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只身一人从龙寨村,赶回潭良游击区。临近潭良镇,他并没有直接回根据地,而是悄悄地来到良友镇,又从良友镇,乘车前往大登镇。想到桂花交待的事,便买了些酒菜,又量了些布,打算把布送给岳母,以示问候,再和岳父斟上几杯,唠唠家常,也算是尽份孝心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侯亮来到后门,敲了敲门。
“谁呀?”家里的管家二婶听到声响,走了出来,把门打开一看,见是侯亮,喜出望外地叫了起来:“大姑爷,是你呀!”侯亮赶忙用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二婶会意,立即让进他,尔后,往门外左右瞄了瞄,迅速将门关上,领着侯亮,来到大堂。见到岳父母,侯亮上前问候:“爸妈,近来身体可好?”岳母覃香答道:“好,好,我们都很好,我女儿她好吗?”侯亮答“桂花很好,她就是想念你们二老了。”岳父陈新廉赶紧吩咐二婶:“快快,把大门关了,今天,不管谁来,都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客。”侯亮把布匹递给岳母说;“这是给您的一点心意。”覃香拿了布进里屋去了。侯亮又指着桌上的酒菜对陈新廉说:“阿爸,等会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喝它两杯,好好聊聊。”陈新廉高兴地说:“好啊!我们哥俩好好聊聊。”说完,吩咐二婶拿到厨房准备晚饭。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吃晚饭了,酒菜上好桌。待大家坐定,侯亮拿过一个大碗,提起酒壶,把米酒倒满大碗,在碗里放置两个小勺羮,然后,右手拿起勺羹,满上酒,左手掌心向下,手指置于右手腕上,一滴不漏地将满满的一勺羹酒,递到岳父陈清廉嘴边,说道:“一敬,爸妈身体健康。”
“好!好!”陈清廉“哧溜”一声,把酒喝干,然后,回敬了一羹。侯亮又说:“这羹是敬阿妈的,阿爸您就代劳了吧。”陈清廉“哧溜”又干了一羹,然后,又还了一羹。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不少,又吃了些菜,侯亮看着岳父酒兴正浓,又勺起一羹酒,唱到:“二敬岳父你,镇长当得好,升官又发财。”陈清廉这回不干了,他说:“镇长当得好,我承认,但要讲呢,升官发财,我就不赞同了。亮子啊,难道你们共产党当官是为了发财吗?”侯亮摇了摇头,说:“我们共产党人当官,是为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自已升官发财。”陈新廉笑道:“说得好!老夫当官不图利,只为民。”说着,指指自已,又指指侯亮,道:“我们都一样,你姓‘共’,我也姓‘共’,不过,我是共同目标的‘共’。”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侯亮也笑着说:“来,为这共同目标,我们爷俩喝一羹。”
“好!我们喝。”两人相互喝了对方一羹酒。
“阿爸,因我和桂花的事,他们没为难你吧?”
“他们能拿我怎样?大登镇,谁不知道我和我女儿桂花,早就断绝了父女关系。”一提起此事,覃香突然难过起来,哽咽道:“可怜我那女儿呀,爸妈好久没见到你了。”陈新廉抚摸了一下覃香的肩膀说:“好了,别难过了,见到女婿不也一样吗?”就这样,边喝边聊,天已渐渐地黑了下来。吃完晚饭,侯亮向岳父母告辞,两老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地送别侯亮。侯亮乘着清清的月光,走在返回马尾村的路上……
清晨,“咯咯啯”随着一声高昂的雄鸡唱起,天公将昨晚盖在大地身上的雾纱,缓缓地扯开,轻轻地扔在山上,山上的松林似乎害怕昨夜的寒气,久久不愿松开缠裹在身上的雾纱。苏家坪这个村子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袅袅炊烟从各家厨房升起,这是村民在生火煮粥。煮粥是村民一天中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大清早起来,刷干净一口大铁锅,将淘好的米放入,倒入清水,盖上盖子,点燃蒿草,塞入炉灶内,时不时添入卷成一团的干蒿草,熊熊的大火烘暖着人们的心,这就是一天的希望啊!煮好这锅粥,再从酸坛中夹出一大碗又脆又酸的罗卜、豆角、蒜头、辣椒、紫姜等,舀上一碗粥,用嘴沿着碗边“滋噜一圈,一口香甜的粥唆进嘴里,再送上一块酸,嘴里既有稀饭香醇的甜味,又有脆酸的诱惑,真是好吃极了!人们不分三餐,只要干活累了、渴了、饿了,都可以吃上一碗,既解乏,又解渴,更解饿。一天都能吃上粥,已是件奢侈的事。平时,人们的主食是吃芋头和红薯。人们过早(早餐)之后,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放出鸡鸭觅食,有的下田施肥,有的修缮房屋,做起木匠活,可谓各忙各的活。今天是苏二狗家负责放牛的日子,苏二狗早早就来到村头,一路收拢着各家放出来的牛,赶往后山吃草。路经村里的晒谷场时,一位老者正指点六七个壮小伙练武。有的扎着马步练桩,有的在练翻筋斗,有的在练拳,而谷场中央有一小伙正在练着一套棍法。只见他时而展转腾挪,时而东挑西刺,时而前劈后戳,时而左扫横截,身法行如游龙,动如脱兔,动作刚柔相济,攻守兼备,真可谓招招至狠,式式精妙。
“好啊!好啊!”小伙的这套棍法,赢得围观村民的热烈喝彩,也博得两位老者频频点头。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到小伙身边对他说:“哦,不错!苏成你这套‘七星棍’打得真是又流畅又好看,套路是过关了,但七星棍的精髓不知道你掌握了多少?”说着,从旁人那里拿来了一根棍子,又道:“苏成,来,跟师父过几招。”
“我怎么敢和师父您过招呢?”苏成心想,师父年纪这么大了,怎么是我们年轻人的对手,别伤到他老人家了。老人看出了苏成的心思,用手指了指他,笑着说:“你小子,是不是嫌我老啊?”苏成赶忙摇手,不好意思地说:“徒弟不敢,不敢!”老人接着道:“想当年,就师父我一个人,拿着这根‘七星棍’,十几条壮汉都别想近得我的身,今天,就你们这几个小楞楞也不在话下。”老人捋了捋长长的花白的胡须,迅即摆好架势,说:“来吧!不对练,怎么能学会和掌握真正的‘七星棍’呢?”
“那好,师傅看棍!”苏成声音故意拉得很长,让师父有个准备,右弓正劈,一招“泰山压顶”,棍头直朝老人头顶打来,但下棍的速度并不快,苏成想试探一下老人的反应速度,没想盯着棍头的眼睛,却不见了师傅的身影,这一惊,非同小可,苏成不敢再掉以轻心,接着左弓又扫,一招“横扫落叶”打向老人双脚。老人腹部一收,双脚点地,向后蹬出一步,轻松躲过。苏成右脚踏出一步,同时右侧身体向前凌空飞出,一招“卧佛指路”棍尖直戳老人心口。这三招,一招接一招,一步扣一步,招招连环,步步紧逼,上击头部,下扫脚踝,中戳胸口,真可谓三路强攻,志在必得。一般会点功夫的人,即使躲过第一招、第二招,也难逃第三招的凶险。只见老人棍子在胸前一竖,挡开棍锋的同时身体旋转,向右后飞出一步之外。苏成跃起侧倒一击不中,身体侧卧于地,恐防遭袭,迅即一个“乌龙绞柱”翻起。只听老人说了一句:“都说年轻人要让老三分,今天师父我可是让年轻人三招了,该我攻了,看棍!”说罢,左手抓棍往怀里一带,右手抓棍手腕往下一抖,棍头直扑苏成面部。苏成赶紧双手抓棍向上一架。老人这一棍看上去很用力,其实为虚棍,轻点苏成架棍之后,迅即一转,沿着架棍向下用力划削至苏成握棍的拇指,在苏成拇指感到一阵麻痛,抓不稳棍的刹那,老人的棍子朝苏成的棍子轻轻往下一敲,苏成的棍子掉落地上。苏成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身上冒着虚汗,他知道如果师父手再下重一点,他的拇指就废掉了。他不得不佩服师父的七星棍法如此娴熟,功底如此深厚,自己三招连环棍法,招招至狠,却碰不到师父一丝一毫,而他老人家只需简简单单的一招,自己就败下阵来,看来自己对七星棍的精妙之处揣摩不够,功底、火候还差得远呢。
“苏成,今年你才十七岁吧?这么年少就掌握了这么好的棍法,已十分难得,想你师父与你这般大的时候,比你差远了,你以后啊,在棍法的技巧上多下些功夫,就更不得了了。”老人鼓励道。
“多谢师父指点,我一定会努力的。”
“好了,大家休息一会吧,喝喝水。”
“来来来!苏成,你很牛是不是?我两个来比一比,看哪个最牛掰?”苏二狗赶着一大群牛停下来看热闹,看得来劲,手舞赶牛的竹竿晃悠起来。为便于赶牛,竹竿头还扎着一条长长的烂布,竹竿一晃,烂布在空中飘来飘去,甚是滑稽。
“你这个仔,凑什么热闹啊?不好好看牛,却在这里吹牛,看我如何砸了你的牛。”苏成捡起一小块泥巴,砸向一头牛的屁股,牛突然受到惊吓,往前一冲,顶到前面的牛身上,顿时牛群乱了起来。。
“好你个苏成,你敢打我的牛屁,我跟你没完。”说着举起竹竿,晃着烂布,嘴里吆喝着“喔呜!”“喔呜”,跑着赶牛去了。看着苏二狗狼狈的样子,听到刚才的对话,众人不禁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师父,我们苏家坪,为什么都姓苏,没有外姓人家?七星棍是怎么来的,怎么这么厉害呢?”苏成不解地问。老人取出插在布腰带上的长烟斗,解开缠在烟斗上的小布袋,从里面取出少许烟丝,捏压进烟斗里,苏成划燃火柴将其点燃,老人“叭嗒、叭嗒”地狠狠抽了几口,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将苏家坪和七星棍的来历,像说书一样娓娓道来。
老者叫苏三友,本村长老级人物,已七十多岁了。常言道:自古七十古来稀。苏三友由于从小练武,至今眼不花,耳不聋,身板极好,敏捷度极高。村里的男人从小都会练些武功,这是苏家坪与其他村落不同的习俗。苏家村是客家人群居的村落。相传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明朝武官苏氏三兄弟,为躲避清兵追杀,从中原逃到广东梅县,清兵继续南下,不得已又从梅县逃到了这里定居,并在此繁衍后代,形成了同宗同族的村落,在村里人们都以叔伯、哥弟、姐妹相称。身为武官的三兄弟,自然将一身的好武艺传于后人,拳法的衍变已是中原的长拳和南拳的有机结合,而七星棍则由明朝戚继光所创的棍法揉合少林棍法而成,到了南方又融进南方棍术,形成一种独特的棍种。此棍法既有北派的舒展、大方,又有南派的短促、刚猛有力,既有强攻,又有暗杀,可谓脚踏七星,棍打七位,攻防兼具也。苏三友说,清朝末期,本地匪患猖獗,土匪经常下山劫掠。一次,二十多名土匪闯进村来,遇其父在家中做粉,欲抢财物,其父见身旁没有兵器,遂解绑在身上的布腰带,径自往水桶里放,沾满水后,稍拧干,上下左右飞舞,当棍使,专用七星棍之绝技,点打土匪致命要害和穴位,十几招过后,带队的小头目和五六名手下当场毙命,其余人见其父如此神勇,哄然逃散。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村村寨寨人人皆知,苏家坪从此远近闻名,再无土匪来村滋扰。苏成和伙伴们听得痴痴入迷,尤其是打土匪那一段,大家都沉浸在那一招一式之间,留涟在畅快淋漓的胜利之中。
“喂!各位叔伯弟,做白日梦,想当英雄啊?”潭良乡副乡长苏明理出了家门,准备去乡镇府,路径打谷场,见小伙们在练武,想到国民党要招兵的事情,上前探探他们的意愿。
“啊,是明理呀,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苏三友问。苏明理答:“近来,国军要招兵买马,了解一下本村小伙有谁想当兵?”苏三友用烟斗指了指他们说:“那你得问他们愿不愿?”苏明理对小伙们继续说:“各位叔伯弟,你们身怀好武艺,不去报效国家,多可惜呀!不如当兵怎样?”苏成、苏杰、苏华三人都说愿意当兵,苏成说:“家里兄弟多,饭都不够吃,当兵好,管饭。”苏杰说:“当兵还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苏华说:“当兵有枪,可以捞世界、发财。”苏明理了解到村里有三个人要当兵,心里有了底,就和他们道别出了村。
过几天,苏成、苏杰、苏华三人相约一起去投军。一路上说说笑笑,畅想着从军后有一个好的发展。
“听说吗?参加国军能拿到十块大洋呢。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啊!长这么大,从来没拿过那么多钱,真渴望啊!”苏华说。
“看你那点出息,再给你多几个钱,或许,你连老妈都会卖。”。苏成看不起苏华那贪财的样子。
“你意思是说,你不贪财?那你把你的那份大洋给我得了。”苏华不服气地说。
“我懒得理你这个贪财佬。”苏成说完和苏杰径自往前走去,把苏华一个人甩在后面。走到半路,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个子不高,长得却很壮实,此人正是潭良游击区武工队副队长杨如平。
“苏成、苏杰,你们上哪去呀?”
“我们又不认识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的?”苏杰疑惑地问。
“你,叫苏成,对吧?”杨如平指着苏成说。
“对。”苏成答。
“你呢,就是苏杰,没错吧?”
“没错。那你们是谁呀?”苏杰又问。
“我们是这一带共产党游击队的,听说过吗?”
“早就听说这一带有游击队活动,就是没见过。有传言说,共党游击队可厉害了,都长着三头六臂,连县城自卫总队那么多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苏成边说边围着杨如平转,又去看其他的游击队员,时而还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不解地说:“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啊?”
“共产党哪有什么三头六臂?和你们一样都是凡人,要吃饭,要睡觉,也要撒尿,对不对?”杨如平风趣地说。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苏成、苏杰的戒备心理,全都烟消云散了,反而对共产党游击队有了一种亲切感。
“你们在和谁说话呀,苏成、苏杰?”苏华赶上来问。
“你是苏华吧?”杨如平问。
“对呀!你们怎么知道的?”苏华又问。
“他们是共产党游击队。”苏成告诉苏华。
“你们打算去哪呀?”杨如平明知故问。
“我们三人要去当兵吃粮。”
“我看,你们三人都是穷苦人家吧,不如参加我们游击队好了。我们共产党游击队是老百姓的队伍,是为穷苦大众谋福祉、打天下的,参加我们的队伍,就等于参加了你们自己的队伍,我们来自百姓,了解百姓,不是吗?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们都知道。你们看,国民党军队官僚军阀、腐化堕落、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还经常打骂士兵,这样的队伍,我劝你们千万不要参加。”杨如平耐心细致地宣传党的政策。苏成和苏杰,两人对视着,会心一笑,这不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那支队伍吗?
“我们跟你们走。”苏成挽着苏杰,坚定地对杨如平说。
“参加你们共党有多少大洋给?有军饷发吗?”苏华急切地问。
“我们老百姓的队伍,都是穷苦出生,可没大洋给,没军饷发的。”扬如平实事求是地说。
“那我可不能参加你们的部队,我要投国军去,一去哪里就有十块大洋拿,多好啊!苏成、苏杰,我们一起去吧。”
“要去你自己去,我俩跟定共产党了。”
“那好,你们多保重,我走了。”苏华说罢,抓紧赶路。
几个游击队员想拦住他,杨如平挥挥手说:“算了,人各有志,让他去吧,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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