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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州西南,属于梁州的范围之内,最低等的诸侯国蠡国最贫瘠的西部,一等采邑关城的属地之中,有一座形状似弓的小山脉,就是号山。
号山并不出名,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可谓是穷山僻壤的地方。九州诸侯分为一到九等,诸侯国中各家族的采邑分为一到九等,一等为最低,九等为最高。自然,号山这个坐落于一等诸侯国的一等采邑之中的山脉从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注意。
但号山是神奇的,至少在众多低阶修士的眼中,号山是神奇的。号山从来没有产生过哪怕是最弱小的妖族,这在灵气及其浓厚的九州是少见的,号山一年四季风调雨顺,从来没有过旱灾或者是洪涝,就连这次连续下了四天的大雨也算是数百年难得一见。
这种种迹象表明,号山要么是一处修士府邸,要么就是一处绝地。
不知道多少年前,关城的众多修士曾经试图找到号山的前辈府邸,在他们看来,与人无害的号山不会是什么绝地,反倒极可能是前辈修士留下的洞天福地。可惜无数年的追寻并没有谁在号山发现哪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洞天福地没有,天材地宝也没有。
渐渐地也就没有谁会在号山上浪费时间了,号山就好像是被遗弃的废料,没有哪一个有身份的修士会再对这块土地感兴趣,毕竟,号山之中除了到处都有的天地灵气,其余对修士有用的修行资源一样没有,这简直就是一处废地!
没有人对号山感兴趣,自然也就没有人去了解号山的历史,也就没有人会在意,号山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座山有着弓的外形,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同样没有人察觉,在弓型号山的正中央,原本是弓箭射出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群明显奇异的巨狼和一方诡异的血池。
因为畏惧阿弥陀而瑟瑟发抖的狼王此时已经没有再抖动,恐惧活活击垮了它,此刻保留着低头臣服姿态的狼王早已浑身僵硬,却是死去多时。阿弥陀也早已离去,就像他来的时候一般,即便是离去了,他那股泛着祥和与安然的气息依旧充斥着整个洞穴。
唯一没有变化的也就只有那诡异的血池了。具体地说,没有变化的只是池子本身而已,池中的血水无风自动,一圈圈涟漪从血池的正中散发开来,撞在池壁上,神奇的没有引起任何回声。
汤九看着脚下一圈圈的血色涟漪向着远方扩散,脚步并没有丝毫停留,一步步地以同样的距离和频率向着前方走去,于是更多的涟漪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荡起。
在狼王洞穴中,汤九第一眼看到血池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女魃的血液,没有丝毫理由,他就知道那个血池能把他从山洞带到一个未知的地方,类似于传说中的传送阵。所以他很淡定地和阿弥陀对视,并以五句秃驴宣示这他和阿弥陀只见的不死不休,然后一如他的直觉所料,他来到了这个充斥着血色的世界。
这是一个血色的世界。目光所及,天空和大地都是血色,就连唯一不是血色的汤九,他被狼的排泄物污染的身体和衣物,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得血红。单调的颜色是压抑的,尽管这种血红的颜色此刻颇为美丽,汤九的意识中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但汤九这段日子已经见识过太多的血色了,这点压抑并不能让他的意志有丝毫的动摇。他目光一翻常态地坚毅,他在朝着那份呼唤前行,谜底就在不远的血色尽头。然而不管即将到来的谜底是什么,汤九都知道,自己一定会活得好好的,能让人有意识地活着的,除了理想之外,还有仇恨。
汤九很坚定地走着,直到血色的尽头出现了一点杂色。汤九一眼就看到了这点幽蓝,并不是因为一点幽蓝,在无比瑰丽的半透明血色中很是显眼,而是因为致命的吸引了正是从这点幽蓝中发散出来的。
汤九一步步靠近,幽蓝一点点变大,芝麻大,豌豆大,拳头大,到最后,汤九停了下来,因为幽蓝变成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浑身幽蓝的人。幽蓝的衣袍,幽蓝的毛发,幽蓝的肌肤,以及幽蓝的眼眸。
“你是什么人?”汤九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惊骇,并不是这个蓝的发黑的男人有什么问题,他惊骇的是他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他的身体自发地产生出一股冲动,要是再平时,汤九会顺从这股冲动,然后他会端起碗筷,吃下足以填饱自己独自的食物,但现在,让他产生饥饿感,甚至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下的,赫然是个人。
尽管这个人处处透着诡异,但从外表看,他有着人类的外表,而且明显有着人类的智慧。
“吾乃赤松子!”
幽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汤九,男子盘膝而坐,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飘逸,超脱人世间的味道让他看起来更加可口了。
汤九知道赤松子。当然,他知道的是西汉刘向所著《列仙传》中的赤松子。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往往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时复为雨师,今之雨师本是焉。
在汤九的认知里,赤松子只有一个身份。
“神仙!?”汤九也算经历过风浪了,前世所熟悉的九州,黄帝的传说,甚至连阿弥陀都出来了,多一个赤松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汤九的眼神有些发愣,并不是他被赤松子的名头镇住了,相反,他一直在用他最大的力量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以免他难以控制地扑到赤松子身上,然后狠狠地啃他一口。
“吾乃天神!”赤松子幽蓝得近乎黑色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极其怪异的神色,自从汤九说出神仙两个字之后,他的语气就不再像方才那般透着隐隐的敌意,反倒是有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连带着他的语速都不知不觉间快了几分。
“天神?”汤九呢喃道。
他骨子里是个无神论者,对于神仙这个想象中最最最高级生命形态来说,天神这两个字,只是让他从中读出了一种高高在上,而他向来很不喜欢别人的高高在上。
但赤松子显然并不知道这点。
他有些难以控制地说道:“助吾脱困,汝当可得永生!”
随着赤松子的手指,汤九抬起头,看到了一把短弓悬浮在赤松子头顶。短弓朴实无华,弓身好像就是偷懒的匠人随手在路边砍下的树枝,经过粗略的雕琢之后制成,而那弓弦更是过分地用一根粗糙的麻绳替代,麻绳上的毛头似乎都没有处理干净。
此刻这把卖相极其糟糕的短弓被拉成满月,一道明显是和脚下的血液同一本质的血液形成了箭,看起来并不怎么锋利的箭头直直地指向赤松子的天灵盖。
“这是……”汤九无法相信眼睛所见,一把比最低劣还要低劣的弓箭困住了传说中的神仙?
“这是轩辕弓号。”赤松子丝毫没有求人的态度,无数年的囚徒生涯抹去了他的淡然,稍稍解释就已经让他不耐烦起来:“速速取下,吾即刻就可脱困。”
弓号,喜欢历史的汤九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史记》里说轩辕黄帝乘龙而去,留下来的就是一节龙须和他的随身兵器,因为一众臣下不舍黄帝的离去号啕大哭而得名的弓号。
汤九看了一眼弓号,就把眼光重新放在了赤松子身上,对于他来说,即便是轩辕黄帝用过的兵器也没有活生生赤松子来得紧要。在他眼中兵器再好,也得看是掌握在谁的手里,他没有接触过产生灵智的法器,此刻的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兵器是能比人更具威胁的。
况且,汤九眼中疯狂一闪而逝,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那股吞噬赤松子的欲望越发强烈了。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汤九强压着心底即将爆发的欲望,说道。
“什么?”赤松子明显一愣,好似没有料到汤九会这么回答。
汤九说出“神仙”两字,在赤松子看来就意味着他并不知道上古的那些事,并不知道他赤松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么自己以“神仙”的身份,要求他帮助,并且许以重诺,即便是压根就没打算兑现的诺言,在他看来也足够了,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吾乃天神!”赤松子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哦。”
“吾可赐予汝永生!”
“哦。”
汤九显得无比的冷漠。他性子惫懒,他虽然会对别人的富有表示羡慕嫉妒,但从来不会从中产生仇恨,他从不认为别人能得到的自己会得不到,从不认为自己会低人一等,自然而然,他就会很不爽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家伙,即便这些狂妄的家伙自称天神也一样。
“你是天神。”汤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身体的欲望已经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但他仍旧努力地让自己的话语更加清晰,他说道:“无所不能的天神为什么会像只可怜虫一样被关在这里?”
汤九夸张地冷笑了一声,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哈哈”声,说道:“无所不能的你就自己出来吧。”
无论是神也好,仙也罢,那都是和上帝一般的事物,属于想象,憧憬的范畴,和被神话的轩辕黄帝不同,后者让人知道自己的根源,让人有发自血脉和历史的荣誉感,而前者一旦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形态出现,带来的只会是恐惧和反抗。
人仅仅是人,不是忠于仙神的信徒,也不是能被本能控制的野兽。
汤九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应着本能,追寻着这份呼唤而来,但并不意味着他要屈服于本能,吃人这种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即便赤松子可能并不算是人。
他的脚步再次引起了一阵阵涟漪,没有理会赤松子有些竭斯底里的呼喊声,渐行渐远。
突然,汤九停下脚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原本就像水面一般的地面彻底变回了水面,血水依旧浸湿了他的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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