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了,不小了。”辛夷笑容可掬:“我家在南边村子里。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婆婆不知道。”
“偷跑出来的?”白露又讶异又好笑:“你一个人跑这么远,不怕遇上坏人?”
“不怕啊,”辛夷眉眼弯弯:“我力气大,不怕人欺负。再说我也长得不好看,坏人不会打我的主意。”
这小姑娘还真逗趣儿……
白露被辛夷说得笑起来,于是逗她:“谁说辛夷不好看了?我看着挺好看的啊。”
辛夷只是笑,一双又大又黑的圆眼睛忽闪忽闪地黑亮。
白露还待说话,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停住话头朝外看去。
门被敲了敲,侍女的声音传进来:“白露姐姐,公子让你带辛夷姑娘去临幽榭。”
辛夷一愣。
白露起身打开门,门外的侍女正是红俏:“去临幽榭?公子可还说了别的。”
红俏摇首,笑着看了一眼正直愣愣望着她的辛夷:“公子同大公子在临幽榭饮茶,没说别的,就让你带辛夷姑娘同去。”
大公子?
辛夷心底闪过不妙,有些打鼓。
她真的不想再见那位大公子,一想到他那双眼,她心里就发怵。
“嗯,我们这就去。”白露应了下来。
避无可避,也只好去了。
跟着白露一路出了院子,朝东北面而行。
临幽榭是王府的一座专供内宅主子们游玩赏景的院子,正好位于王府两位公子的两座外书房之间。
园子不大却有流水姗姗穿园而过,园中还有一个小荷塘,塘边修了一座小憩亭。
此际,亭边竹帘被卷了上去,王府的两位公子正相对而坐。
绿珠和那叫百寿的小厮分立两人身后。
苏无双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只袖口领边绣着浅绿回字纹,高洁清雅。
在他对面的苏无忧则是一身靛蓝宽袖大袍,前裾上依旧绣着大朵大朵的仙客来。黑色丝线绣成的仙客来,衬着那蓝绿幽幽的底色,怎么看怎么诡异。
眼下日间,阳光曛暖。
愈发显得这人肤若羊脂,而右侧眼角的那颗蓝色泪痣也衬得愈发潋滟夺目。
辛夷不得不承认,虽是偏阴柔了些,但这人的样貌确实生得好极。
二公子也长得极好看,但真要公平而言,却是要略逊这人一筹。
就是心太坏,草菅人命,可惜了这张脸……
辛夷只偷偷瞄了眼就赶紧垂了眼,心道,这人真怪,亲娘生忌穿大红,现在倒不穿了……
“辛夷,过来。”苏无双含笑温润:“昨日冲撞了大哥,给大哥斟茶陪个不是吧。”
辛夷明白了,今日只怕是这大公子故意叫她出来的。
白露小步走到桌边重新取了茶盏,倒了一盏茶。
辛夷搓着脚步慢腾腾走过去,接过茶盏站在轮椅前也不抬头,将茶盏奉上。
“这也叫敬茶?”苏无忧低笑沉沉:“二弟,你这丫头还没学好规矩?”
白露拽了拽辛夷,用目光示意的指了指地面。
要她跪下?
辛夷紧紧咬住下唇,只站定不动。
苏无忧望定辛夷,眼底透出一丝阴鸷,再度低笑两声。
下一刻,他忽地一挥手,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一盏热烫烫的茶水就撞翻在辛夷胸口,随即又“哗啦”一声,落地摔得粉碎!
白露蓦地捂住口,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辛夷胸口一阵热烫,身形颤了颤,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是茶水混着茶叶“滴滴答答”的从胸口往下淌,形容狼狈之极。
“大哥何必同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计较?”苏无双深深看辛夷一眼,心底倒有些意外的赞许之意,又看向唇角冷笑的苏无忧:“她也并非有意冒犯,方才这遭就算她给大哥陪过不是了,可好?”
苏无忧面色阴沉地盯了辛夷一眼:“走!”
百寿心里叹气,有些不忍地看了辛夷一眼,推着苏无忧走了。
“回去吧。”苏无双也站起身,看向白露:“带她回去换件衣裳。”
回到白露的屋子,白露取出衣物让辛夷更换。
辛夷胸前被烫红了一片,白露取了膏药让她抹。
辛夷心情郁闷,摇首拒绝,自顾自穿起衣裳:“不用了,我皮实,明儿个早上就会好的。”
见辛夷着实坚持的模样,白露只好将药膏收起。
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皮肤,笑道:“你虽不比城里的姑娘白,可我看你这一身,倒比我还细三分呢。”
辛夷只是笑。
换好衣裳后,看着被茶水染色的那套天青色衣裳,眼底很是心疼。
白露见她神情,道:“我还有套雨过天青的裙子,给你吧。稍改短些,你穿就合适了。”
“不用了。”辛夷摇首,拿着裙子去打水洗衣裳:“洗洗就能穿,染上一点儿也不怕的。”
将衣裳洗了晾好,两人回到屋子。
“你莫要怪公子,大公子那脾性,府里都要让着几分。公子也不好过于护着你。”白露道。
辛夷摇摇头:“二公子帮了我,我只谢他哪里会怪。我没怪二公子,是我让他为难了。”
白露叹气。
接下来两日,辛夷就一直在白露屋内,连院子里也不去。
她向白露讨了块碎料子,整天就在屋内乐呵的练针线。碰着白露回来,她便帮忙搭手干些她能干的活儿。
她是真不生气,不想出去,只是怕自己万一不懂规矩又给苏无双添麻烦。
见辛夷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模样也不似因那日之事受了影响,白露心里倒有些生奇。
苏无双问起时,白露也照实说了。
苏无双微楞,也有些意外。
白露看他一眼,温柔笑道:“这般心性的小丫头,倒是不常见
苏无双捧着书册一笑:“知足者长乐。道理虽简单,可知易行难。她年纪虽小,这份心性也确是难得。”
“也不小了。奴婢十七,她比奴婢也只小一岁。”白露看了苏无双一眼,笑吟吟道。
苏无双笑了笑,未有说话。
“奴婢问过她了。不好问得太细,不过出身来历约莫是没什么问题的。她身上那套衣裳不是她的。是她在路上碰上的一户人家送的,听那语气,似是她帮了人家个小忙。人家给了她点银子和两件衣裳。衣裳泼了茶染了些色,奴婢说再送她一套,她没要,直说那套还能穿,不舍得扔。依奴婢看,她翻墙入府只怕是听人说咱们府里如何如何,乡下小姑娘生了好奇,想进来看看。眼下她好像在东边一家铺子里寻了活计——”白露慢慢说着:“公子,她让奴婢问问,何时能让她回去?”
听到“帮了个小忙”那句,苏无双唇角翘了翘,眼泛笑意听白露说完,他沉吟道:“也差不多了,今个儿入了夜,你拿我的牌子就送她出去吧。”
白露领命。
入夜,白露将消息告诉辛夷,辛夷开心极了。
白露抿唇笑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两人行到院中,辛夷忽地停住:“白露姐姐,我能再见见二公子么?”
白露以为她是想要面见道谢便点头:“好,你跟我来。”
苏无双在寝房掌灯看书。
白露先进去禀报,片刻后出来点头示意辛夷进去。
寝房圆桌上铺着大红缎面绣花的桌布,金色流苏细碎垂落。
十三支烛台,红光潋滟。
一室温暖明亮。
苏无双穿着宽大的素白色燕服,头顶发丝只用一根玉笄头顶松松笄起些许,余下乌亮亮十分顺滑的披泻身后。
他眉眼温和看着辛夷。
辛夷踌躇须臾,抬起头来:“二公子,我有话想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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