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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但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自己都没有力气醒来。
梦里面,一头灰白头发的师父在替自己缝一件青色的衫子,而他自己就坐在师父旁边,满脸笑意,双手支着脑袋听远处柳树上的蝉鸣。师父一边缝还一边唠叨,说小舟已经长大了,身子也变长了,这衫子缝起来就费力的很。这唠叨声夹在一片蝉鸣里,听来格外让人安心。
师父缝了很久,直到夕阳挂山巅,柳树梢间透过零零碎碎的金色余晖时,他才停下了针,捧过青衫让小舟穿起来。小舟定定地看着师父,估计是缝衣服太久,老头子的一双眼里有着浑浊的泪光,他踮起脚来想要摸摸那湿润的眼窝,可是师父却一把摁住他的脑袋,非得要小舟先把新衣服穿起来。
小舟拗不过师父,穿起了青色的衫子,却见金黄色的落辉洒在师父脸上,随着那金黄色越来越明亮,师父的脸却慢慢消融在了那一抹金黄色中。小舟大惊,竭力想伸手去抓住师父,可是根本动弹不得。师父那浅淡到快要消失的脸上反而笑容依然,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散摇曳。终于,师父整个人都融进了那金黄色的光芒中,顿时,金黄色暴涨,刺得小舟睁不开眼。可是他还是倔强地没有闭眼,因为他想多看师傅几眼。那光太强烈,小舟屏住呼吸,极力地想睁开眼,想看看师父。
“睁开啊!”他大喝一声,就忽然睁开了眼。
可是眼前的并不是师父,而是费诗诗那白白胖胖的圆脸。费诗诗嘴角噙着古怪的笑意,正眯眼打量小舟。
刚睁眼的小舟被费诗诗的奇怪表情吓着了,本能地往后猛一蹿,却听“唉哟”一声,原来是他撞到身后的桌子腿上了。小舟心下一凉,低头去看,手腕上的铁链子还在,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惊恐地望向费诗诗,后者表情不变。
少年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此时屋子里静极,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大张的嘴中的呼呼呵气声,而胸腔子里一颗心却早已惊跳如闷雷。
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可能是坏人?!”
那人轻轻一笑,“我怎么不能是坏人了。”语气轻淡,就像在跟邻家小孩逗乐。
小小少年作不出什么悲愤状,更不可能呼天抢地,但也涨起了脖颈的两根青筋,死死瞪着费诗诗,“你不是说你是清白人家吗?我师父呢?你们不是兄弟相称吗?”
“小少年,今日大叔便教你个乖,免得日后还是被人骗。”费诗诗笑语慢道,“人心险恶,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信的!以后你若不想被人骗,就最好谁也别信,因为谁都有可能骗你欺你。至于你那个师父嘛,轻信于人,活该身死。我叫他一声老哥,可笑他也竟敢答应。看来是作我老哥折了寿了,这才人死阴魂了无踪。”
小舟顿时如遭雷轰,嗡的一声,感觉天旋地转,就是坐着也坐不稳,摇摇欲倒。
旁边的一脸亲和的大叔,却是火上浇油,“唉呀呀,你们师徒倒是情深如父子,感人得很呐!”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可怜那老头死的时候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呢。”
小舟靠着桌子腿,拿眼狠狠去瞪他,呲牙咧嘴,恨不得抱住他的腿咬上两口。
费诗诗哈哈大笑,“真是感人啊!我费诗诗没有子女,今日却也知晓了这人伦情深。”
小舟朝他啐了一口,却被费诗诗轻巧躲开,犹自不甘心地骂道:“我呸!你这坏了良心的狗东西,活该无后!也真是老天有眼,你这渣滓若有了子女,凭你那忒狠的心肠,也叫你把儿女们给害死了!”
一直笑意盈盈的费诗诗听了最后一句,白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眉间坟起如丘,嘴角下扯,牵出两条极深的法令线来,活像成精了的大马猴。
小舟被他这突然的变化吓着了,正想着再骂两句壮壮胆,却见费诗诗一双大掌拍了来。他急忙转头欲躲,却哪里躲得开,被费诗诗双手轮番齐上扇打在脸,直打得眼冒金星,口角血流。小舟慌乱中就想支起身逃避,不防费诗诗伸出一脚重重踩在他腿上,小腿骨咔嚓便断了。小孩子痛入心扉,嘴巴开圆,两眼直翻白,像极了将要死在岸上的鱼,却硬是倔强地不喊疼。
费诗诗见他硬气,心里愈加气恼,不由脚上再使一份劲,非逼他叫出来。
小舟几乎把指甲掐进手心,疼得忍不了,大声叫骂,“你这狗东西,有本事把我也弄死了。你这卑鄙小人,你这空有人身的狗!你那爱极了的病秧子老婆,怕也是遭了你这畜生造的孽的报应了!活该你爱的人都死光了才好!”
费诗诗闻言猛下几记重手,方才停了掴打,少年头脸已肿成瓦盆大小,嘴腮高肿,嘴巴欲要闭合已是不能。他阴冷笑道:“现在看你再怎么骂!呵呵呵,你也不要急,我明天就送你去见你师父。说来你还要谢谢我,因为我会让你跟你师父一个法儿地死去,这可是我替你们师徒造的缘分呐。”
小舟说不出话,只是嘴里嘟嘟囔囔,想来仍是骂不绝口。
费诗诗抬脚将少年踢了个翻滚,掸了掸袖口,背着手悠悠离去。
小舟被他踢得翻滚到墙脚,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肿如桃子的双眼恨恨盯着费诗诗离去的背影,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心里却只一个念头,“师父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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