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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兰湘微微一愣,她的目光落在了这一路排成长龙,夹道而立的少林僧兵身上,左边的一列全是黄色衣衫的南少林弟子,挎着戒刀,而右边的一列则是身穿灰色僧袍的北少林弟子,个个持着法棍,看起来个个威风凛凛,古铜色的皮肤上,闪着光泽,人数从这寺门口一直绵延到山脚下,光这里就至少有两三千人。
沐兰湘点了点头,密道:“林姐姐说得不错,少林派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小妹有一点不明白,展师弟提前十天来了南少林,却并没有和智嗔大师打上照面,而智嗔大师却是带了两千多弟子来,显然并不是和展师弟沟通商议的原因,难不成,少林派也有自己的打算?”
林瑶仙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使是我们名门正派,向来也要争个高下的,沐师妹,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次落月峡之战前,我们也是这样在武当集结,比武夺帅的吗?”
沐兰湘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怎么会不记得呢,就好象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见闻大师和宝相寺的一相大师一场大战,两败俱伤,给联军出征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自那以后,我们伏魔盟近二十年的时间都没有这样大规模地聚会了。难道今天又要重演昔日的悲剧吗?”
林瑶仙秀目流转,看着沐兰湘,说道:“妹妹,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尊夫这次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是想借着这次会盟,夺得伏魔盟的主导权?”
沐兰湘微微一愣,随口道:“林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呀。外子有什么事情做得让你不满意吗?”
林瑶仙微微一笑,如夏花般灿烂,让身为女子的沐兰湘看得也有些痴了:“好妹妹。不要乱想,我们峨眉派都是女子。本不欲出头争个短长,再说了,我很清楚,我的这功夫,和妹妹相当,比起徐师兄来,却是稍逊了半筹,即使有心去争。只怕也是争不过的。”
沐兰湘的脸上闪过一阵红晕,不管怎么说,能让心高气傲的冰山美人林瑶仙亲口说不如自己的丈夫这样的话,总归是顺耳得很,她轻轻地说道:“姐姐你可是过誉了呀,外子练的功夫和我们不一样呢,再说了,他跟我拆招还经常输给我呢,要我说呀,姐姐若是跟她真打起来。八成是能赢。”
林瑶仙笑着摇了摇头,在沐兰湘的鼻子刮了一下:“你这丫头,胳膊肘向外拐呀。嘻嘻,徐师兄是心疼你才故意输给你的呢,要是真的跟外人动起手来,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呢。”
沐兰湘扭头看了徐林宗一眼,只见他凝神思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对自己这里也没有看一眼,她意识到徐林宗肯定是在想一会儿天狼出现后的事情,笑容又僵在脸上。默然无语。
林瑶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把话题岔开:“沐师妹。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会儿真的要通过比武的方式来决出这一次的盟主。或者用推举的方式的话,我峨眉会全力支持徐师兄当这个盟主的。”
沐兰湘有些意外:“林姐姐何出此言呢,当这个伏魔盟的盟主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你们峨眉也是有资格的,何必要让人?”
林瑶仙摇了摇头:“我们毕竟是女子,又地处西南边陲,通信和联络并不方便,且不说我的武功和辈份并没有达到这个盟主的资格,就算侥幸得到,也会惹得众人不服,这个盟主的设立是为了更好地整合各派,统一对魔教的,要是适得其反,那还不如不搞呢。”
沐兰湘点了点头:“那真是委屈姐姐了,可你为什么要支持我们武当呢。”
林瑶仙微微一笑,嘴边梨窝一现:“华山自不必说了,明眼人都应该知道,他们现在是没有这个实力,展师弟也没这个威望来领导群雄的,我们挑个四五百弟子可以从几千人中间精选出来,而他的手下不到四百,也是他现在的几乎全部家当了,若是他能当这盟主,只怕连我都不会服气呢。”
沐兰湘笑了笑:“可是展师弟的武功可是出类拔萃呢,如果不考虑门派的规模,只说武功的话,他应该是有机会的。”
林瑶仙正色道:“好妹妹,我总觉得展师弟性格偏激,手段狠辣,行事并非我正派所为,而且私心过重,比如这次伏魔盟盟主的选择,本来如果光明正大,出于公心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他明显是想借这个办法来让实力最弱的华山能跟其他几派平起平座,给自己争一个当盟主的机会,为此还不惜把救命恩人天狼描得一团黑,这等作法,非侠士所为,所以我是不希望他当上这个盟主的。”
沐兰湘一听到天狼二字,心就开始“呯呯”地直跳,人也变得六神无主起来,林瑶仙看到她的样子,轻轻地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沐兰湘已经开始掌心微微冒汗的柔荑:“好了,一会儿就真相大白了,别紧张。”
沐兰湘茫然地点了点头,嘴里三心二意地说道:“林姐姐,那,那你为什么不去支持少林派的智嗔师兄呢?”
林瑶仙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呢,少林派千年来领导正道武林,乃是泰山北道一般,应该支持的,但自从落月峡之战后,身为正道首领的少林派,所做所为却有些让人失望,南北少林都只是紧守自己的门户,广招弟子以弥补落月峡之战中的损失,对于魔教势头凶猛的北进,却是几乎听之任之,那几年几乎全是靠了峨眉,武当和华山三派在支持,少林派却几乎是在坐山观虎斗,妹妹,难道武当上下对此从没有意见吗?”
沐兰湘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姐姐,你有所不知,少林派当时的后台,阁老夏言夏大人在朝中失势,先是给贬官回家,然后起复之后又被严嵩陷害。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少林派朝中无人,还被严嵩借口寺院侵占民田。夺去了不少免税的永业田,所以少林一直不敢妄动。另一方面,落月峡之战中,少林的损失是最大的,也急需恢复元气,所以就一直隐忍多年,这也是我的公公徐阁老对外子说的,我想这回智嗔大师拉出如此规模的队伍,恐怕也是意在向天下证明少林的实力。让魔教和我们伏魔盟其他几派,都不至于小瞧了少林。”
林瑶仙点了点头:“那看来是我误会少林了,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仍然支持武当,毕竟徐师兄的父亲是徐阁老,朝中的支持力度更大一点,再说当今的皇帝重道轻佛,想要战胜魔教,还是全力支持武当更好一些。”
沐兰湘点了点头,开始四处张望起来:“林姐姐。你说,你说那天狼,还有。还有他的黑龙会怎么还没有来呢?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摆出这阵势就是为了迎接他,他该不会放我个一个大鸽子吧。”
林瑶仙看着沐兰湘这半是紧张,半是期待,欲拒还迎的神色,心中暗自神伤,暗自想道:傻妹妹,你就是知道了天狼就是李沧行,又能如何呢?你已是徐夫人,再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到时候伤的还是自己啊。她忍不住想开口劝沐兰湘两句,提前给她打打预防针。可是突然间,林瑶仙看到沐兰湘抬起搭在额头远望的右手。落下的袖子里,露出了半截雪白粉嫩的玉臂,而肘关节的内弯处,一点艳红夺目的朱砂,却是格外地显眼,比那些南少林大师们披着的大红袈裟,还要红上三分呢。
林瑶仙一下子给雷得不知所措,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沐兰湘居然还是处子之身,用左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再一定晴细看,分明那鲜红的朱砂还在,娇艳欲滴,就跟自己左手肘内弯上的那点守宫砂一模一样。
林瑶仙的手不仅微微地发起抖来,沐兰湘似乎也注意到了林瑶仙的变化,转过头来,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林姐姐,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瑶仙定了定神,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密道:“妹妹,你,你手上的守宫砂………”
沐兰湘的脸上飞过一朵红云,刚才她一时不慎,袖子处的护腕松了口,露出了小臂而不自知,她连忙扣好了自己的护腕,拉着林瑶仙的手,低头轻轻地密道:“林姐姐,这个事情,还请为小妹保守秘密,不要,不要跟任何人说。”
林瑶仙点了点头,追问道:“这怎么可能呢,你都,你都嫁给徐师兄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她收住了嘴,意识到这样问人家夫妻间的**不太好。
沐兰湘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忧伤起来:“实不相瞒,我当年和徐师兄乃是假结婚,那时候我四处寻不到大师兄,又没有法子能激他出来,而徐师兄也想借机会让屈彩凤死了心,不再纠缠于他,这是我们的私心,于公来说,武当当时内鬼未除,徐师兄又是突然回帮,人心浮动,若不是我当时下嫁于他,只怕武当会有倾覆之危,于是我们就设计了这个假婚礼,一来是想让屈彩凤死心,二来是希望引出大师兄,由他来执掌武当,三来,若是大师兄不出现,这婚姻可以巩固徐师兄的地位,保住师门。”
林瑶仙皱了皱眉头:“可是,可是那婚礼上李师兄并没有出现,屈彩凤倒是被徐师兄刺了一剑后负气而走,你们,你们后来也没有假戏真作?”
沐兰湘眼中开始盈起了泪花:“没有,徐师兄的心里只有屈彩凤,我的心里也只有大师兄,我们二人早就情同兄妹,不可能真正在一起的,再说,那天我事后才知道,大师兄来过的,我在武当的后山,发现了他丢掉的我们的定情信物,他,他一定是以为我移情别恋,背叛了他,才,才不要我的。”
林瑶仙幽幽地叹道:“好妹妹,这么多年可真是苦了你了,李师兄若是知道你的这份情意,一定会后悔这些年对你的误会的。”说到这里,她的双眼也开始模糊起来,本来林瑶仙自以为是世间少有的痴情女子,却没有想到沐兰湘竟然深情至此,自己与她相比。终究还是差了半筹,一想到呆会儿李沧行出现时,这段戏剧性的姻缘还不知如何收尾。她突然有些不敢向下想了。
林瑶仙意由心生,不仅多看了沐兰湘几眼。却突然发现今天的沐兰湘,还刻意地打扮了一番,清纯了许多,虽然仍是妇人打扮,但头上插着的那只玉簪和耳上挂着的两只翡翠耳坠,却看起来年代很久远,而她今天穿的,并不是作为武当妙法长老的那种天蓝色道袍。而是以前来峨眉时曾穿过的高阶弟子的藏青色劲装,吹弹得破的脸弹上,虽然未施粉黛,却透着一股子兰花清香,显然是用花瓣洗过脸,林瑶仙突然意识到,这些只怕是沐兰湘上次在峨眉与李沧行分别时穿的衣物,事隔多年,她居然重新穿了出来,这显然是在为再次的重逢作准备了。
沐兰湘也意识到林瑶仙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右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脸,密道:“林姐姐。我,我今天的打扮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若是,若是他真的来了,看到我会不会,会不会反而不高兴?”
林瑶仙微微一笑:“你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二人正私语间,突然看到山脚下的另一边山角那里,转过来一大堆人马。浩浩荡荡,却是穿着统一的土黄色劲装。数百人为一队,分成了六队。而正中间却打着一面大旗,上面绘着一条飞舞着的黑龙,张牙舞爪,气势逼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支庞大的队伍,走在前面的黄衣高手,个个身形矫健,太阳穴高高地隆起,步伐沉稳,几乎每步的距离都一样,一看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比起寻常的江湖人士,更多了几份沉稳,纪律与肃杀之气,即使是以阵法称雄于江湖的少林武僧们,也都看了点头不已,暗自称奇。
智嗔的眼睛终于微微张开了,长须微微地飘了起来,看着源源不断还在从山角转出的黄衣大军,他叹了口气:“这天狼是有备而来,想不到他在这福建也就半年时间,居然能集结起这么多的江湖高手,有如此庞大的规模和气势,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展慕白也没有真正地见识过李沧行的实力,这一下看得有些呆住了,心中半是羡慕,半是嫉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说不出话来,久久,才恨恨地说道:“依我看,这些也不全是江湖人士,即使是我们各派的弟子,武功是一回事,但这行军的架势,除非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是走不出这样的队伍的,这些只怕并不是江湖人士,有许多是士兵,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天狼借了军队来给自己撑腰。”
杨琼花勾了勾嘴角,轻轻地摇了摇头:“师兄,我觉得不太象啊,你看那些人,个个一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绝非普通的士兵,而且他们拿剑拿刀,手都沉稳有力,不象那些拿惯了长枪盾牌的军人,走路带风,也都是轻功不错,分明就是武林人士,怎么会是军人呢?”
展慕白不满地一回头,瞪了杨琼花一眼,吓得杨琼花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展慕白转回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听说那天狼在戚家军里当了很久的教官,也许教会了那些士兵一些拳脚功夫,然后再教他们一些内功的基本打坐吐纳之法,通个一两条经脉,也能装着会武功的样子,这又不是难事,我当年上华山的时候几乎还不会武功呢,不也学了半年多就有模有样了吗?对,一定是这样的,天狼肯定是借了士兵过来吓人,智嗔师兄,咱们可不要给他骗了。”
智嗔缓缓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展师弟只怕又说错了,按你上次跟我说的,这天狼打下横屿岛后就大抢战利品,还把戚家军气得回浙江了,那戚将军又怎么可能借兵给他呢?”
展慕白呆了呆,强辩道:“那,那也可能是其他的部队,比如福建的驻军,比如胡宗宪胡总督给他派的援军。”
智嗔叹了口气:“展师弟,不必再强行说服自己了,你自己信这些吗?临时调来的军队,没有训练过武功,哪可能有这些功夫在身?看来天狼的实力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这回我们还得小心应对才是。”
杨琼花也插话道:“是啊,师兄,我一直说天狼并不是坏人,没有跟我们为敌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在塞外救你了,你还说他是以前我们都认识的人,也是跟魔教有血海深仇,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展慕白心烦意乱,骂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这人野心勃勃,能力又强,灭了魔教后,下一步就会对付我们了,绝不能让他这样轻松坐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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