。在墨盘的右边,一张黄纸铺开,纸上的墨迹并未全干。义宁回身,走到案台前,拿起那张黄纸,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迹,然后小心的折叠起来,放入怀中。
他从未想过,临京城的巨变会在这一个寻常的仲夏夜晚开始。
微风轻轻拍打在窗外的枝叶,飒飒的声音,衬显了夜的安静。就在义宁夜无眠的时候。在临京城西一处宅子中,月光如流水般毫无阻拦的闯进这间安静的屋子,依稀可以看清楚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内,静静地站着十个人,然而在这十个人的前方还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男子。十数人静静立着,不言语,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中。房内并未燃灯,这样愈加显得宁静。
突然一道厚实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已久的空气,那些立在黑暗中的人们身躯微微一震。“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吧!歼灭前朝余孽就在此刻。”
继而,那个坐着的英气男子突然站起身来,从他的身上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那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即使身处在黑暗中,也让人心生敬畏,似是一种天生的气质。他对着站立在左手旁的一位黑衣人问道。
“空永,你派在他身边的那颗暗子可靠么?”
“主上,你请放心,绝对可靠!只要您一声令下,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倒不必,先把德隆酒馆的人铲除再说。”
义宁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白日那个华服男子的身影。他似乎在哪见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极力的在脑袋中去搜索所有能够记起的人物。
突然一张英气逼人,又俊秀的脸庞出现在他的意识中。莫非,他真的来了,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义宁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缓缓地起身,打开窗,任由那温柔的月光打在身上,像是在享受那不可求的安宁。
他是不是要行动了?那么德隆酒馆的人是不是很危险。就算那么轻柔的月光也带不走义宁内心的烦躁。而正在这时,在西城火光突然窜起,毫无征兆。火光映照整个西天,义宁的目光死死盯着,再也离不开。
很明显,他下手了。他还是知道了,最终还是逃不过他的追踪,那他下一个目标是不是自己呢?义宁想到这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
此刻的德隆酒馆是一片火海,一些不知情的人们变得恐慌起来,大街上呐喊声,脚步声,嘈杂不堪。
在德隆不远的一处高台上,那男子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这一切,那目光如同神灵俯视众生。火光照耀出他的面庞,英气飒爽。在他身后还站立在两个穿着黑衣铠甲的人,从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可以判断出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军人。
在大火升起不久后,咏然就带着一群酒馆的人从密道中逃出,此刻已经到达城东的一处小土宅中。对于这次变故,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她无法得知敌人为什么知道德隆是前朝复国军的秘密基地,无法得知敌人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德隆的一切内务事物。可是,这城中的人,又怎会知道原来那长得一副好嗓子的歌姬,是复国军的领袖,是潜伏在临京五年之久的前朝密探。她望着西边被火光染红的天空,潸然泪下。二十年的努力,就在一夜火炬前败倒了。
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天大亮的时候在被扑灭。临京太守只是在火场走了个过场,便又缩回它的太守府。咏然看着熟睡的手下们,一夜逃亡,突然放松下来,容易让人感觉疲惫不堪。一只信鸽轻轻的落在她的肩头,在它的左脚上绑着一个竹筒。咏然卸下竹筒,从中抽出一张小纸,看过后面色更是凝重。把纸条递给手下人,说道:“宣明太子说他已进入临京,但恐怕已被朝廷监控,要我们赶紧撤离,承宏还不会对他动手。”
咏然一行十余人在临京东城躲了一日后,借着夜色俏俏出城了,他们往南面行去,在临京城南边百里处的一座叫宁化的小城里还有一个复国军据点,那是他们暂避风险的地方,也是咏然的故乡。
“主上,一夜大火焚尽了德隆酒店,被杀的前朝余孽有三十余人,另有二十余人已被抓捕,还有十余人逃了出去。”城西一处宅子里一个黑衣人对坐在高堂上的人恭敬的说道。
“无碍,那个歌姬暂时放她一条生路,日后还有作用。既然,临京的前朝据点已破,朕也该回京了。”谁也不曾想到,坐在高堂上英气逼人的人竟是当今天子承宏帝。
第二天清晨,天未晓,一骑快马从临京北门出去,往京城方向赶去。
谁会想到那是本应该坐在深宫高阁里天子,是号令群臣,独享天下的皇帝。
西城的一夜大火确实打破了临京城的平静,德隆酒店的一夜覆灭也让人不能理解。虽然说官府已经下发文书说是因为酒店厨房失火导致的。
义宁缓缓地从已是废墟的德隆酒店门口走过,目光黯淡无色,看似是对此事毫不关心。他的身后依然是形影不离的和兰。
废墟中还有些地方冒着青烟,围观的人们都在私自讨论,太守府的官兵正在清扫废。义宁悄悄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咏然一行人在第三日进入了宁化。宁化是一座小城,在这里有着最安全的保障。在临京据点建立之前,这儿就已经有了复国军的据点了。圣平朝虽然已据有天下,但是在一些地方还是有百姓心系前朝。宁化县令在前朝时就上任了,圣平朝建立后并未调任,他对前朝还是很有感情,所以当圣平朝下令屠尽思复前朝叛逆时,他并未实行,而是暗中保护起来。
宁化城的据点就在县衙内,虽然宁化县令赵宏并未言明加入复国军,但已从实际行动中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在这里,出现了复国军和圣平官兵两相安的奇特现象。前段时间北都告急,消息传到宁化时,让这里的复国军战士着实高兴了一把。可随后,又传来北都大捷,前朝君退去。咏然进入宁化城后就先去拜访了张宏,她与张宏有过一面之缘。五年前她就是在这宁化城加入复国军的,随后便调入临京的据点,一待便是五年,到今日才重返旧地。
从这次德隆酒店瞬息覆灭,再到宣明太子暗中传书,她隐隐觉得承宏皇帝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一旦这个局成型,在圣平境内的所有复国军都危在旦夕。她不得不来请教这位历仕两朝的老官宦。
“赵大人,此次德隆酒店一夜覆灭,您怎么看?”咏然直入主题,事态严重,便也不再客套。
赵宏放下端在手中的茶杯,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才回道:“草原就要大乱啦。”
咏然一愣,随后恭敬地问道:“此话怎讲?,还请大人详解。“
“我想这次临京城的据点这么快覆灭,承宏帝肯定身处临京城内。并且北部恐怕早已被他布好了暗子,对于圣平境内所有复国军据点他都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咏然听到此处,微微一惊。正如她感觉的那样,但她同样没想到承宏帝的触角能深入北部草原里去。一想到,圣平境内数万复国军将要危在旦夕,她不禁哆嗦起来,虽然许多人未成有过会面,但同为一个理念在战斗,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https://www.biquya.cc/id21008/126878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