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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子洋和小陈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乐小侯很奇怪的笑声在屋子里极度压抑地响了起来。
“你怎么了?”姚子洋觉得这笑声忽然就响起来,太吓人了。
乐小侯向捧着宝一般,捧着一本书小跑到了门口:“这个江西野人写的这书不错!”
姚子洋大体撩了一眼,驼色的书皮上是墨线勾勒出来的男女秘戏图,图旁还配有娇莺雏燕微微喘,雨魄云魂默默来,凤倒鸾颠一夜梦,千奇万巧画春图一首诗。
原来是这样的一本书——姚子洋笑了:“看到什么事了,让你小子笑成这副狗样子?”
乐小侯还是在笑:“真不知道写这书的家伙在哪里,小的我还还真想见识见识他。这家伙竟能将那事给写出这么多花样来,都是他自己和娶妇儿滚床上琢磨出来的?”乐小侯说着话,将他手里翻开的书递在姚子洋的眼前:“东家看看这里写的,简直太有意思了!”
正当姚子洋准备伸长脖子看上几眼的时候,身后有了杂踏的响动。七个汉子围着先前的那个白发老人,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年青人,这东西都是你画出来的吗?”白发老人很是激动,那拿薄册子的手很明显地颤动着:“这都是你画的吗?这个翅膀样的东西真能带人飞起来?”
姚子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老人手里的薄册子,翻开的地方正是三角滑翔翼的设计图:“是我画的,我确定这玩意儿能飞起来,风筝不就飞起来了,只不过这个比风筝稍微复杂一点儿罢了!”
“这个也是你画的?”老人又翻到了蒸气机的结构图。
“是我画的,这册子里的图都是。”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老人看着姚子洋,就像是久困沙漠中的旅人,突然遇上了一洼子清水,激动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了:“祖文远有生之年能得遇如此俊才,足矣!足矣!适才文远多有待慢,小友里边请!”老人上前牵起姚子洋的衣袖,就往黑布帘子后边走去。
帘子后边原来还另有乾坤,一个小院子,收拾的整齐干净。在院子正当中筑有一个小型的锻炉,在锻炉的左右两侧是两个棚子,棚子里摆满了各种木制木型,比方什么水排、水车、翻车、桶车,播种用的耧车,耕地用的木犁,攻城用的井阑、投石车、床弩、攻城槌——老人说,在攻城槌旁边的叫记里鼓车,记里鼓车边的上是指南车,指南车过去的是浑天仪,浑天仪过去的是日晷,日晷边上的是刻漏,刻漏边上的是千里船——
姚子洋静静在看着老人,一件件介绍着棚子里的模型。老人是快乐的、享受的、自豪的、满足的,棚子里每一件东西都是经过他心血淬炼出来的,老人说他年近六荀,因为迷醉这奇技淫巧,被家族逐了出来。他没有结过婚,没有子女,不好吟风弄月,不好交友应酬,他将他所有的心思全花在了这个小院子里,和这七个被他收养回来的孩子们身上。
“他叫鸦九!”老人指着先前与姚子洋在铺子周旋过的汉子:“文远不客气的说,整个大汉朝没有谁造的剑能锋锐过他去!”
“他叫公输墨!”老人又指了指左腮边生有一个拇指大小肉瘤的汉子:“院子里这些儿模型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他的木工手艺算得上登峰造极了!”
“他是三尺!”老人又指了指一个个子最矮,但生了一脸胡子的汉子:“他烧的一手好陶!也能造出很多种纸,更是不错的皮匠。”
“他是上元,当年我上元节带回的他!”老人指了指一个紫棠脸的大汉:“石头在他手里如同泥团一样随心所欲!”
“他是桃开!”老人指着一个最接近儒生、最年青的汉子:“他精于筹算,手里的笔能仿出任何人的笔迹来!”
“他叫三更!”老人指着眇了一目的汉子:“他会好多种织布之法,通织金编银之法。”
“他是冬来,擅烧丹铸器!”
在老人喋喋不休的说话间,众人慢慢随着老人的步子进了正屋。
“鸦九,给小友茶!正屋三间屋子,中间的这间屋子,既是客室也是书室,左右两边是见个的栖身之地。”老人说着话,将姚子洋他们让到了一排做工精巧的椅子上,在椅子与椅子的中间,有用黑石雕出来的矮几。
不大工夫,鸦九便给每个黑石矮几上摆上了茶。当来到姚子洋跟前时,鸦九竟是朝着姚子洋突然鞠了一个躬,然后极度真诚地说道:“适才鸦九多有不敬,请公子见谅!”
“客气!”姚子洋清楚,鸦九的不敬当然指的是先前五十两银子的事情。
“都坐都坐!”老人开了口,他的七个弟子都各自找了位子坐了。然后,老人将目光落在了姚子洋的身上:“小友找文远何事?”
“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是北府道行军大总管姚子洋。此次前来,是想请先生出山相助。”
“文远文无安邦之策,武无定国之力,能助小友何事?”
“将老先生满院之物,将我薄册之思,推广天下以利万民;让天下更多的人,像老先生一样喜欢上这种所谓的奇技淫巧之事;让士农工商这四个字,只成职业的区别而不再有贵贱之分,若是老先生敝帚自珍,视胸中之所学为一己之私物,不肯与天下共享之,那就当我姚子洋今天没有来过好了。”姚子洋说出口的每个一字都饱含着昂扬的激情,他简单、短促而有力的手势,向在场的诸人隐隐地表诉着他坚定的决心。
本来坐着的老人,慢慢地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两行浊泪悄悄地自老眼里滚了出来,沿着皱纹层层的脸砸落在了地上。老人嘴唇哆嗦着,却是发自腑肺地笑了——笑容很温和:“小友既有如此之雄志,那文远之余生便跟你走了!”
“好!”姚子洋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从今日起,老先生既是我唐城百工令,也是我唐城大学百工学院的第一任院长!”
“唐城?唐城大学?”祖文远老人和他的七个弟子,似乎根本没听说过这两个,在现在的北府也有些儿名气的地方。
姚子洋能理解,有一些人群,对某件事物的关注点是很不一样的,如果祖文远他们会关注这乱糟糟的时事,那他们就不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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