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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空阴云密布,一道道的闪电如似蚯如蛇。气象台已经发布橙色预警,今日有特大暴雨。
京都第三医院的一间重症病房里,一个年约十二三岁面色苍白的少年躺在病床上,一个年轻的护士刚刚挂上吊瓶,少年就自觉地伸出一条细弱的胳膊,等待着静脉注射。
“今天估计好一点了吗?”护士问。
少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你不要担心,这几天医院请了许多老专家来会诊。相信你很快就会返回校园的。”
“谢谢。”
少年望着窗外,黑色的云层愈发的厚重,已经分不清层次,就像淤积于少年心头的忧郁一样,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离开的日子太久了,以至于校园,已经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词了。
京都大学,是一个全国瞩目的名校,世界名牌大学排名也很靠前的一所高等学府,是许多莘莘学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寐以求的求学之地。而他,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燕川,成为了这所学校史上年龄最小的历史系学生。
时至至今他还记得育英院(孤儿院)的院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接到他的录取通知书时候的,那种喜极而泣的表情;全然忘记了她的责罚和打骂;还有那些平日趾高气扬对他不屑一顾的小女生们听闻这个消息时的那种羡慕,崇拜的眼神儿,都让他有了一种快意。
直到有一天,就在他入学的第二年,这种快意并没有持续太久;感觉就像是这个阴晴不定的天空,转瞬就能变成疾风骤雨。
体育课的一次跌倒,让从此他再也没能重返校园。
脑瘤!一张脑ct的片子似乎证明了他的聪明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与这个下丘脑错构瘤,有着某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由于这个脑瘤生长迅速,以至于让他不时头晕和流鼻血。他上网查过这种病例,手术后的成功率微乎其微,患者最终还会死去,手术后的寿命也不过短短数年而已。最为可怕的是,术后有可能失忆或是癫痫。
这个结果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近一个月时间里,他每天都在考虑生与死的问题。
生当如夏花,只要刹那的绽放和绚烂,就足以告慰平生了。
十几天后,手术如期进行。
......
第二天,各大媒体网站都报道了一条消息:京都大学“神童”于昨日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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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10年,一个荒僻的山村里的一间茅草房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欲哭无泪地望着草塌上的一个面如死灰的少年。
身旁的一个青壮汉子说:“埋了吧,都没气儿两天了。”
老奶奶咬着牙点点头。
青壮汉子刚要抬起这个少年,准备卷入草席。
少年却缓缓睁开双眼四下看了看问道:“这是哪里?我在哪?”
青壮汉子如见鬼魅,吓得连跌了几个跟头,慌忙夺门而逃。
“孙儿,你可醒来了。”老奶奶喜极而泣。
“奶奶?”少年一脸的茫然。他努力挣扎着,试图记起一些事情,不料,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
“真可怜,孙子刚刚死了,自己又被乱兵杀了。唉!这世道。”
几个村妇正对着这间茅草房指指点点地说着,少年听闻这些话,脑袋又是一阵疼痛,随即便人事不知了。
清晨,一个少年用双手在茅草屋旁掘了一个坑,掩埋下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奶奶后,用两条破布缠裹了血淋淋的十指。然后,漫无目地的走出了村庄。
我是谁?
少年晃了晃头,向着朝霞万道,灿若焰火的东方走去。
天下第一方士
时近八月的咸阳城里骄阳似火,吐一口唾沫还没等落地,便被炽热的阳光烤焦,挥发到同样滚烫的空气当中去了。
一辆马车辚辚地驶出高大的南城门,随后渐渐淹没在了飞扬的尘土里。
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道袍,面相俊朗,有些瘦削的中年方士坐在马车里,吐出一口痰之后,清了清喉咙,放下蓬窗向赶车的道童问道:“快了吧?”
“快到了,国师。”同样也是一身道服的道童爽利地答道。
方士点点头,微阖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一年前的那个夏天,师尊鬼谷子辟谷开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即刻下山入世,却并不多言,再问下去,师尊也只是淡然一笑。十几年了,他跟随师傅鬼谷子一心修道心无旁骛,并无入世的念头,只是想着寻药、炼丹、辟谷,修道。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白日飞升列入仙班,求一个自在逍遥,却不料师尊却要自己下山,这着实让人费解。无奈师命难违,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依从。
那一日,鬼谷子让他也如孙膑,庞涓一般择花为其占卜,预测前程。
他作为鬼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时至至今还记得当年庞涓折了一枝支马兜铃花,孙宾则取黄菊花于先生的案几上。鬼谷子先生为庞涓这枝半是枯萎的花开十二朵的马兜铃占卜道:汝有一十二年荣盛之年。此花采于鬼谷,见日而萎,必事身于魏国。后果如先生所言,庞涓被魏王拜为元帅兼军师,再后被孙宾射杀于马陵道,享受人间富贵一十二年整。
孙宾选择了案几上的一枝菊花,被鬼谷子先生占曰:虽然身有残缺,不为大凶,且喜瓶中供养,为人敬重。随后,又将孙宾之名改为孙膑,暗道了孙宾会遭受刖足之刑。如此种种,无一不应验。
今天,鬼谷子先生让自己也择花问卜,他略一思索,随手摘下茅屋门旁一棵杨槐树上的一朵白色的花,交到先生手上。
鬼谷子先生微微一笑道:“此花名曰牵牛,依藤而生,附树木而灿。此次下山,必有一番大富贵等你。”
“先生,弟子侍师多年,是不是有不到之处,让先生烦心,而让弟子入红尘浊世?”他唯唯诺诺地问道。
“非也。仙道也是人道,入世又何尝不是一种历练?汝自去,他日必有成仙之道。”鬼谷子答道。
“那弟子即日就要下山了,能不能多陪师尊几天?”
鬼谷子摇摇头,闭上了双目,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念道:“海界无疆,螟蛉为王。屿岛无籍,孤本善藏。”
听到鬼谷子先生这四句谶语后,他琢磨了半晌,也是茫茫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又想到:反正鬼谷子先生的谶语都有应验,像所言的庞涓、孙膑、苏秦等几位师兄的前程一般,无不灵验,索性不再去为此费神。后来再一想,自己仙道根基太浅,又孑然一身,何不就如师尊所说,去凡尘浊世游历一番,长一长见识也好。
于是,他便辞别了鬼谷子先生,一个人下了山。
此时,正是秦王嬴政灭了六国,一统天下。迁周九鼎于咸阳后,遂自封为始皇帝,也正值此时是信心满满之际。虽然天下统一了之后,秦王的野心并没有得到满足。当时就有方士进言说:海中有蓬莱、方丈、赢洲三座仙山,有仙人居住,可以求得长生仙药。秦王一听,正中下怀,便搜罗天下的方士为其去海外仙山去求取长生不老之药。因为琅琊之东能看到海市蜃楼的海域,不仅有狂风巨浪,又有暗礁盘踞。又有渔民说出远海打渔时,经常会遇到大鲛鱼,轻则翻船,重则会丧失生命。所以,一干方术士虽然众口啁啁,却无一人敢冒奇险而去。
这是他下山后听到的第一件事,也就是这件事让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一个敢出海为始皇帝求取仙药;被始皇帝敕封为天下第一方士的国师——徐福,徐君房。
徐福之所以敢冒奇险,多多少少也是听了鬼谷子先生的话后,心中有了底气,也正应了“富贵险中求”这句古语。
从觐见始皇帝到被敕封为国师的过程,仅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一切都似乎太过于顺利了,但徐福知道,往往这种顺利却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祸患。
果不其然,被敕封为国师的第二个月,徐福带领一千多人出海求取仙药,便遇到了雷雨天气。时至今日,徐福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也还是心有余悸。
当时,就在他们出海的第七天,倾盆大雨就如水注一般的泼了下了。闪电耀人眼目,雷鸣震耳欲聋;一道道的闪电,宛若龙蛇蜿蜒,暴雨恰似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让人心悸胆寒。就这样一直下了八日的暴雨,海水像开了锅的滚水一样,掀起了一层层的巨浪。所幸的是,出海用的五条海船,都是始皇帝派身边最得力的太监黄公公亲自监造的,光是用来浸泡船板的上等的桐油,就用了足足上千桶。海船内外棱角处包铜包铁的自不必说,单是这五条海船所用的三千工匠,也是天下最精细的巧匠。因此。海船的坚固程度非一般的海船可以比拟。
即便是这样,在第九天的时候,还是发生了意外状况。
徐福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海浪不是很大,暴风骤雨也消失殆尽,阳光映照在海面上,透出一丝丝略有诡异的蓝黑色。就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黑黝黝地浮出海面,一条巨型的鱼鳍像一把锋利而厚重的钢刀一般破浪而来。当时,五条海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他们知道,这就是渔民口中所说的大鲛鱼了。虽然海船上有几十人的浆手是从琅琊当地渔民中招来的,但几乎没有人见过如此巨大的鲛鱼,徐福更是呆若木鸡一般。众人惊慌失措之下,都乱了方寸,五条海船也失去了指挥,浆手们也胡乱地划起船桨,五条海船就像陷入了漩涡一般,在原地如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起来。
大鲛鱼一跃跳出水面,徐福看到了那一张黑洞洞的大口足以能吞下一座房屋,两排阴森森的牙齿,就像一把把锐利的尖刀,足矣让人魂飞魄散。大鲛鱼跃起之后,便撞向了一条海船,耳边只听得“轰”的一声,这艘海船便如碎纸片一样,漫天飘飞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了。海面上除了漂浮的碎木片之外,还有那条海船上浆手和杂工的尸体与极少一部分活着,并且大喊大叫着:“救命。”的幸存人员,其惨状无语言表。
眼看着这条大鲛鱼撞翻了那条海船之后,又冲着自己这艘船而来,徐福和船上的人都被吓得肝胆俱裂。就在他们自认为毫无生机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阵如诉如泣的;让人闻之会悲痛欲绝的声音之后,海面上如鬼魅一般的出现了几百个披头散发,而且头发的颜色千奇百怪,或湛蓝,青紫,或红如晚霞;或橙黄,碧绿,或发丝如墨,都面如人形。虽然都面如人形,皮肤却又各异,有黑有白,黑如厉鬼,则白如明月。
最让人感觉奇特的是,它们几乎都赤裸着上身,身上都如鱼一样披着一片片银白色和铁黑色的鳞甲。面孔黑的上身平坦,面孔白的则像女子一般胸部隆起。男子赤裸上身,像女子者皆外披了一层铠甲。
它们的口里都发出一种类似于渔人吹海螺所发出来的声音,两条也如人形的手臂握着颜色各异的;像是长矛一样的兵器,呼喊着向这条大鲛鱼而来。
众人看到,它们的速度极快,就像一条条水蛇一般冲向了大鲛鱼。而这条大鲛鱼似乎也非常畏惧这群貌似鬼魅一般的生物,它一折身便钻入海面,那群生物也随之潜入到了海里。就在徐福他们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略微平静海面上忽然又翻起了一朵朵大大的浪花。徐福定睛一看,这一朵朵的浪花却如胭脂一样殷红。
“国师,你快看!”
随着身边一个下山后;收的一个弟子的喊叫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后,徐福看到了一条庞大的鲛鱼尸体,缓缓浮出水面。那群如人形的生物也随着鱼身的上浮,也口中呜呜咽咽地浮出了水面。
徐福定了一下心神,急忙吩咐其它几条船上的杂工和浆手,打捞还在水面漂浮的活着的人。他这时才想起来鬼谷子先生曾经说过:东海有鲛人,生活在海底。据说,鲛人的祖先是远古蚩尤部落的一个种族,只因蚩尤战败,又不愿意归附于黄帝,便投身大海,自成一族。现在想来,这恐怕就是先生所说的鲛人了。
鲛人们依然嘈杂地口中呼喝着,拖拉着这条巨鱼的尸体,渐渐地又沉入了海底。就在它们即将沉入海底的刹那,徐福他们都被看到的一个景象所惊呆了——有一个女孩子,活脱脱就像咸阳城内大街上行走着的少女一般模样,长着人的黑发,黄色的皮肤,身上穿着一袭白衣白甲;坐在一条鲸鱼的背上,也一同缓慢地沉入了海面。
“海神,是海神。”一个琅琊当地招来的浆手喊道。
他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很显然是过于激动所造成的。
“海神?”徐福狐疑地问道。
“国师,我也是听我爷爷讲过的。他老人家说:‘海里有神,人首人身,貌如少女,千年而不得一遇。”这个浆手答道。
“遇上会如何?”
“听说遇上后,会有奇异的灾祸出现。”
一听这个浆手这样说,徐福海船上的所有人都惶惶然而不知所措了。
徐福眼看着出师不利,损失了一条海船不说,还搭上了二三百人的性命,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自己在始皇帝面前夸下了海口,这又应该如何收场呢?回去,还是继续前行?这让徐福进退两难起来。
如果回去,不仅仅于自己的面子过不去不说,单以始皇帝暴戾的性格,见到求仙药不成,恐怕自己的性命也堪忧。若是不回去,但此时人心惶惶,就连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找到海外仙山,单是刚刚经历的这场劫难,也足以让人心寒了。
怎么办?怎么办?
徐福的大脑急速地运转着,忽然,他灵光一现。用多年修炼的腹语说道:“我是海神,告诉你们的始皇帝,他带来的礼物太少了。这次仅仅是一个警告。如果下次再来还是这样的话,我会丝毫不留情面的。”
因为,腹语是用丹田里的一股先天之气,启动七窍,透出身体的;所以,这种声音很有穿透力,仿佛来自于很远很远的地方,深邃而又悠远。
听到徐福的腹语之后,几条海船的人都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作揖,祈求海神能保佑大家,能平平安安地回到陆地。
徐福见到此计大有成效,一颗原本还悬着的心,终于才四平八稳的落了地。
后来,回到秦土之后,所有经历过这次海难的人都众口一词,都说在海上遇到了海神,只是因为带去求仙药的礼物太薄,怠慢了海神,所有才有当日的劫难。
始皇帝听到所有的经历者都如此说,才没有加罪于徐福。不仅没有加罪,反而赐给徐福黄金五百镒,外加美婢五名,宅邸一处,加封为大国师,食禄二千石。
“国师,到了。”道童的声音打断了徐福的回忆。
徐福跳下马车,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望向蒺藜木栅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注:古时称为大鲛鱼的,就是现在的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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