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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听我母亲说,开家长会那天,我从学校偷着跑了出来,接着就失踪了,晚上一夜都没回家。母亲当时非常担心,于是就找了我们邻居李爷爷。李爷爷带着他三个儿子把村里村外,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我的人影。
最后,我母亲竟在第二天凌晨时分突然睡着了,并且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母亲梦见一个声音对她说,我在村南的青石板上,让我母亲赶紧找人把我弄回来。
那声音只说了这么几句就消失了,母亲也同时从梦中醒来。母亲醒来后,慌忙找到李爷爷。李爷爷叫上他的三儿子李义,真的在村南青石板上找到我。之后,李爷爷的三儿子把我背回了家。
母亲还说,她梦里那个声音,是我父亲的,一定是我父亲显灵,保佑了我,这才让母亲找到了我。
听母亲这么说,我已经断定,那些柳树、黑衣人、血人头,绝对不是我的梦,那都是真的!这些,也太可怕!!
而且,我还有一丝怀疑,怀疑母亲梦里那个声音,就是救我的那个黑衣人,如果真的是那个黑衣人,那么,这个黑衣人就有可能是……
我被李爷爷的三儿子背回家之后,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其间,母亲还请村里郎中给我看过,郎中说我没事,只是惊吓过度而已。
与此同时,爷爷接到消息,从外地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爷爷回家之后,母亲就向爷爷说了她梦到我父亲声音的事,爷爷听罢,竟然叹了口气,对母亲说,我这儿子生前干的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让车给撞死,那是他的报应,只是苦了你们孤儿寡母。
关于我父亲生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我曾经多次问过爷爷和母亲,可他们总是言辞闪烁、避而不谈。
问街坊邻居,他们似乎也不大清楚,只说,听说你父亲是挖井的。
挖井的?挖井就伤天害理了吗?如果这么说的话,城里那些无恶不作的城管,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弄明白村人嘴里所谓的“挖井”是怎么回事,这些是后话,暂且不谈。
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母亲和爷爷便问我开家长会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南荒草地,是大人三令五申禁止我们这些小孩子靠近的地方。我怕我说了实话之后,我妈又该用笤帚揍我了,所以就扯谎说,我到村子的后山玩耍,迷路了,然后躺草窝里睡着了,之后的,啥也不知道了。
我嘴上虽然对母亲这么说,但是,荒草地一事,在我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自那之后,我开始变的胆小怕黑,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
睡觉时,只要听到窗外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哇哇大哭。并且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到的不是人头,就是柳树。导致我白天看到路边的柳树心里都发憷。有时,我还会梦到被柳枝紧紧勒住脖子,窒息的喘不过起来,每每哭喊着从梦里醒来,并且经常深更半夜把母亲和爷爷吵醒。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全家谁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鉴于我这奇怪现象,母亲和爷爷猜测我或许是得了什么怪病,就带着我四下里看了不少村医郎中,后又到医院,却都没查出个啥结果,一切正常,身体健康,脑子也没病。
母亲爷爷拿我这怪病也没辙,愁上眉梢一时犯了难。
有一天,李爷爷来我家串门,爷爷和他聊着聊着,就对李爷爷说起我半夜哭闹的事儿了。
李爷爷说,这孩子,会不会撞邪了,要不给他找个人瞧瞧?
老一辈都信这个,村南那片闹鬼的荒草地,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爷爷闻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苦于我们这一带没那种奇人,爷爷就想起到了,我们镇西南方,距离我们镇五十多里地的狗耳山。
爷爷听人说,狗耳山上有座华阳观,观里有位一百多岁的老道士。那老道算命看相、风水堪舆、画符驱鬼,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当地人都尊称他一声“活神仙”。
爷爷就和母亲商议,到狗耳山华阳观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那位活神仙请家里,为我治病。
在母亲点头应允下,爷爷在当天傍晚时分,便把那老道士请到了家里。
老道进门就把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遍,然后手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问我夜里是否有做恶梦,我见老道一身破旧道袍,手黑脸脏,邋邋遢遢,当下厌恶至极,冲他摇了摇头。接下来,无论问他什么,我只是摇头不语。老道无奈,对爷爷耳语几句便不再理我。
吃晚饭时,母亲特意炒了几个可口下酒菜,爷爷陪着老道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而我吃过晚饭刚想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便被母亲催促着上床睡觉,这么早就睡,我一脸不悦地嘟囔一句,心里极不痛快,回到自己屋里,气呼呼蒙头便睡。
说也奇怪,那天晚上感觉并不怎么困,可当我脑袋一挨着枕头,立刻就失去知觉,不大会功夫便陷入深度睡眠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觉着身上一凉,像被人把被子掀去了似的,耳旁幽幽地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张——国——振……张——国——振……过来呀……你快过来呀……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得,像鬼迷了心窍似的,听到声音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见我房间门敞开着,光着脚只穿着一条小裤衩,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此时客厅里灯亮着,却空无一人,母亲和爷爷还有那大吃大喝的老道都不见了踪迹,我没多想,见客厅通向外面的门也开着,抬脚走了出去。
我家房子没有院落,坐北朝南位于一个丁字路口,门前是一条窄小的土路,路两旁有几株爷爷前些年栽下的梧桐树,房子东边就是一条南北向的水泥大路,说是大路也不过六米左右的宽度,不过在我们农村六米宽的水泥路已经算是大路了。我出了客厅门来到小土路上向左一转,几步便来到那条水泥大路上,沿着大路晃晃悠悠向南走,因为声音是从南边传来的。
天灰蒙蒙的,没有太阳,更没有月亮和星星,周围的景色也不是很清晰,好像还不住的抖动,就像水里的倒影被调皮的孩子投了一颗小石子似的,时而波动起伏,时而支离破碎。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对此时所处的环境质疑半分,更不觉得害怕,甚至脚底被尖锐硬物扎破也不觉得疼,沿着大路一直向南走去。
晃晃悠悠走了许久,发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清晰,光线却越来越暗,隐隐约约中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棵像人一样手拉着手的大树,条件反射似的心下当即害怕起来,脑子也猛然清醒。再看周围景色,不正是村南那片荒草地么?
刚才叫我名字的正是那两棵大树。这一次,我竟出奇地没有被吓得大哭大叫,而是慌忙转身,撒丫子就向回跑。不过,倒霉的是,又出现了那天原地打转的现象,怎么都跑不出去。
此时就听远处的那两株柳树又说话了,像是那个叫柳姬的柳树,声音恶狠狠地:“小崽子,还想跑吗?今日便要你父债子偿!”
闻听柳姬说话,想起被它妹妹柳媚裹着身子扯拽脑袋的痛苦滋味儿,我浑身都是一哆嗦,根本没明白她话里父债子偿什么意思,心里便害怕起来,哇得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颤抖着声音向它们乞求:“妖……神仙阿姨,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说完,泪如雨下,哇哇地哭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两株柳妖见状,根本就不为所动,柳姬恶狠狠又对我说道:“小崽子,你觉得我们可能放过你吗?”
我闻听,哭的更厉害,连话都说不清了:“里……里们要我肿么样?我又莫……莫得罪过里们……”
柳姬冷哼一声,说道:“懒得和你小崽子废话,私闯阴界就是死罪,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柳姬说完,我的身子便不自主的向两棵大树走去,我想往回走,身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没几步便来到两棵柳树近前。柳树上依旧挂满了鲜血淋漓的死人头,一个个看上去狰狞恐怖,估计他们临死时受了不小的痛苦,个个面部扭曲,死瞪着双眼,看的我毛骨悚然。
我心里一阵阵地绝望,泪眼朦胧地四下看看,空无一人,今日只怕无人搭救了。
就在这时,闻听远处一声高喝:“妖孽住手!贫道观你们多时了!”
话音刚落,一道暗灰色身影,由远及近快步赶来。我定睛一看,不就是晚上在我家胡吃海喝的那名邋遢老道了么?
老道来到我身前,一把将我拉住,用力像身后一扯,我的身子竟然像纸片似的,被他向后丢出,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在空中飘飘荡荡,像被人放起的风筝似的,一直飘出去十几米远。身子着地时也是轻飘飘地,摔在地上一点都不觉得疼。我此时方有所悟,难道,是在我的梦里么?
等我从地上站起来时,老道已经和两棵柳树打在了一起。就见老道瘦小的身体在无数柳条中忽上忽下,手里不时会有金色光芒闪动,每闪动一下,他身体周围的柳条便被金光震飞。不过那些金光似乎对柳条起不到杀伤作用,被震飞的柳条很快便又将老道包围。没过多长时间,老道便被一根柳条抽中胸口,呼一声向我这边跌来,我赶忙躲避。谁知道,不躲还好,这一躲竟刚好被老道的身子砸中,我心里一阵无语。
老道速度极快,刚跌倒便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我的手,大喝一声:“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等我缓缓张开眼时,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黑漆漆的,还是晚上,原来又是一场噩梦,不过想想这要比之前那些噩梦清晰百倍,跟真的都没啥两样。我正准备接着再睡时,房门被推开了,就见爷爷搀扶着老道,母亲跟在他们身后,进入我的房间。
老道身子好像有些不适,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不住咳嗽,沙哑着声音问我:“孩子,你是怎么招惹上那两头柳妖的?说实话。”
我一愣,心想,这老道怎么知道我的梦?难道刚才……难道刚才我梦是真的,老道把我从柳妖手下救了回来?又见老道捂着胸口,那部位不正是刚才被柳条抽中的地方吗!我见瞒不过老道,便当着爷爷母亲的面,把我那天在荒草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我说到,有一只红色动物追赶兔子时,老道竟面目失色,大声向我问道:“你说什么?红色动物?你看清它长什么样了吗?”我说:“没有,那动物速度很快,看着像狗,又像狐狸。”老道闻言,竟连连点头,似有所悟,又似自言自语般兀自说道:“红色……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问老道那是什么怪物,老道冲我摆了摆手,我也就不再多问。
等我把事情全部说完之后,让我们全家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老道竟沉沉睡去,任爷爷和母亲怎么呼唤就是不醒。爷爷把手伸到老道鼻子下,一探他的气息,没气了,大惊失色,大喊了声:“道长死了……”
那一夜,我们全家都没合眼,好端端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是个外人,并且这老道死的也太蹊跷,这如果让人知道了,公安局追查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爷爷和母亲没功夫追究我独自跑到荒草地的事,把老道的尸体放到了爷爷床上,要我好生看护。爷爷和母亲商议着,准备连夜去狗耳山一趟,到当地打听打听这老道还有什么亲人没有,如果有,把事实告诉他们,他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没有,爷爷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人是自己请回来的,又死在了自己家人,现在是法制社会,死个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爷爷劝了她几句就准备启程。被爷爷安排他房间看护老道的我,此时发现,盖在老道胸口的被子微微上下鼓动了起来,不大会功夫,老道竟然把眼睛睁开了,我吓得当即大叫起来。
客厅里的爷爷和母亲闻声赶来,见状也吓了一跳,就见老道瞪着双眼,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看着房梁,。最后爷爷仗着胆子,试探性的对躺在床上的老道轻声道:“老道长,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爷爷话音刚落,老道长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又是一个诡异笑容,很快又恢复正常,反反复复数次之后,就见老道突然把嘴一张,厉喝了一声之后,说了几个奇怪的字。
说完,老道把眼睛一合,头一歪,没了动静。
我们全家在一旁看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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