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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东印度公司,加勒比海分舰队群。
一个密封好的皮革圆筒,从高大的旗舰上丢下来,摔进了等候在旗舰周围的小艇内。由于这个时期还没有完善的旗语,舰队之间的通讯还要靠吼。如果是太远,就要动用这种通讯用的小船进行传达。
现在正有十几艘小艇跟随在旗舰的左右,此来彼往的传递着命令。
收到命令的小船船长首先捡起圆筒,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火漆和蜡封完好。“是玛格丽塔号!该死的,我们捡到了一个好活儿,下面将是很长的一段距离。伙计们,加快速度!玛格丽塔号一向慷慨!”他大声喊了一句,率先摆动手里的尾舵,让小艇调头离开了旗舰。
船上的六个汉子一起发力,喊着号子让小艇快速的移动起来。
旗舰上,圣胡安的总督瑞查遮住了帽子,转身匆匆的离开了甲板边沿,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还丢下了一个皮筒。
……
“玛格丽塔号!你们的命令,一刻钟之前!”
还没等靠近“玛格丽塔号”,传令小艇上的船长就冲着船上大声的喊着,挥舞着手里的皮筒。对方的执勤军官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传令小艇靠近,早早的就把篮子垂了下去。
小艇的船长靠近篮子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一瓶不错的朗姆酒。他高兴的取出来,对着“玛格丽塔号”扬了扬表示感谢。“祝你们好运!”随即就把皮筒放进了篮子里,和几个手下高兴的带着朗姆酒离开了。
皮筒一层层的传递到了“玛格丽塔号”船长的手里。这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刚刚的通信的篮子里放朗姆酒,就是他的主意,所以只要是下达给“玛格丽塔号”的命令,从来没有被拖延过,这是个相当有人缘的家伙。
“……即刻向太子港方向进行武力侦查……”他将命令念出来之后,看了看手下在倾听的军官们。
“搞什么啊!‘玛格丽塔号’可是一艘盖伦船!我们现在满载,笨得像一只肥蜗牛,怎么可能去执行侦查任务?!”陆战队的军官首先就不满的抱怨起来。“玛格丽塔号”是一艘专门为登舰战准备的补充运兵船,上面挤满了整整七百名的圣马丁雇佣兵。速度刚刚过十节,这样的船确实不适合做武力侦查。
“闭嘴,蠢货!”船长瞪了那家伙一眼,将他暂时镇压下去。“看来奥德里奇大人要邀请对手来一场海上对决,这个命令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这帮碍事的家伙躲远些!明白了么?!我们的船战斗力差,海战帮不上忙,可要是被击沉成了对方的战果,那大人的功绩可就要打个折扣。”
他看看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了。直接把命令递给大副,“执行吧!”
大副拿着命令快步走了出去,随即“玛格丽塔号”船身就在一阵咯吱咯吱中,艰难的掉过头来。向着离开战场的方向航去。在整个舰队都向着旗舰做中心收缩的态势下,仅有这一条船逃兵一样离开,因此显得异常醒目。
旗舰上。当执勤军官向“影子总督”奥德里奇汇报这艘船的异动时,他仅仅是皱了皱眉头。示意书记官记录。“我没有给‘玛格丽塔号’下过任何的命令,他这是在逃跑。记得战后……提醒我惩罚怯懦者!好了。就这样吧!不要再让这些小事打扰你们的提督!”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船长室,再次将自己关了起来。
……
看到就自己一条船往外走,这样反常的情形,“玛格丽塔号”的船长不是没有疑虑。
他又找回命令和皮筒,翻来覆去的查看着,直到确定了这就是平时传递命令时候的东西,字体和火漆印鉴也都没有问题,才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有这个东西在手,他至少不需要担心被冤枉。
“咔哒,咔哒”,当他摇摆皮筒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他打开传信筒,最后从内壁上拔下来一个陈旧的青铜徽章。这枚徽章原本大约缝制在皮筒内侧上的,因为有些松动才发出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他拿着那个青铜徽章左右瞧了瞧,只能观察出那是个女人的头像,居然塑造成圣徽的式样。“亵渎!”他正心烦意乱,把这个徽章当做垃圾一样的随手丢在桌子上。
他没感觉到,当青铜徽章掉落桌子的那一瞬间,整个大海似乎都震动了一下下。
“玛格丽塔号”缓慢得驶入薄薄的雾气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
“起风了,提督!”
一个通讯兵在“影子总督”奥德里奇的门外敲了敲,喊了一声。
他在房间内,喝着如血的葡萄酒,没有回答。
“起风了,船长!”
雅克欣喜的声音,从桅杆上传下来。
“起风?”陆远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桅杆上的风速仪,那里的四张叶片都在加速的旋转着,似乎确实起风了。
珊瑚岛,那场暴风雨之夜的战斗,对他来说就像一个世纪前那么遥远。
“那个娘们儿脑残了?!不好!快tmd检查一下底仓的压舱物够不够!马上再给我准备五十大桶的海水装进去!尼玛这个娘们儿肯定是换了一招!以前是从来不起风,这次尼玛一起肯定是台风!快!快!快!动起来!”
陆远不吝以最大的恶意猜测海神科莉布索的用心。
他的话音刚落,风速果然应声大了起来。十几面雪白的船帆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膨胀着,一个月来第一次鼓鼓的兜满了空气。
“提督”。一个简单的系着披散的长发,穿着直襟衣服。看起来很是彪悍的男子来到了李华梅的身后,尊敬的汇报道。“起风了!”
李华梅却没有理会这条船真正的船长,阿尔话语内所隐藏的真实意思。她仅仅是抬起右臂,两根青葱手指并在一起,如剑一般的指向远东舰队的三分之一关节处,“满帆,向那里突击!”
不待阿尔传达,早被李华梅的魅力所征服的船员们应声行动起来!他们转动桅杆,摇动船撸(这个时候。轮舵刚刚发明不到十年,还没有传播到远东。),炮手们将火炮推出炮门,步卒拿着神火枪站在船围栏一侧……
“提督……”阿尔郁闷的指着对面,结果李华梅直接截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对面来了数十英国人的船是吧?多亏那个老乡提早知会,我想后面的舰队当已有所准备了……离家国万里,尚不改赤城!我们大明商人的心也不全是黑的啊。”作为舰队的提督。李家的长女,江南航海业的精神领袖。李华梅面不改色的开着地图炮,能让出海的商人们哭死在船头。“可正是因为敌虏来了援军,我们方不得不行险一搏!这很可能。是我们救三王子的最后时机!正可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反正皇家那么多王子,每年海外封国都抢的你死我活。死一个不算什么是吧?可是这个王子可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整个皇族,他是我最看好的人之一。你就看他不到二十岁。就敢孤身下南洋就知道,这家伙早晚必成大器。皇上知道,我们李家知道,林家也知道……要不然他被英吉利的人掳去,又怎么可能出动水师一路追到欧罗巴来搭救!”
“那么请您……”阿尔只能抱拳,可又被李华梅抢断。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是不会离开阿尔你的船的!”李华梅固执的抓住腰间的剑柄,“我还是喜欢和你们一起在海上战斗…我的程度嘛,大约就是指挥几条船还可以,指挥整个舰队真的是太无聊了。这次回去,我就打算抗下整个责罚,离开朝野,让那些龌蹉之辈自己玩儿去!
而且,你们难道不觉得,林副~提督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吗?水师那些人被一个女人踩在头上,不知道难受多久了!”那你为什么要在“副”字上发音那么重啊。
“姓林的……!”阿尔气呼呼的说了一句,可又被李华梅直接截断。
“要叫提督!”李华梅瞪着杏核眼,怒视了一下阿尔,轻飘飘的斥责了一句。“姓林……咳咳,林副提督虽然有些死板,但是只要我们向着前面冲过去,他就一定能帮我们料理好后路……他还算是个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他是江南那些人推出来的代表,可江南那些人怎能控制得了一头猛虎?!做梦而已!将来我要是离开,若能把远洋水师和你们留给他照看,也能够放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提督!”阿尔焦急的喊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这么性急。到时候想和我离开一起的话我欢迎哦,才不想把那么多优秀部下留给姓林……林副提督呢!不过啊,你说我到时候是把易安带走还是留下呢?貌似……都会很有意思啊。”李华梅露出一种名为腹黑的笑容。
“提督……”阿尔有气无力的说着。
“啊,我知……”,李华梅卡壳了一下,随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阿尔,不满的说道,“你啰嗦这么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啊!?吞吞吐吐、拖拖拉拉的,还是不是男人!”
拉尔很想捂脸,我一句话都没说完啊!
他很想带着提督撤出战斗,因为李华梅只要伤了一根寒毛,他的那些曾经一起冒险的伙伴,无论是白木行久还是易安,都不会放过他。可是只要李华梅在哪一条船上。那条船就必定向着最危险的方向进攻,这才是传统。
他也很想请李华梅回到自己的旗舰上去。如果能够不牵扯提督,其实阿尔是个超级激进的家伙。现在他的乐趣都被提督占有了。然后把一堆烦恼丢还给了他。
“提督,我想说的是,对面的那名商人的船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孤身向着远东舰队发动了冲击……”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很难为情的说道。“关键是,英国舰队同样在驶向他的方向……他可能比我们先一步和英国人交锋……”
“比我们先?!”李华梅猛的抓住阿尔的脖领子拖到身前,“别人就要抢走你的猎物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和我聊天?!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我想办法加速啊!”
就在陆远和李华梅争先夺后的使着战舰冲向敌阵的时候,他们本质上的最大支柱。李华梅身后庞大的大明舰队,也开始了大动作。
这些船一开始时就像是忽然炸群的野鸭子一样,散乱着四散开来。可一刻钟之后,五十艘战舰就又重新变阵成了左右两列雁行阵,正是李公兵法之中的“离合之势,聚散之形”!
一旦舰队阵列向前,冲天的肃杀气势瞬间就澎湃汹涌而出,无可遏制的炽热起来。
“咳~咳~!”舰队最中间的位置,最大楼船的旗舰上。一个身披大氅、却满脸病容的男子站在那里。他手持荆节(一种缠着细绳索的分叉木杖),仅仅是左右挥舞,大军就如臂使指般的左右分开,组成战阵。
就像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明朝男子一样。这个人同样留着长发,仅仅挽了一个发髻,没有戴冠。此人面相方方正正。浓眉大眼。估计是久居高位之人,望之不怒自威。而且他身量极高、骨架宽大。原本就是一副壮汉的姿态。只是如今被疾病折磨的脸泛青灰色,身体瘦得皮包骨头。头发胡须莫不干涩枯燥。
哪怕现在是阳春天气,他身上还披着熊皮大氅,可身体依旧微微颤抖,不断的剧烈咳嗽,站在那里就摇摇欲坠。
林南轩,林北辕的超级记仇哥哥,同时也是大明远洋舰队的副提督。
“懦夫!”站在他身后的,一个漂亮到极致的斯拉夫女子,毫不顾忌他这个重病之人,直接出言指责道:“提督还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当用锋矢之阵冲击接应才是!莫不是你有什么用心不成?”
这个女子虽然这么说着,可她之前先是完美的尽到了一个副官的职责,将林南轩的指挥,分解成无数的分解命令,通过各种方式传达了下去,没有耽搁丝毫的事情。如果不是女子的高超配合,那么他的指挥,也就是个病人胡乱挥舞了两下木棍而已。
如今做完了正事,才来抱怨几句。
林南轩面无表情的将挡着咳嗽的手帕丢进海里,从边上侍女的手中又取了一块新的丝帕,对女子的指责恍若未闻。女子愤愤的从身后瞪了他一眼,却也对他这幅死鱼的样子无可奈何。实际上,舰队中早就流传着,“李华梅提督,可以五船破千舰!”那说的就是李华梅五艘战舰,征服了东南亚海域的事情。
可是没说出来的是,如果给李华梅提督五十艘战舰,她可能会一场演习就把它们指挥到全军覆没。李华梅提督的大军团指挥能力……深不可测——也就是说至今没有找到正确的办法测量。
所以,当大军追击着英国远东舰队驶入印度洋之后,随着各种势力的一次次摩擦,指挥权不得不渐渐的倾斜到更擅长大舰队指挥的副提督林南轩手里。
这中间又牵扯到大明的海洋策略,陆海之争,海外封国的王子争斗,远洋舰队的权力更迭,林家对水师的渗透,李华梅先后荡平东瀛和东南亚之后的功高不赏等等等等。
因此李华梅当初的一众部下,现在对林南轩一系非常不满,经常恶言相向……
林南轩一言不发的继续挥动荆节,将舰队分成了更多的层次,如果仔细看的话,之前是“人”字的雁阵,如今虽然还是“人”字形,可里面又多了一组组的三船组合,像极了天空的雁行层云。这样的阵列,冲击力或许不足,但如果是防守反击的话,就是再多几倍数量的舰队也能应付。
直到此刻,又换了几块手帕的林南轩,这才咳嗽着向女子解释道:“易安,提督驭船…咳~咳~…何须我等担心?只…咳咳咳…只怕,待水师大部上前,提督…咳~咳~…已经斩敌酋而出。雁行阵可合围转方圆之阵,亦可…咳咳…亦可…咳咳咳~~”
看到林南轩咳得撕心裂肺,名为易安的女子眼中大为不忍,她直接打断了林南轩的话,蛮横的说道,“好啦,好啦,就你最聪明!就你懂兵法!咳得这么厉害,就…就不要说话了…!你这个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就算…就算你解释…也不会让我对你好上半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语气明显温和起来,林南轩死板的脸上终于有些笑意。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自从离开泉州之后,林南轩伤寒、积痨、航海病……各种病症纷沓而来,将他堂堂七尺男儿,生生折磨成这幅骨头架子。杭州携带的船医早已经战没!若不是有易安在,她不但用阿拉伯人的的方法进行草药治疗,还将那个只懂放血的大夫丢进海里,估计林南轩早已经殒命!
所以,他对易安么……说过“三媒六聘”之事。
“看提督!”易安忽然惊喜的喊了一声,前方不远处,李华梅果然像林南轩说的那样,霸道无比的杀入敌阵,第一次齐射就将一艘大船彻底击毁!
“你,咳~咳~你快去船舱!换一身…咳~咳~…换一身提督的衣服出来!要大红的!快!”林南轩急切的吩咐了一声。刚才想着易安的事情,险些误了正事!
易安现在其实内心里已经对林南轩极为信服。她听见林南轩的话,不暇思索就立刻去了!
在路上她才琢磨明白林南轩的意图所在。
这一路上,上万海里的追击和逃跑,大明的船坚炮利可以一路碾压,英国人也能仗着自己沿途港口熟悉占据先机。双方交手不下十几次,可以说彼此都极为熟悉。就像李华梅对英国远东舰队的了解,能够瞬间发现舰队的缝隙一样。英国人也知道那个喜欢穿大红战袍的女子,就是后面舰队的指挥官!
如今提督孤身入虎口,要是被人认出来,转眼就是被包围的局面!要是对方拼死也要打沉李华梅的座舰,那提督可就凶多吉少。
易安穿着李华梅的衣服,伪装成提督的样子站在船头,多半能起到鱼目混珠的作用。
谁会想到,一个将军不老实在自己的旗舰上指挥呢?
这边刚刚布置好,前方的战局又发生了变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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