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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循声看去,只见远处大约十里外的海面上,横着一大一两座岛屿,如两座黑色鲸鱼背,而两座岛屿之间约两三里宽的海面上,火光冲天,杀声震海,百余条突击舰正在围着十几条大,形状和大与黑鲨号相似的战船,进入了短兵相接的跳帮作战,这些战船上喊杀声一片,到处都是手持刀剑的人在厮杀,而看起来有二三十条战船已经起了火,正在下沉,更是有些船已经沉到了水面以下,只剩下几根桅杆还露在外面。
天狼的心中一动,果然这里已经开战了,而且一如大家的预料,在这个狭窄,水急,礁石众多的海域里,汪直集团的那些快速,火力强的武装快船完全无法施展,被早早埋伏的陈思盼军突击舰拦腰痛击。
那些围攻武装快船的突击舰,很明显是从两侧而非正面接近武装快船的,应该是一早就潜伏在了这大陈岛里的暗港或者乱石丛中,等对方的船队经过,再斩头去尾,拦腰横截。
一旦陷入这些海盗们最拿手的跳帮作战模式,即使是汪直集团久经战阵的倭寇水手们,也难以抵挡,这会儿看起来已经损失过半了,只剩下十几条船还在坚持,而且照这架式不用一柱香的功夫,也会被斩尽杀绝,落得和前面一批一样被焚毁沉没的下场。
黑鲨舰上,五根桅杆全部树了起来。挂满了白色的风帆,这会儿是刮着强劲的东风,黑鲨号是顺风而行。于是所有的帆都是迎风鼓起,第三层的桨速也明显地加快,看起来汪直徐海眼见自己的手下正在被一边倒地屠杀,心急如焚,已经顾不得等后面的卢镗舰队了,这会儿全速冲击,恨不得能马上飞进战场。
而黑鲨号最高的那根主桅上。一个身手敏捷矫健,如同灵猿一样的家伙嘴里咬着几面旗,手脚并用。爬上了主桅的端,向着卢镗的战舰队,打起了旗号。
卢镗微微一笑:“看来汪直坐不住了,是要先行进攻敌阵。催我们也加快速度。随他杀入,他们已经发现了陈思盼的主船烈风号,准备直取烈风号,也催促我们全速跟进,只要打掉烈风号,那就可以一举取胜。”
天狼的眼中寒光一闪:“不,卢将军,不要照汪直的打法。他要对上烈风号,就让他自己去。我们的目的是既要争取全歼陈思盼一伙,不让他们跑脱一条船,又要尽可能多地消耗汪直的手下,让他的实力减弱得越多越好,若是跟着他直接杀入敌阵,轻易地打掉烈风号,那陈思盼的手下就会四散而逃,以后再想收拾,就困难了。”
卢镗先是一愣,转而大笑起来:“天狼,想不到你居然也能如此坑害盟友,你当心汪直知道了你的计划,会跟你翻脸成仇!”
天狼冷冷地道:“盟友本就是基于利益上的共同体,他们毕竟是倭寇,不能让他们的实力过强,这样会增加他们讨价还价的本钱,也会增加他们降而复叛的可能,只有让他们的手下 ,尤其是那些主战派死个七七八八,才方便我们更好地控制汪直团伙,现在两伙海盗和倭寇大战,在我眼里不过是狗咬狗,死得越多越好,免得以后难以安置,卢将军,只需要注意两,不能让汪直和徐海有生命危险,也不能让陈思盼团伙有大量的逃脱,继续为祸,这就足够。”
卢镗了头:“我明白了,你就看我的吧。”他转身奔向了后面桅杆上高高的将台,挥起令旗,沉声道:“众军听令,左翼四十条战船由张千户统领,包抄敌船左翼,右边五十三条战船由李千户统领,合围敌军右翼,中军四十条战舰,紧跟我靖海号的行动,作好准备,一旦左右翼战船到位,便鸣鼓而进,满帆出击,务求击沉陈思盼所部的全部战船!”
周围的亲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地行礼抱拳,中气十足地喝道:“是!”
大陈岛的海岸线上,几百名黑衣劲装,持刀驻剑的大汉们,正警惕地围成一圈,圈中的核心,则是沙滩上的一把金背座椅,一身绸缎长袍的严世藩,正坐在金背座椅上,手里拿着一只了望筒,近在咫尺的海面上,突击舰与武装商船的殊死搏杀他视而不见,却用着那只邪恶的独眼,死死地盯着南边海面上正在机动包抄的明军战舰。
白面无须的金不换穿着一身上好的红衣黑袍,戴着方帽,典型的东厂高官打扮,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似乎又找回了几年前身为东厂厂督时的那种,只不过在严世藩面前,仍然是赔着笑脸,微弯着腰,道:“阁老,是不是卢将军前来助战了?”
严世藩放下了手中的了望筒,眼皮跳了跳,干咳了一声:“我没有叫卢镗前来助战,只是让他在双屿岛北边封住汪直逃跑的通道,可他现在却出现在这里,看起来还摆开了攻击阵型,只怕这其中有诈。”
到这里,严世藩的眉头一皱,指着冲在最前面,如离弦之箭一般的黑鲨号,问道:“这船不是我大明水师的,看起来倒是有象前面那些给打沉的汪直方武装快船,可是速度居然如此之快,有谁认得这是哪家的战舰?”
一名水师军官打扮的将领冲着严世藩一抱拳:“阁老,您对了,这艘就是汪直的座舰,著名的黑鲨号!”
严世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什么,黑鲨号?这么汪直逃出来了?”
那名将领名叫朱天奇,乃是卢镗的副将,这次严世藩来这大陈岛坐镇指挥,就是卢镗派了五条战船护卫而至,而带队的。就是这朱天奇,也是跟随卢镗多年的一员战将了,多次和汪直集团交过手。是以对汪直所部的战船,尤其是这条黑鲨号,一目了然。
朱天奇正色道:“只怕正是如此,看黑鲨号行进的方向和速度,是直冲着战场中陈思盼的旗舰烈风号过去的,我看那汪直定是被卢将军所追击,逃到了这里。一看这里也在打仗,无处可逃,干脆就心一横。想要横冲战场,或者是打沉烈风号,制造混乱,以趁机脱身。”
严世藩突然抬手打了朱天奇一个耳光。朱天奇都没看到他怎么出手的。只觉右脸一脸,接着眼前就是金星直冒,他惊讶地捂着半边开始发红的脸,道:“阁老,您,您这是?!”
严世藩破口大骂道:“脱你奶奶个熊的身!怪不得总是汪直的手下败将,连人家的意思都看不清楚,还以为汪直是给卢镗追击至此的。你们水师的那些破船能跑多快。本官这一路前来最是清楚不过,看这汪直现在冲击的速度。就你们的战船能跟得上?就算汪直是给追到这里的,他脑子进了水要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直冲战场,奔着烈风号过去?他就不会绕个弯逃命?你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啊。”
朱天奇给骂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那阁老的意思呢?”
严世藩咬牙切齿地道:“定是那天狼这回跟汪直联手,用皇上给的金牌逼卢镗听令于他,卢镗现在摆出这架式,要消灭的绝不是黑鲨号,而是陈思盼的舰队,朱天奇,你,要是卢镗所部现在攻击陈思盼,结局如何?”
朱天奇不假思索地回道:“回阁老,我福建水师的战舰一向是针对陈思盼这种跳帮抢劫的突击舰所设计,虽然打不过汪直的武装炮船,但对付突击舰却是游刃有余,现在我福建水师已经完全展开,左右两翼都已经迂回到了战场的两边,只要中军的四十条战船开始突击,那就能合击陈思盼,这里水道狭窄,又沉了几十条船,极难机动,一旦我军战船杀入战场,又是顺风,一定可以全歼陈思盼所部,当然,黑鲨号也是跑不了的,阁老,您真是神机妙算,一举就能把两大海贼势力全部消灭,太厉害了!”
朱天奇正得口沫横飞,只觉得左眼一花,左边的脸颊上又挨了一巴掌,右边耳朵里却灌进了严世藩的吼声:“这么多显得你能耐是吧!直娘贼的福建水师,狗日的卢镗,老子的苦心计划都给你们毁了!”
朱天奇就是再笨,也听出严世藩的愤怒了,他也是个人精,一路靠着逢迎上司才坐到了这副将的位置,哪还敢再开口,悻悻地捂脸退下。
严世藩骂了几句后,突然扭头对着朱天奇吼道:“躲什么躲,现在本官要上你的船,咱们这就撤!”
朱天奇本想多嘴问一句为何不与卢将军会合,但话到嘴边想起了自己刚挨的两个巴掌,赶快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恭敬地退下。
金不换的眉头皱了皱,道:“阁老,就算卢镗给那天狼控制了,可您毕竟是这里的最高长官,若是能消灭陈思盼,也可以是您指挥有方,为何要把这大功拱手让给他人呢?”
严世藩恨恨地道:“金公公,你有所不知,那天狼能调动卢镗,就是因为他手上有胡宗宪给的御赐金牌,见牌如面君,我跟此贼深仇大恨,他现在有了这尚方宝剑,就是在这里取了我的命,也是一句话的事,此地不可久留,走为上!”
金不换恍然大悟地了头,回头对着远处护卫的那些刀客剑手们沉声喝道:“全都回船上,准备撤退!”
偌大的沙滩上,黑色的人流如同退潮一般,纷纷散去,奔向了一里开外停在岸边的五条水师战船,严世藩的屁股离开了他的那把黄金座椅,两个还在他身后的手下连忙把那把椅子也搬开,向着远处迅速奔去。
只剩下一个身形娇,全身都裹在黑衣里,头上罩着黑布,只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在外面的护卫还站在严世藩的身边,玲珑有致的身材,前突后鼓的体形分明出卖了这是一个身材极棒的女子,怔怔地盯着远处卢镗的水师。一言不发。
严世藩冷笑一声:“凤舞,怎么了,你又后悔了吗?是不是你的心上人这回又胜了我一次。你高兴了?我可提醒你一句,这回你害得他够惨,接下来还会继续害他,你觉得天狼知道了你做的这些事情后,还能放过你?”
凤舞的美目中泪光闪闪:“严世藩,你闭嘴,他答应娶我的。就一定不会食言,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严世藩哈哈一笑:“哦。是吗?那这样好了,我把到目前为止你们父女对他做的事情都跟他,看看他是不是会这样认为?”
凤舞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她咬牙切齿地道:“严世藩。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我就跟你拼命,你这辈子再也别指望我和我爹会跟你有任何交易!”
严世藩的独眼里充满了淫邪的神情,在凤舞那令人喷血的胸部扫来扫去,不怀好意地道:“凤舞,都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可是你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你这么恨我又是做什么呢。那天狼看着不错,实际根本不解风情。又怎么可能跟我的床上功夫比,以前我对你是有粗鲁,我保证以后。。。”
凤舞再也听不得他的这些淫词浪语,素手一挥,就向严世藩的脸上打去,却被严世藩轻轻一抬手,手腕处被两只手指牢牢地夹住,再也伸不出半分。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性子还是这么烈,何必呢?咱们有过协议,这次合作了之后,你去跟你的天狼,我继续做我的阁老,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只不过嘛,我这里永远给你留着一条后路呢,你的好处我严世藩忘不了,正妻之位一直空着,就是给你留着的呢。”
凤舞几次想从严世藩手里抽出玉掌,可却是给严世藩牢牢地卡住了酸劲,半力都使不出来,情急之下,朱唇一张,一口玉唾喷出,直袭严世藩的面门,严世藩的眉头一皱,侧脸闪过,手上却微一松力,让凤舞趁机插回了手。
凤舞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玉腕,一边恨恨地道:“恶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这次的事情是我爹跟你的交易,也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别指望拿我的秘密来要挟我,此事一毕,我自然会向天狼清楚所有的事,他要杀要剐,我都无怨无悔,以后我也再不用提心吊胆,良心有愧,严世藩,我凤舞哪怕在阳光下死,也不愿意再在黑暗中苟活!”
严世藩不停地“啧啧”咂嘴:“何必这么要死要活呢,只要你不,我不,天狼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做过的事,这次你我联手把那事给做了,天狼以后除了你还会娶谁?放心吧,虽然这个人很讨厌,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但看在你爹和你的面子上,我也可以饶过他一回,毕竟跟你爹的合作是长期的事,你呢?”
凤舞默然无语,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按原计划行事吗?”
严世藩收起了刚才那副轻浮孟浪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头,道:“这里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我不能让天狼在这里碰到我们,现在就起帆回宁波,下一步嘛,还是按计划进行,凤舞,这可是决定你以后能不能得偿所愿的关键一步,可千万别犹豫心软哦。”
凤舞咬了咬牙,冷冷地道:“这个不用你提醒。”一转身,她的身形便闪到了三丈开外,几个起落,便奔得成为一个不大的黑。
严世藩摇了摇头,冲着一边怪石磷峋的礁石, 笑道:“我亲爱的岳父大人,来了这么久也不跟婿打个招呼吗?”
陆炳一身黑衣,阴沉着脸,蒙面的黑巾已经被扯下,三缕长须在海风中乱舞着,黑里透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一步步地走到了严世藩的身边,每一步,脚下的石块都给踩成了粉末状。
严世藩微微一笑:“岳父大人的武功又有长进,可喜可贺!”
陆炳的声音如金铁相交:“可惜还是给你发现了,严世藩,你对我女儿就不能客气?堂堂当朝重臣,话跟个市井流氓无赖似的,难怪凤舞这么恨你。”
严世藩哈哈一笑:“只怕凤舞最恨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为她安排了人生,逼她做了那么多不想做的事情的父亲吧。”
陆炳的眼中神光一闪,冷冷地道:“这是我父女间的家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你我的合作,也只限于这一回,这是我们事先言明的。可是你违背协议,居然想要害天狼的性命,若不是天狼胆色过人,这会儿已经死在双屿岛上了,严世藩,如果你害了天狼的命,我必杀你报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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