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的最后一项节目是飞行表演,自然是由中国的表演队来飞。
随着嗡嗡的引擎声由远而近,两架红色飞机在布鲁塞尔上空盘旋开来,尾部分别拖着中国龙旗与比利时三色旗。只见它们时而比翼双fei,时而上下贴飞,时而前后追飞,时而跃起翻筋斗,时而贴着草皮超低空通场,时而围绕对方同轴螺旋运动,时而迎面对飞——直到最后一刻才擦身交错而过……
底下的观众个个伸长了脖子仰面观望,时而屏息静气,时而惊叫失色,时而鼓掌喝彩,有张嘴发呆者,有默祷上帝者,有掩目不忍看者——仿佛上万人的精气感情都被这两架飞机吸了去。
“殿下,我想这两位飞行员一定是贵国最勇敢的男子汉吧,您不介意的话,我真想邀请他们参加今晚的宴会。”阿尔伯特国王激动地对刘平说,眼睛还没空离开手上的望远镜。
“那是他们的荣幸,也是我国的荣幸,只要您愿意,表演结束后马上可以见到他们。”
刘平彬彬有礼地应道,随即唤来副官武海松:“我需要知道天上那两个飞行员的情况。”
“殿下,他们是兄妹,哥哥叫祁鹏,妹妹叫祁冰,六年前曾跟殿下和月兰公主一起在少年航空夏令营……”
“原来是他们……想起来了,表演结束后请他们过来吧。”刘平对武海松提到的那两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
一刻钟后,两位飞行员被带到了比利时国王夫妇与武和亲王殿下面前。
国王大吃一惊:“女孩?女孩也可以开飞机的吗?”
翻译把这句话传给兄妹俩,两人只是微微一笑,向国王略略点头示意。
“女孩还可以当皇帝的。”刘平说。
国王一摊手,表示可以理解。
刘平起身走到兄妹俩面前,转向国王,郑重其事道:“请允许我向陛下介绍,这两位是我和舍妹的朋友,也是我们飞行夏令营的营友,哥哥祁鹏和妹妹祁冰。”
摘下飞行帽的妹妹祁冰,有着一头醒目的齐耳短发和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显得有些羞涩;哥哥祁鹏有同样的美丽的眼睛与硬硬的短发,比起妹妹来要大方自然得多。
国王点头道:“原来是殿下的朋友,那么一起参加宴会就更没问题了,很高兴认识两位,你们是真正的勇士。”
刘平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一对熟悉的面孔。
没错,这不是幻觉!
长久以来,自己和妹妹常常会牵挂起的人,现在就安静地在观众群中,淡淡地向这里张望。
刘平很想冲过去。
机敏的武海松立即凑了过来:“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
刘平惊讶于武海松的敏感,却又很高兴有人能察觉到,便让武海松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一小时后,刘平下榻的宾馆房间里,布满洛可可式繁琐花纹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上好的红茶与咖啡,祁家兄妹与刘平相对而坐。
“有两年没通信了,这期间你们都去了哪里?”刘平用小银勺调着红茶,口气里略带责难。
兄妹俩彼此对视了一阵,最后还是哥哥开了口:“因为学过航空,出于爱好跟生计,两年前就一起参加了这个飞行马戏团,飞机是北洋重工送的,我们的表演等于是帮企业打广告,顺便收点出场费。这两年就一直在全世界流动表演,没有固定地址,想到对方根本无法回信,今后再见的机会也很渺茫,所以……”
“那为什么不参军?陆海军这些年大力扩充航空兵,都很需要飞行人才的。”
祁鹏面露哀伤:“两年前,父母相继过世,只剩下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我若去参军,就没人照顾妹妹了,我这个妹妹性子野脑子糊涂,没人看着不行……”
祁冰抱怨地盯住祁鹏:“哥……你说什么啊,我是那种人么,还在殿下面前这么说,实在是……”
刘平连连摆手:“好了好了,祁冰不用急,玉春也经常这么损我,还美其名曰‘兄妹亲情所在’,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
“玉春……公主还好吗?”祁鹏貌似随意地问道。
“跟祁冰一样,大姑娘了。”
祁冰顿时微红了脸,手夹在膝盖中间,低头不语。
“回去吧,无论如何,在自己的国家比较自在吧。”刘平什么都没察觉到,“回去后给我写信,玉春也挂念着你们呢。”
关于这天的会面,空军元帅祁鹏的回忆录中是这样记载的:“当天殿下以无比的豪情向我们描绘了帝国航空兵建设的伟大成就与光辉前景,并鼓励我明鉴大义,为帝国奉献宝贵的技能……”
送走祁鹏祁冰后,刘平召来武海松:“事情怎么样了?”
“殿下,已经查清了他们下榻的旅馆,但两人似乎不愿与殿下见面。”
“备车,去他们的旅馆。”刘平不犹豫地吩咐道。
“殿下,恕我直言,他们是曾卷入未遂谋杀案的朱夫人的子女,虽说皇上并未怪罪下来,但已经明令禁止他们进京,也曾嘱咐殿下与公主不要与他们再见面。如今殿下擅自行动,一旦皇上怪罪下来……”
武海松早已对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古装片台词不再恶心,其实,无论台词如何变换,伺候权力者的实质是一样的,武海松在决定留下来之前就已经有足够的觉悟。
“父皇怪罪下来,我自己会顶着。”
无知的年轻人大放厥词,毫不顾虑他人的难处,你老爹能拿你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对下面的人开刀?
武海松感叹于刘平的不成熟,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拔枪顶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去吧——到时候这小子回他老爹那里随便告上一状,我这打工仔不就惨了。
打工仔的悲哀……领袖大人,什么时候我们这些二娘养的才可以晋升股东啊!
苦水无处吐的武海松还是要毕恭毕敬道:“殿下不必着急,我去安排一下,不过不能太久。请理解,我的权力也是很有限的。”
“拜托了。”刘平没有对别人感激的习惯。
趁着比利时王宫晚宴开始前的空当,武海松亲自驾着辆轻便马车将乔装成学生模样的刘平送到了那个小旅馆。
“二零七跟二零八号房间,您有二十分钟时间。”武海松说。
刘平点点头,大步走进了旅馆。
跑到二楼,首先敲了二零七号房间的门,里面没人答应。
倒是对面的二零八号房间开了个小缝:“你找谁?”
“烈风!你果然在这里!”
“殿下……你怎么来了!”开门的人有些犹豫。
“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刘平已经一手撑住了门。
朱烈风苦笑摇头,把门拉开,回身对屋内叫道:“馨儿,看谁来了。”
烈风戴了副文质彬彬的眼镜,比起五年之前,安静之外增添了太多知性,刘平对此却没有太多兴趣,他更期待着朱馨的出现。
“刘平……殿下……”一看到某人,提着白色洋裙跑到门前的朱馨惊得说不出话来。
青涩的嫩芽早已开放成耀眼的花朵,青梅竹马却只代表曾经,时间或许消灭不了记忆,但足以腐蚀稚嫩的感情。
有太多话想说的刘平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像个木头呆立在那里,相对地,朱馨也仿佛石化为一尊古希腊风的神像,时间在他们彼此相联的世界里凝固,绝对零度。
“进来坐吧,馨儿,去泡茶。”烈风一句话推dao了那与他不相干的冰墙。
红茶,方糖,水气在茶杯上方袅袅盘旋,刘平没有动茶杯,他的时间不多。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虽然是废话,却也找不到更容易出口的词句。
朱馨默默地点头,目光却是温柔如水,刘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很好,去年起我在瑞士苏黎士大学念书,馨儿今年要进瑞士巴萨尔大学念书,说好在比利时会面的,正好一起看万国博览会,没想到正好就碰到你,还劳烦你冒险来找我们,实在不好意思。”
烈风语带讽刺,刘平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能够理解。
自那次未遂爆炸案后,烈风和朱馨随母亲被赶出京城,严令不得入京,连父亲的坟墓都不得祭扫,因此而滋长不满甚至仇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黎士大学?什么系?”刘平企图转移话题。
“自然科学系,主攻理论物理,摊上个古怪又天才的导师,叫爱因斯坦来着,听说过吗?”
“理论物理?我弟弟最喜欢弄这个,成天捣鼓着这个子是什么,那个子又是什么,这个子怎么撞那个子之类的东西,你跟他肯定有共同话题。”
刘平其实更希望能与朱馨单独谈一阵,但他说不出口,面前的障碍不亚于喜玛拉雅山脉,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攀过去。
“我准备进人文科学系,还不确定要主攻什么。”朱馨眨眼道,刘平很想一直盯着她看,时间不多,他想把这朵怒放的花儿的形象深深印在脑海里,但他无法这样做,理应矜持的亲王殿下不能这样做。
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刘平摸出怀表一看,应该还有十五分钟。
朱烈风去开了门,武海松那机械般的脸探了进来。
“殿下,我很抱歉,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您必须立即回宾馆。”
“什么事那么急!再等十五分钟都不行吗?”刘平不耐烦道。
武海松两步上前,附在刘平耳边微声道:“国内来电,皇上病重,请殿下速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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