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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被两个流里流气的牢头堵住了去路,硬要他接受检查。
宋天有些紧张。这牢房进门有两道枷锁,整个空间都是封闭的,内里有十几个牢头狱卒把守,几个监牢里还潜伏着至少五六十个彪形大汉,夺路而逃显然是不明智的。更何况宋天只是想进监牢打探消息,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没有安排什么详细的接应计划,硬冲蛮闯如何能脱身?还有,自己一旦暴露,整个计划就失败了,喜妹将没有任何营救的希望了!
宋天稳一稳心神,哑着嗓子愤然道:“二位总管,我老宋是韩老哥的街坊,昨日韩老哥突起暴病,不能下床,委托我给他送一天牢饭。又不是什么大事,过去我也常替老韩送过!早知道你们一个二个凶巴巴的,我还不来呢!”
“哟呵,一个送饭老头,还挺有个性哈!”胖牢头围着一身邋里邋遢的宋天转了一圈,站定在宋天面前,玩弄着宋天项下的一蓬花白胡须,邪笑道,“老头,都快入土的人了!脾气要放温柔些!否则……”
宋天心里一阵慌乱,手早已握紧成了拳头。这一身破衣烂衫倒是好找,穿上就行,乱糟糟的头发也好弄,戴个乱发头套就行,就是这一蓬胡须不好办,粘贴了半天,也不知道粘牢靠没有!
谁知道这群无所事事的牢头狱霸们会无聊到如此地步,竟然来扯自己的胡须取乐!
忽然牢房里回荡起了一曲缠绵幽怨歌声:“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歌声响亮而高亢,如泣如诉,曲调婉转而凄凉,在阴森恐怖的牢房里顿时让人瘆的慌,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纠缠宋天的牢头,顾不得宋天胡子一点点脱落,回过头来冲着唱歌的牢房吼叫道:“肃静,肃静!又不是在勾栏院,嚎什么嚎?人都还没有死呢,这就嚎上了!”
“要唱就唱一曲《寡妇思春》啊,那多有情意!”一个声音淫邪地说。四周监牢里有凝神谛听的,有头皮发麻的,有破口大骂的,都议论纷纷。
这唱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喜妹!见到宋天被牢头纠缠,喜妹心急如焚。为了救大官人脱险,她急中生智,猛然唱起了情歌!这是大官人无所事事赖在家里时教她和羽珠唱的歌,大官人教了他们很多歌,调子都怪怪的,唯独这首歌喜妹特别上心。这曲哀怨缠绵的离人心曲正好贴切此情此景,喜妹唱得极其用心。情到深处,喜妹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只种了爱之蛊的白狐,等待心爱的大官人一千年,刚刚相遇却又要生离死别!喜妹望着那位呆呆而立的送饭老头,任眼泪哗哗流着,用整个心身唱道,“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宋天僵立当场。喜妹又一次救了他!这一曲后世很风靡一阵的《白狐》,没有想到竟成了他的救星!喜妹唱得真好听!绝不亚于任何一个时代的歌皇星后!
宋天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声情并茂的歌声!这歌声好像是从喜妹的心底升起来的,融合了她渴望爱的灵魂和不屈的生命!喜妹是在用歌声倾诉她对宋郎的爱!用歌声表达她对宋郎的祝福!用歌声表示她对宋郎能回看她最后一眼的感谢!用歌声抒发她生离死别前的不舍和最后告别!
宋天听懂了喜妹的心声!他不忍离去,但是此刻不离开,岂不是更辜负了喜妹一片真情?
宋天抹了一把眼睛,拾起饭篮、食桶,伴随着歌声匆匆离去。
“安静!都保持安静!监狱重地,禁止喧哗!”宋天的身后传来了另一牢头威严的声音。
不久,监狱大面积提审人犯。喜妹牢房的周边监房里一时间空空如也,大批人犯被押了出去。不久,又都被押送回来。
期间,罗喜妹也被押出去审讯了一回。主审官问喜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什么要参与劫法场。
喜妹谎称名叫宋喜妹,家住城外七里铺,家里原本有五口人,都被郭药师所带金兵给杀死了。为了给家人报仇,她苦等机会,终于在法场上捕捉到时机刺杀郭药师,不想却功归一篑!至于什么“劫法场”,她装聋作哑,表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主审官不过是例行审讯,倒也没有怎么为难她。不到一个时辰,喜妹就被押送回来了,还是被送到了北边七号监房。
喜妹发现牢房有翻动过的痕迹!自从宋天来送饭后,喜妹就多了一份期盼,也多了一个心眼,开始注意观察牢房里面的动静和变化。她发现周边牢房都住得满满的,唯独自己孤身一人住一间牢房。而且这些人都是精壮干练的中青年男子,不见痛苦呻吟,也不喊冤,倒下来就睡,十分可疑!现在,他们乘自己受审时机,仔细检查自己的监房,显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可能猜测到送饭的老头送了什么信件之类的东西进来,所以要搜查!
喜妹开始担心起来。现在的喜妹心底充满了矛盾:她既希望大官人带着喜子立刻离开东阿,平安回到山寨;又期盼大官人如天兵天将般突然而至,救自己脱险,谱写一曲英雄救美的爱情故事。
当着大官人的面,她以一曲《白狐》表达自己的决绝之意,坚决拒绝大官人营救她!可她的内心里,却是多么地不舍离去,多么渴望大官人如一骑绝尘,杀入敌阵,抱着自己离开险境,自此一起过上神仙美眷般的生活!
可是这监牢又是一个陷阱啊!不知道大官人又有什么办法突破这个陷阱!喜妹坐立不安。
这一天就在这样的折腾和焦虑中度过了。
夜晚子时,东阿晴朗的夜空中冉冉升起了一盏灯火,红红火火的灯笼飘在东阿的上空,远远看去犹如天上的神仙们提着灯笼在悠闲信步。
接着,天空又升起了一盏,火红的灯笼和第一盏比翼生辉!一会儿,再升起了一盏!刹那间,天空中灯笼飘拂,就像火红的梅花在蓝色的夜空次第绽放!
几十上百,或许是更多的灯笼在东阿深蓝色的天幕中游荡着,霎时间照亮了整个东阿城。
奇观!异象!千年不遇的怪事!焦虑时局尚未睡下的人,被这一奇观惊醒的人,各行各业当班的人,都傻傻地望着天空,被这壮丽辉煌的景象惊呆了!
大牢里外,被郭药师满满当当安排的金兵惊奇地望着天空,眼神里满含着敬意!火!这是金兵们最为崇拜的对象!金兵大多信奉萨满教,崇尚自然,敬畏自然的力量,尤其敬畏火神!
整个东阿的天空中都是火!游走在青天的火!
监狱中,所有人犯都被惊动了。大家争先恐后地从窄小的窗户口争睹这一奇观。罗喜妹也暗暗纳闷,东阿今天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竟然生出这么多火灯笼,还是能飞上天的灯笼?东阿又出奇人异事了!
喜妹隔壁第八间囚室中,一个大头壮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手着地,屁股翘上天,叩头如捣蒜,口里念念有词,诵祷着古怪的经文,样子极为虔诚,全神贯注,进入忘我境界。
一群壮士跟着跪倒在地,刹那间,全监狱里绝大多数精壮的汉子都跪倒在地,屁股翘上天,虔诚地磕头,全心全意地诵读经文。监狱里回荡着一片嗡嗡吉吉的朗诵声。
这些人果然都是郭药师安排的金兵精锐士卒,埋伏在监狱中准备捉拿宋天的。他们虽都为汉人,但是土生土长在北方,北方的宗教文化早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主要信仰的是萨满教,对火神有一种由衷的敬畏,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灯火景观,能不顶礼膜拜吗?
一个黑脸大汉眼见着身边汉子像着了魔般,一个个跪倒在地,虔诚祈祷,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感觉好像哪儿不对劲!可是信仰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他不但不能阻止兄弟们的虔诚信仰,还要加入进来,融入进去!便如同被一股力量牵扯似的,也跟着跪倒在地,一心一意祈求火神保佑。
就在金兵士卒集体跪倒,进入祈祷仪式的忘我境界时,七号牢房屋顶破开一个大洞,一个黑衣人飘然而落,稳稳地立在罗喜妹的身前!
“喜妹!我来救你来了!”
分明就是宋天的声音,喜妹又惊又喜,猛然从草堆中窜起,毫不犹豫地扑进黑衣人的怀里。
宋天一把抓住喜妹的手,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轻轻道:“让你受苦了!”
喜妹紧紧箍住宋天的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嘴里喃喃道:“大官人,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你怎么可以冒险呢?你怎么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呢……”
终于有人发现了问题!那位黑脸大个子金兵祈祷中没有忘记观察形势,一抬头,发现隔壁牢房顶上破了一个大洞,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进入了罗喜妹的牢房。
黑衣人一跃而起,从草堆中抽出一柄长刀,暴喝一声:“我是郭药师!兄弟们,敌人劫牢了!都起来跟我一起战斗!”
这一声爆喝犹如一声炸雷!祈祷中的金兵抬起头来,迷惑地抬头四顾,不知所以。
郭药师点亮一只火把,“哐嘡”一声撞开牢门,大喝一声:“跟我来!杀宋天者,赏银百两!”
金兵终于醒悟过来,听了大帅的话立刻精神大振!郭药师的常胜军主要是靠高额的赏银和大比例的缴获分配凝集起来的。赏银和缴获是其士兵收入的主要来源,也是战斗力高的根本动力。
面对嗷嗷大叫的金兵,宋天拍拍喜妹的背部,嘱咐道:“抱紧我,不要害怕!我带你做一会升天的仙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拨开瓶塞,倒出一把蚕豆大小的绿莹莹的弹丸,抛向急吼吼冲过来的人群。
只见这些弹丸在脱手飞出的瞬间,忽然擦亮了,迅速燃烧起来,一颗颗弹丸霎时间变成了一个个火球,散落在人群中……
宋天大叫一声:“飞起!”
四散逃窜的金兵惊奇地发现,宋天和罗喜妹紧紧抱在一起,身体缓缓上升,有如羽化登仙一般,朝天外飞去!
郭药师气得哇哇大叫,不顾一切地闯过火球阵,率先撞开喜妹的牢房门,挥刀冲了进去。可是,已然迟了!只见宋天、喜妹二人已经飞出了屋顶。
原来,花一枝他们早已经埋伏在屋顶。下牢房时,宋天身上绑有绳索,轻松而下。待抱住喜妹后,只一声“起”字,花一枝他们拉起绳索,宋天、喜妹二人便飘然而起,在辉煌灯火的映照下,由于羽化登仙般,霎时飘逸浪漫!
郭药师气急败坏地说:“给我追!今晚务必要抓到宋天!”说罢,带着一众弟兄朝监狱大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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