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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侍从引了三姐妹去书房,宁王方皓之双眼微眯起,作出假寐的姿态。凝神屏息了一阵,确认屋里再没有他人了,这才道:“出来
吧。”
话音方落,置于中堂间的青玉琉璃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和宁王年龄相仿的妇人,单看走路的姿势就可断定是极有修养极有地位的,更遑论那通身气派的服饰打扮了。那一张脸虽已
阻挡不住岁月的侵蚀,但依然高挺的鼻梁骄傲地暴露了这位妇人年轻时定是很美的,炯然有神的眼瞳里一明一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你都听到了。”宁王睁开浅寐的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妇人点点头:“没想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奇迹。”
宁王拉住妇人依然保养得极好的手,在手背上轻抚,顾左右而言他:“这凝肤膏果然好用,这么多年了你还像当年一般。”
妇人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却根本不接宁王的话:“王爷,一定要是小雪吗。露儿隐忍这么多年只为给她姐姐做嫁衣,会不会太委屈了她。”
宁王抚着她的手不经意地松开,目光变得深邃灼灼:“骨鹰只收小雪。本王有什么办法。”
妇人贝齿抵唇,又道:“还得是她自愿去找骨鹰。你我都不得插手。她自幼那个样子,与盈安也不亲近,会为了她去拜骨鹰为师吗。”
宁王收回目光,笑道:“暗卫说她已经去看望过盈安了,到底是她亲生的,往后会亲厚起来的。露儿忍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轩儿是嫡长子,那几个女人没生出
出儿子前不敢做得太过分。”
听过这一番安抚的话后,妇人眉羽舒展,亦是点头:“妾身做些莲子糕送去书房,羽儿许久未来,定是想了。”
宁王和宁王妃的这番谈话,纳兰白雪自然是没有听见。她当然有学习医术的想法,但绝非为了救死扶伤。
宁王妃带着莲子糕走进书房时,正看见洛翎川与方琴美在棋盘上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一黑一白一勾一扬,深思熟虑抑扬顿挫。棋盘看人生,人生似盘棋。
洛翎川捏着白子拧眉思索了许久,迟疑地放下,手抬起时脸色一变,拱手道:“方大小姐好棋艺,我又输了。”
方琴美笑盈盈正欲谦虚两句,宁王妃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能和琴美下到这个程度已实属不错了。”话语间满是骄傲,方琴美是宁王世子唯一的嫡女,宁王妃最引以为傲的孙女。
她虽然精于算计,但终究做不到宁王那样淡泊名利。
众人听见声音,回头看见竟是宁王妃,忙纷纷起身行礼。
方羽瑰一眼就看见王妃身边大丫鬟手中托盘盛放的正是她最喜欢的莲子糕,就像杰克见了露丝一样直接扑了上去。惟淑姑姑旁的糕点做得都很好,唯独这莲子糕不及外婆做得好吃。
“我就知道外婆最疼我。”方羽瑰含着一块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纳兰白雪无语,赶紧端了茶给神经病公主送过去:“喝口茶润润,仔细噎着。”
宁王妃上下打量着纳兰白雪,和她印象中那个被人整得狼狈不堪的女子判若两人。她似乎已经无从回忆以前那个纳兰白雪的样子了。当宁王妃触到纳兰白雪毫无畏惧的眼神时,心里
猛地一惊,这眼神....太过熟悉。
“欢迎回来。小雪。”
眼观鼻,鼻观心。纳兰白雪最会揣摩人心,这个宁王妃和刚才一进书房的方琴美一样,嘴上说着欢迎她回来,微微蜷起的手却出卖了她们的内心。
她又不是来投靠宁王府的,至于这样吗。
“多谢外婆。”纳兰白雪再次福身拜道,将不屑的心思化作心底的一声冷哼。她只凭实力做事,要你们真心不真心的?
方琴美不甘落后,起身扑到宁王妃怀里,娇笑道:“祖母只顾看着表妹们,连理会琴美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到这一幕的纳兰白雪真想一巴掌将自己拍晕,到底是怎样的矫揉造作才能让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啊。
方琴美是夜凉第一才女,容貌虽不及慕飘澪,但也算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宁王妃的眼里满是慈爱和得意。“瞧你说的,越发小家子气了,方才我进门时才夸你来着呢。”
纳兰白露看宁王妃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不太喜欢自己的姐姐,宁王妃连羽瑰表姐都不怎么喜欢。她一直怀疑的事情又浮上了心头,母亲的病没有治好之前,她暂时没有时间去证实她
的猜想。
但愿不要是真的。否则母亲和皇后姨母都会受不了。她虽然不喜欢外婆,但她喜欢外公,她不想外公伤心。
纳兰白雪走过去轻轻替方羽瑰顺背,自然而然地避开了他们的目光。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洛翎川的注视。
纳兰白雪,或许,你根本就不姓纳兰。
书房里的双耳青铜云鼎里散发出檀香的气息,众人都各有心思,气氛在不经意间变得诡谲起来。宁王妃再次开口:“小雪,方才翎儿输了。这次换你来吧”
宁王妃此话一出,本来在替方羽瑰顺背的她自己险些呛着。毛线,她不知道那些黑帮长老最嫌弃的就是她不喜欢琴棋书画吗。别说在道上混的时候了,就算是十七岁之前她也没心思
学过。她不喜欢把自己当女人看,自然也不喜欢把自己当大家闺秀培养。
不过,她倒是惯会出千,人称老千皇后。
“外婆抬举了,孙女不会。”纳兰白雪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她确实不会,刀架她脖子上她也只能说不会。
宁王妃面上表示遗憾,心里却一片得意。就连最没心思的方羽瑰都有点不解了,她毕竟是皇室长大的,该有的心思也都有。明明知道小雪从小是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刚一好起来就会
琴棋书画了,她简直怀疑盈安姨母是不是她亲生的,她这么损小雪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纳兰白露更不高兴了,冲宁王妃福了一福:“外婆,轩儿还在家里,孙女不放心,先同姐姐回去了。”
宁王妃的目的达到了,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留了洛翎川再与方琴美切磋棋艺,便让其他人走了。
宁王听了侍从的如实禀报,苦笑着摇头。那些孩子怀疑,他心里又何尝不是。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夫妻了。毕竟.......
走出宁王府后,纳兰白雪悠悠吐出一口气,这个口是心非的宁王妃果然更有趣。
“羽瑰,我送你回宫?”
方羽瑰一愣,忙不迭地摆手:“不要不要,今天是六公主方羽瑶的生日。我才不要回去看见毓贤妃那张脸。忘了告诉你,毓贤妃就是谢盼盼的姑姑。我要去找惟淑姑姑,时候不早了,你
和露儿先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方羽瑰潇洒地一扬头,红绸绑缚的青丝潇洒地飘扬起来,纳兰白雪毕竟是现代来的,很不喜欢扎头发,更讨厌在头发里插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忙叫住方羽瑰。
“羽瑰,你还有红绸吗?”
“啥?”方羽瑰又是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纳兰白雪指的是什么。非常爽快地从袖口里甩出一截红绸来,动作十分凌疾。纳兰白雪眼一眯,这个神经病公主武功似乎不错。
也难怪敢不带侍卫一个人满夜凉乱跑了。
回将军府她就把这一堆奇葩发饰给摘了,重死人了。
回府的路上,纳兰白雪发觉露儿一言不发,心思颇重。不由问道:“露儿在想什么?”
纳兰白露正在想宁王妃的事,但她不想告诉姐姐。姐姐现在最要做的是尽快救治母亲。便道:“露儿是想,二姨娘和三姨娘怕是要起内讧了。”
纳兰白雪想起她逼着纳兰白舞喝绿豆汤时二姨娘射向三姨娘怨毒的目光。嘴角得意地扬起:“没错。你我只管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便是。”
最好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样她纳兰白雪就能省多少事了。
没有了方羽瑰的絮絮叨叨,两姐妹都担心母亲和轩儿,因此不多时便回了府。刚一回府莺儿就过来告诉她,三姨娘让她去正堂一趟。
那个女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纳兰白雪刚走进正堂,一看见堂下坐着的人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我靠!洛翎川不是在跟方琴美下棋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三姨娘心里隐去一丝冷黯:“大小姐,这位是洛国公长子,洛锦川洛公子。”
这是洛翎川的哥哥?国公世子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这位洛锦川想来该是名庶子。生得却与同父异母的弟弟像是双生子。啧啧。
“洛公子有礼。”一下午遇到两个姓洛的,她真是撞大运了。
“大小姐别站着了,快坐下吧。”三姨娘装出一副温和淑良的样子,她的目的就是要把纳兰白雪嫁给洛锦川,嫡长女嫁给庶长子,敢同她斗?她定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纳兰白雪看了一眼最末有三个座位,一个轩儿坐了,剩下两个便是给她姐妹的,松开纳兰白露的手任她走过去坐下,她则冷笑着看着三姨娘,以为自己坐在那里就是上位者了?
“姨娘,我坐哪里?”
三姨娘撇嘴,心里暗骂这贱人肯定又要拿嫡庶之事来说了,嘴上却依然不饶:“座位就在大小姐的旁边啊,大小姐莫不是有眼疾了,离得这样近也看不见。”
“哦。原来这座位是给我留的。”纳兰白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不说话。
她不说话,自有人会替她说。二姨娘以綉帕掩唇,阴阳怪气道:“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是嫡女。理应坐在前面。三妹妹,咱们都是妾,也理当坐在下面。若是肆意越去了,只怕招人非议。”
三姨娘脸上挂不住了,恶狠狠地瞪了二姨娘一眼,自从今日午膳出那事之后,二姨娘一下午就没让她安生过。
“二姐姐,洛公子还在这儿呢。现在谈这些做什么。”
她确实只是个妾,没有诰命什么都没有。但是这么多年她操持府中大小事,参加各种宫宴聚会。再加上毓贤妃替她出谋划策,很多人早将她当成了纳兰府的当家主母。
纳兰白雪再不说话,走过去坐下了,低声与莺儿咬了两下耳朵,莺儿会意,先退下去了。二姨娘见纳兰白雪不辩解了,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三姨娘继续跟洛锦川闲扯。不多时,莺儿就端了杯茶回来,纳兰白雪接了茶,起身走向三姨娘。
“母亲病重,不能操持家务。家里全仰仗着姨娘,姨娘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三姨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间搞得不知所措,纳兰白歌却出言阻止:“姨娘。”
她只唤了两个字,隐下的话在座人都心知肚明。
“不愧是盈安姐姐的女儿,果然心地良善。待姨娘也这般好。”洛锦川道。
洛锦川这话一出,这杯茶三姨娘就非接不可了。不接就是她不识好歹。只好迟疑地伸出手去接。
三姨娘的手刚触到茶杯,脸色大变,手一松,茶杯落地,脆响之后,碎了一地。
纳兰白歌瞧着三姨娘的手已经通红,立时怒不可遏:“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姨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用这么烫的茶去害她!。”
“烫吗?不烫啊。”纳兰白雪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一摊:“我刚才端的时候不烫嘛。”
三姨娘一听这话,本就烫得惨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对啊,这贱人刚才也是直接用手端着茶杯过来的,手还是好好的,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会这样。盈安那贱人生的女儿莫非是个怪胎?
天生不怕烫。
二姨娘见三姨娘被烫成这样,更是得意:“对啊,大小姐方才端茶的时候一点事也没有嘛。”
洛锦川眸底一道流光滑过。那茶一定是滚烫的,不知这位纳兰大小姐到底是用了多大的耐力才能这样忍着。手竟然一点事都没有。恐怕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痴傻的大小姐了。
纳兰白雪看着在下面偷笑的轩儿和露儿,心情也是大好。开玩笑,当年黑帮火拼,她摸过的枪膛不知比这茶烫上多少倍。三姨娘,您就先吃了我这一亏。
往后我就不会亲自对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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