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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黑云层稍稍散开了些去，朦朦胧胧的月光像是一层薄纱，轻飘飘地落到了关城之中，让原本就极静极黑的关城有了些微的光亮。然而有了这种似有似无的光亮，关城越发显得安静了。往日的关城是有着夜市的，黑夜可没有这种诡异的安静。
关城的改变始于两位成丹老祖的战死，始于南门城三族强势降临。关城的白天比以往更热闹了，小偷小摸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甚至是公然敲闷棍劫掠行人的。而关城夜，却是和白天相反的严重，无比的寂静，无比的萧条，在宵禁的命令下达之后，就连原本准时准点打更的更夫都没了踪影。
关城的寂静为汤九这个初为梁上君子，还不幸惨遭失败的家伙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他缩在一家客栈临街的横梁上，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黑夜之中，朦胧的月光即便是从别的什么事物上反射过来也没能抚到他身上。他就像是一个冷血的暗夜猎手，隐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出现。
汤九双手抱膝蹲着，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以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斜对面柏氏的小门。
柏氏的祖宅在关城的北方，却并不是正北，毕竟北关道的北边段是需要从北门直通关氏祖宅北门的。柏氏的祖宅建立在北关道西边，正门就在北关道上。
汤九和柏婕尹相约从北城门离城她自然不可能从柏氏正门出来，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柏氏祖宅的北边小门。这点两人很有默契，却是不必明说的了。
“哼。”
柏婕尹耗费的时间早已超出了汤九心底的那条线。汤九并没有想要拿灰和柏婕尹交换李双洪和汤平的打算。汤九是精明的人，现下关城的局势即便是仅仅从老爷子空中知道个大概，他也能抓住其中的重点。
关城的中心是那颗据柏婕尹说是犼的妖兽蛋，那么以南门城那些外来修士的强势，在没有见到犼兽蛋之前，李双洪和汤平就必须活着，毕竟只有他们知道那颗妖兽蛋的下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南门城的三大族会把李双洪两人交到柏氏的手中，但李双洪两人是必定不能死的。所以汤九并不担心李双洪两人的安全，柏氏即便知道妖兽蛋在自己手中，在没有抓住自己之前，他们不可能对李双洪两人有过分的举动，毕竟南门城三大族的怒火可不是没了成丹修士的柏氏能抵挡的。甚至于，就算抓到了自己，又有哪个能找到那传说中的犼兽蛋？灰从头到尾可没有一丝半点的神兽气质。
所以，汤九很明白，眼下最为关键的不是李双洪两人的生死，而是自己的安危。
汤九撇了撇嘴，有些失望地望了柏氏祖宅一眼，准备离开。他诱惑柏婕尹偷出李双洪两人来换犼兽蛋，首先是为了从柏氏脱身，其次倒也有真个骗回来李双洪两人的打算。可惜柏婕尹那边似乎出了变故，此地不可久留矣。
汤九小心翼翼地散开感知，确定周围没有巡夜守卫，也就纵身跳下房梁，准备返回老爷子那边。
“吱呀。”
一声开门的轻响却在关城寂静的夜里传出了老远，一匹老马拉着一辆略显破旧的马车从柏氏小门中慢步行了出来。汤九刚好落地，抬头看向那边，赶车的正是柏婕尹。
柏婕尹一身黑衣，马车刚走出来，她就跳下马车，回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甚至有一般富贵人家正门大小的小门，就这么牵着那老马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她自然是见着了汤九的，谁让汤九好死不死地正在她开门的时候跳将下来。
柏婕尹直直地牵着马车走到汤九面前，她脸上不知为何蒙着一块黑漆漆的面纱，两只露在外边的眼睛比之初见时不知寒冷了多少。
“汤大兄。”柏婕尹就这么保持着牵马的姿势，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向汤九，冷冷淡淡地说道：“小妹应约而来。”
汤九的呼吸有些急促，在柏婕尹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探知了车内的两人正是李双洪和汤平两人。汤家村覆灭之后，除了一同逃脱的那二十七个伙伴，李双洪和汤平就是他仅有的亲人了。
汤九很精明，但他的性子却是惫懒的，而惫懒的人向来只顾眼前，目光向来是不甚长远的。汤九见着了李双洪两人，可就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了，他忽略了柏婕尹眼中的冷漠和丝丝讥讽。当然，也许就是察觉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吧，柏婕尹的冷漠是必然的，两人可算不上什么熟人，至于讥讽，那会被他理解成柏婕尹这种富家子弟对自己这种标准的屌丝男的鄙视。
“呼。”汤九一把掀起马车的门帘。里头李双洪和汤平两人却是昏迷着的，他们脸上，脖子上，以至于所有暴露在衣服之外的部位都密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汤九小心翼翼地放下车帘，双眼猛地睁大，恶狠狠地瞪了柏婕尹一眼，怒声说道：“你们下手太狠了吧？！”
“嗯。”柏婕尹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家族中自有专司刑法的族人，这些伤痕都是刑讯时留下的。”
柏婕尹无视了汤九愤怒的目光，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人我已经带来了，犼兽蛋呢？”
“哼。”汤九尽管恼怒，却也不敢就在别人家门口痛下杀手，他强压下怒火，低沉着声音说道：“犼兽蛋我放在出城的路上，走吧，顺道取了，出得了城就给你。”
汤九的意图很明显，等着走到相对僻静的街道时，他就会突下杀手制服柏婕尹，想来她身上应该有着可以开启城门的身份令牌。只要有了令牌，哪里还需要她柏婕尹？
“嘻。”柏婕尹就像个百变魔女，变脸变得比专业还专业，前一刻还是冷若冰霜，下一刻却是笑颜如花了，即便是她蒙着脸，汤九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来那一股子笑意：“汤大兄，你可别骗小妹呵。”
“哼！”汤九冷哼一声，却是不买柏婕尹的账，他一把自柏婕尹手中夺下缰绳，亲自牵着老马向前走去。
“嘻嘻。”柏婕尹也不以为意，她一跳之下，坐到了车辕上任由汤九牵着马走着。
这一刻这初出茅庐的两人却像是兼职保镖的车夫和郊游的富家小姐，前者冷漠无语，后者却是兴致盎然。
柏婕尹似乎从没到过关城大街之上，她摇摆着脑袋，四下里瞧着看着，做好奇样，眼中汤九的身影却是从没有消失过。她心里暗自评估着汤九的战力。
从表面上看，汤九初生六重的修为实在不值一提，全身的武器似乎也只有背上那柄看起来似乎是他随手制作的短弓，如此战力怎么可能是筑基的对手？但柏婕尹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她之前的讥讽可不是对着汤九的战力去的，能从两位成丹的手下安然逃脱的，又怎么可能会如表面一般脆弱？
柏婕尹心底闪过那刚认不久的师尊对自己的忠告。
“此子假以时日必有翻天之能，乃吾教大敌。”
这话明显不过，连那位强大无比的师尊都慎重对待的人物，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柏婕尹心底里的提防越深了，明明该是战力极强的人，丝毫没有强大的迹象只能说明这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自己。柏婕尹心里嘀咕道。
当然，她并不会知道敛息术和汤九那一身诡异的真气，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若是论瞬间爆发力，汤九确实能秒杀她，但一旦双方对持起来，十个汤九也不够她收拾的。
……
两人一马一车，就这么安静地走着，柏婕尹极其谨慎，她套住了老马的嘴，还给马蹄裹上了厚布，所以两人走在这街道上，除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却是安静无比。
汤九的感知往柏婕尹身上缠了一圈，嘀咕道：“这小妞在柏氏的权势着实老大了？”
出城的路已走了大半，可一队子守卫都没有见着，汤九只能归功于柏婕尹确实有着自己的话语权，连巡夜守卫都能随时调动，这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子弟能做到的。
汤九暗自嘀咕着，却总觉得自己漏些什么，他甚至能察觉这个自己忽略的部分很是重要，可一时间却始终想不起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心中的不对劲越发强烈了，他回过身，皱着眉头看着柏婕尹，苦苦思索着，却实在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了。
“嘻嘻。”柏婕尹一笑，跳下马车，对着汤九说道：“莫非是到了？”
她却是以为到了汤九藏着犼兽蛋的地方了。
“哼。”汤九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有什么不对的，等得擒下了柏婕尹，问个明白就是了。
“那儿。”汤九眼睛一扫之下，见着前头有一座规模还算说得过去的宅子，随手一指，说道：“我把那犼兽蛋藏在水井里头了。”
“哦？”柏婕尹的眼睛眯了起来，面纱下的嘴角翘了起来，她语气不再嬉笑，却也没有开始的冷漠，但绝对是怪异的对着汤九说道：“汤大兄。”
“嗯？”汤九眉角一扬，看向柏婕尹。
“呵。”柏婕尹长出一口气，伸手掀起车帘，露出里头昏迷着的李双洪两人，她的眼中两朵微弱的金色火焰燃起，背在身后的右手捏出了一个法决，嘴里却说道：“逃吧。”
“什么？”汤九一愣，接着就是脸色大变。
柏婕尹的法决引动了她双眼中的金色火焰，两朵朦朦胧胧，仅仅能大概认出来是朵莲花的金光突兀地出现在李双洪和汤平两人的头顶，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他们额头之中，留下的却是两个汩汩流出鲜血的洞口！
“不！！”汤九怒吼一声，眼角猛地崩裂，两道血线溅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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