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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古大存、沈华善和张戈,正就进攻鄂州一事进行最后的完善。出兵的时间、路径、布阵,这些都要再一次核实了。
其实具体用兵作战这等事宜,沈华善是没有什么建议的,他要做的事情,都是进攻之前要做的事情,而且大多,都已经在进行了。
裴、谢两家的子弟,已经联系上了,并且已经在鄂州城中派发了那些图画和纸片;那首童谣和那则谣言,已经在鄂州城中传开了,还有即将要做的事情,也准备妥当了。
在招讨司还没有进入鄂州城之前,对鄂州百姓所能做的事情,其实很有限。对于招讨司而言,这些鄂州百姓十分重要,散发那些图画、纸片,就是为了干扰黄渊对鄂州百姓的控制,尽可能减少鄂州百姓的伤亡。
“沈大人,进攻的时候吩咐士兵们那样做,是否真的可行?”古大存行军控阵多年,还从没有想到扰乱军心还可以用这种办法,对沈华善佩服之余,心中也有不确定。
“这个办法一定可行!到时候,招讨司士兵进攻的时候,必定会少很多阻力。”沈华善微笑着说道。
因为这个办法,是已经被证明了,是行之有效的。在这个时候,在距离鄂州还有百余里的驻扎地,沈华善想起了在思过处幽居几十年的兄长沈从善。
这个办法,和让裴、谢两家子弟在鄂州城中散发图画、谣言、纸片的办法,都是沈华善从兄长那里听说过的。
在他偷偷进入思过处看望沈从善的时候,沈从善对他说过的那些故事。或者说是沈从善知道的史实,是他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而且时间越久,这些故事在他脑海里就越深刻。
到了如今在河内道平乱。那些故事,那些计策,就再一次在沈华善脑中出现了。
“谢谢您,哥哥。”沈华善心里默默地说。虽然沈从善已逝,但沈华善一直觉得,兄长不曾远离。他循着兄长所提及的道路前行。带领沈家去完成兄长不能实现的期望。
“既如此,那么本将军就按照计划行事,天亮再攻城,以免误伤鄂州百姓!定要将反贼剿灭,还鄂州百姓平和安宁!”古大存这样说道。
一旁的张戈和段宏等人,脸色都十分审慎。这是招讨司在河内道的第一场战役,关系着招讨司在河内道的布局,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诸将都传令下去!只惩首恶、勿扰百姓的戒条,一定要牢记了!但施行仁义之心,靠的是霹雳手段。若是鄂州百姓……绝对不能退怯!记住。平叛才是招讨司的目的!”
古大存的声音冷峻,将心底存着的那一丝犹豫和不忍全部舍弃。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对付鄂州这路叛军,总有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感觉。却不知,自己的妇人之仁。差点差点铸成大错!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样的话语,是古大存心中牢记的,却也成了他的桎梏!兵者,不管用不用,始终都是凶器,用凶器而活万民,当用之!这是他早就应该去做的事情。
直到招讨司的士兵来到,他才转过弯来。
七万招讨司的士兵。对付河内道三万的叛军,若是这样,都不能将此三地平定,那当真是笑话了!不管有没有这三地百姓顾忌,招讨司的使命。就是平叛!
鄂州城中的平永大将军府,一条一条关于招讨司的消息被急送到黄渊手中,使得他的眉头越发紧皱。
随着招讨司越来越近鄂州,黄渊的心也提得越来越高了,召唤冯万石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报!招讨司的士兵,离鄂州城不到百里了!”又一条的急报,呈了上来。
这一次,急得黄渊差点挑了起来。不到百里,以大永士兵行军的速度,不用三个时辰,就可以到达鄂州城外了,根本就不用等到卯时。这比黄渊预计的速度快了很多!
“冯先生,现在该怎么办?招讨司大军,太快了!这样看来,不用卯时,鄂州城就危险了。七万招讨司的士兵,本将军怎么抵挡?”黄渊又暴躁又恐惧。
不管之前冯万石有何良计,在这些数目庞大的招讨司士兵之前,黄渊都觉得只会成为渣滓!
“大将军稍安勿躁,唯今之计,就只有动用鄂州百姓了。他们之前从大将军府领了粮食,现在也该是时候为大将军出力了。”冯万石的声音,仍是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出力?冯先生的意思是说……以鄂州百姓之力去抵抗招讨司的士兵?”这一次,黄渊能跟得上冯万石的思路了。
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怎么抵挡得住招讨司的士兵?况且,百姓们又怎么会愿意去抵抗这些士兵?那不是去送死吗?
“大将军有所不知了。百姓乃是最愚的,也最易为我们所驱使。先前大将军府派发出去的粮食,就是收拢民心之举。如今,鄂州的百姓们,定会愿意替大将军守城的!只要他们守在城墙上,招讨司的士兵就不敢动!鄂州再坚持两天,晋州刘良,必定会赶来的,到时候局面就不一样了……”
不管这些百姓愿不愿意,都要守在鄂州城门,这样,招讨司的士兵,才会进退为难。攻城,则是罔顾鄂州百姓的死活,落如天下人的口舌,就算招讨司平定了鄂州,也会民心尽失;
不攻,鄂州的局面就无法平定,拖下去对于招讨司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七万士兵的口粮,可不是小数目。据他所知,已经有人在运转司的粮草上做手脚了,招讨司的粮草定不能及时供给!
不管攻城还是不攻,最后有所损害的,定会是大永!——冯万石这样想着,对于招讨司的到来,竟然有了一丝期待。
即将到卯时,天色仍然一片墨黑。距离招讨司传扬的那个进攻时辰越来越近了,守着城门城墙的永平大将军士兵,都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
而他们中间,则间杂地站着鄂州的百姓,有近五千之数。鄂州百姓中最彪悍的那群人,如今已经成了平永大将军府的士兵。此刻站在这里的百姓,是在平永大将军的动员之下,来到城门城墙这里的。
当初,这些百姓也有份冲进鄂州刺史府的,他们生怕招讨司的士兵进程之后,会治他们的罪,所以才会站在这里——法不责众这个道理,这些百姓哪里会懂。
这些百姓,只握过锄头柴刀,如今握着大将军府发下来的兵器,只觉得沉重异常,差点就要握不住。卯时就到来了,他们的身躯都轻颤起来。
鄂州城门,已经紧闭了。这些士兵和百姓的任务,就是死守住这里。在人数差异这样大的情况下,死守不攻,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卯时已经到了,鄂州城墙上的士兵和百姓,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地等待着招讨司的军号响起。
然而,卯时响起的,不是招讨司士兵进攻的号令,而是一阵阵不绝的歌声。当那些歌声穿过重重黑暗,传到大将军府士兵耳中的时候,他们都呆愣住了。然后,他们发觉,手中握着的兵器猛然沉了很多。
那些歌声,是大将军府的士兵曾经无比熟悉的,或者说,只要是河内卫士兵都无比熟悉的!那些歌声,正是河内卫士兵在演练之时,所唱的那些歌声!每一个河内卫士兵,都会经历演练之时,自然,都听过那样的歌声,都会唱那样的歌声!
说是歌声,不太恰当,准确来说,那是吆喝的声调!
那些吆喝的声调,是河内卫士兵都听惯谙熟的了,如今在这个静夜里响起,更有摄人心弦的力量!况且是七万士兵同时高喝,声势是何等浩大壮烈,连鄂州城似乎都震动了!
那些热血的过往,在河内卫训练时的艰辛,誓要为保河内道安定的壮志,相互相助的同袍,还有几乎没见过面,却每个士兵都知道的河内卫大将军古大存!
这些,都是这些士兵遗忘了的过往,在他们跟着中郎将黄渊起义的时候,就远远抛在了后面的过往,是他们已经割裂了的过往!
如今,这些吆喝的声调响起的时候,仿佛是响雷轰进了他们的内心一样。
“招讨司入城,只惩首恶,不及士兵、百姓!”
“招讨司入城,只惩首恶,不及士兵、百姓!”
“粮食已到,朝廷赈灾!不究士兵、百姓之罪……”
“粮食已到,朝廷赈灾!不究士兵、百姓之罪……”
“朝为中郎将,暮为大将军!朝廷供养来,黄渊一反贼!”
“朝为中郎将,暮为大将军!朝廷供养来,黄渊一反贼!
吆喝声调停顿之时,招讨司士兵高喊着的,就是这样的内容。
这样一来,不仅是大将军府的士兵呆愣住了,就连鄂州城墙上的那些百姓,都张大了嘴巴。不追究士兵、百姓之罪,这样的话,他们是听得明白的!
整整一个时辰,招讨司的士兵都在做着这样的事情,不断绝的高歌、不止歇的高喊。他们根本就没有攻进鄂州城,他们做的,就只是这些而已!
一曲高唱,才是招讨司士兵攻城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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