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倾尽 > 第三十一章 倾尽天下为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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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傍晚,凌火难得在雅兰阁中,蓝蝶去给他奉茶。由于成了凌火的贴身侍女,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去做,因此凌火的茶也由她奉。茶碗里是往常的顾渚紫笋,茶叶细嫩成朵,香气馥郁。想起什么似得,她转身又往茶水房去了。

  蓝蝶端着茶盘进了雅兰阁的门,只见凌火坐在琴边,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却没有动,看上去是在失神,但只一瞬,听到动静他便立刻回过神来看着蓝蝶点头笑笑。蓝蝶心中暗想,这凌火长得实在是好看,不管是笑还是严肃还是失神都是那么美,而且还丝毫没有女子的妖魅感。蓝蝶不禁感慨,幸亏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大师兄,而且已多次领教过凌火的怪脾气,要不绝对也会被他吸引了去。

  接过茶碗,凌火只看了一眼便放到桌上,皱眉道:“这不是顾渚紫笋。”

  蓝蝶早就猜到他是这反映,面无表情道:“现在天色已晚,已不适合饮绿茶了。大人这两天面色微赤,双目也有淡淡血丝,想来是几日劳累,有些上火,我便为大人您准备了这清热去火的茶。金银花,桑叶和菊花可以清热解毒,散痈消肿还能防止心烦少寐,咽干口燥。”

  听了这一番话,凌火神色舒展开来,笑道:“你对我观察的还挺仔细的。”端起茶碗尝了一口,微甜入口,清香弥漫,果然是很舒服的感觉。

  蓝蝶微微笑道:“既成了大人的贴身侍女,必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做事,既是责任也是义务。”

  凌火笑得很开心:“你果然与众不同。”拍拍身旁的椅子道:“坐这儿吧。”

  蓝蝶迟疑了一下,但见凌火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顺从地坐在了凌火旁边,心内想着,自己都成了凌火独一无二的贴身侍女了,坐他身边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她以为凌火会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双手一挥,清亮的声音铺散开来,他竟是要抚琴给自己听吗?

  听琴音不知是何乐曲,但音调哀怨凄婉,让人心里难过。蓝蝶不由得想起那日相思亭前听到的琴音,也是凄凉婉转的感觉,不过那声音更冷一些,使人同情,凌火的曲,则是让心疼。只听凌火唱道:“凌云志,不得偿,面如春,心蒙霜。似水情思葬于梦,解不开缠绕如麻断于尘。如火衣裳披在身,挡不住月华似雪夜色凉。替谁品尽世间苦,为谁受尽天下伤。千般难捱都不记,万般辛苦皆不言。只想难见你笑靥如花,泪如雨,肚里尝。若能从头,愿倾尽天下,换你眉目依旧在身旁。”

  倾尽天下么,唱得真好。蓝蝶闭上了双眼细细品尝着,觉得有泪可落但却流不出来,全部倒回到心里,又苦又涩。凌火唱出这样的歌,心中还不知有多少苦呢,然而扭头一看,却见他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噙着一抹微凉的笑,蓝蝶不免惊讶。凌火收了手,按住琴弦对她道:“诧异吗?我说我连杀人的时候都在笑着,你会不会害怕?”

  蓝蝶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答道:“当一个人悲伤过度而他又必须压抑自己情感的时候,他不能哭,那他就只能笑了,而且笑得越甜就表示他越伤心。所有疼痛都被他掩饰在乖戾的微笑里,越是笑,就越是疼。杀人算什么,死了倒是不会疼了,可是活着的却要受长罪。该怕的不是我,是大人你吧?”话音刚落,只见凌火手一滑,珠圆玉润的声音却杂乱无章地落入心底。蓝蝶便知她是对的,凌火心里不知道藏着怎样的伤呢。

  她想到了青梅竹马的大师兄苏青哲,那话便是他告诉自己的。苏青哲文武双全,风流倜傥。在幼小的蓝蝶心里,除了父亲与哥哥,他便是最高大的形象,神一般的存在。苏青哲打小便十分多情,大了更是有许多女子倾心于他。他也曾与许多女子谈过感情,但都未曾长久。蓝蝶也曾纳闷,明明大师兄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看他对于每份感情也都很认真的模样,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在一起呢?问他们是不是不爱对方,却也否认,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每次与一位女孩结束,苏青哲都会喝着梨花醉静默良久,但在面对蓝蝶的时候,却是永远微笑着。又一次夜里苏青哲喝醉了,抚着身旁小蓝蝶的头,半开玩笑地说:“这么久了,走马灯似得过了这么多人,最终没有一个留下的。还是小师妹你最好,一直陪在我身边。”然后半睁着闪烁星辉的眸,笑着仰天道:“要不等你长大,嫁给我得了。”

  他已半醉,说话打漂,语气轻松。可他不晓得那巨石一般的话在小小的蓝蝶平静的心湖中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蓝蝶将头埋在他怀里轻笑,她在庆幸,庆幸这一次大师兄又没能离开自己,庆幸自己还有机会能够让他爱上。可惜苏青哲生性不定,喜欢四处闯荡,不久便离开蝶谷自己游历去了。于是蓝蝶心里揣着他那句话,一直等啊等啊,等到现在。

  凌火回过神来,第一次露出悲凉的神情叹道:“可惜我没有天下,不然定倾尽天下来换她笑靥如花。”

  蓝蝶摇头道:“大人,也许对于你爱的人来说,天下也并不算什么。你要看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所想要的才是你该给的天下!”

  凌火一惊,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你下去吧。”

  蓝蝶也不多话,道了安退下,心中对凌火又有了全新的感觉,只不知这一次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是有意为之还是情不自禁?蓝蝶深深叹了一口气,出了门缓缓而行。及至自己卧房门口,遥遥向着雅兰阁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烛光灭了。蓝蝶晓得今日凌火心情不好,想是已经睡了吧。洗漱过后,蓝蝶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茶房,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物什,但是在房中也是心烦意乱的,索性起身去茶房寻,权当散心。

  夜已深了,一路上都很静很黑,只有虫鸣声与几阵冷风吹过,蓝蝶也没觉得害怕,只顾往前走。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蓝蝶立在走廊中,迷茫地向四处张望一下,只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有些吃惊的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冲过来并迅速地捂住了蓝蝶的嘴,一种寒凉的感觉横在蓝蝶颈间。蓝蝶知道那是什么,一开始还担心他是花煞宫的人,现在却没有了害怕的感觉,也不挣扎,任由他挟持着自己往前跑。

  黑衣人虽然慌却不乱,一路往茶水房去了。听起来身后追的人很多,其中一人叫道:“分成四路,把个内苑翻遍了也要找到他,反正他也受伤了,沿着血迹找就是了。”

  蓝蝶这才注意到挟持着自己的黑衣人臂上有一道刺目的伤口,黑红色的血不断地涌出来。蓝蝶用力地咬了一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黑衣人吃痛松开手,不过刀却逼得更紧了。蓝蝶连忙说:“这样跑下去不行的,你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竟拉过黑衣人的另一只手往前走,黑衣人惊得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跟着蓝蝶走了。

  张望了一下,蓝蝶将黑衣人领到了茶水房,轻轻推开门,也不敢点灯,四下摸索着什么。黑衣人紧张道:“你干什么?”

  却见蓝蝶摸了一个小瓶出来,拉过他的胳膊淡淡地说:“给你止血。”也不管什么了,低下头认真的处理他的伤口。她以前看过梅司南的书,太高深的不懂,但是一般的伤还是能够处理的很好的。

  黑衣人从紧张的情绪中渐渐松弛了下来:“为什么?”

  蓝蝶头也不抬:“不为什么,感觉你不像坏人。”

  黑衣人好笑:“坏人难道都写在脸上的?再说我还带着面具呢,万一要真是坏人,想杀你灭口怎么办?”

  蓝蝶依旧很淡定:“你要是想杀我,见到我第一眼就动手了。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有非要挟持的理由不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条丝绢轻轻一束道:“好了。”

  黑衣人动动胳膊,虽然仍有些痛,但是已经不流血了。虽然不知道蓝蝶为何会救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涌上一阵感动。蓝蝶拽了他道:“这儿不能多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你随我来。”黑衣人就任她拉着,乖得像个孩子。

  转转绕绕,蓝蝶又推开了一扇门,馨香扑鼻。黑衣人随即明白这是蓝蝶自己的房间。也是,只有这里还算是安全一点,谁会想到一个小丫鬟房里会藏着一个被人追赶的刺客。

  蓝蝶也不敢点烛,昏暗的月光里,黑衣人看她站在窗前,一只手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惊魂未定的样子。黑衣人倒笑了,随便坐在地上,冲她笑道:“小丫头,别那么紧张,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装作挟持你的样子,最后被人捉了去,你就不会有事了。”很认真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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