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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男人喝得起兴，掀起了亭子上的帘子，外面果真是月白风清的好景致。
临湖观月，费诗诗兴之所至，起身屈指击柱，嘴里唱道：“寒月初开柳枝头，香缕幽幽。谁晓冰魂埋何处？冻水三秋。晴也好，阴也好，晚风起来人寂寥；冷，冷，冷，孤鸟不奈初春，夜露染一声啼，散入千家万户里。可怜中宵楼阁独高，无人睡，空留梦好！”
费诗诗用青州腔调吟唱，显得情深意幽。师父从中咂摸出许多味道来，默然捏着杯子，望着空荡荡的湖上的白月亮。一时间亭子里一片静谧，只闻风声水声，依稀间又仿佛能听见那夜露降在檐角的无声之声。
小舟本来还想跟费诗诗再问些有关邓超、彭鱼燕二人的事，可见了费诗诗这样子，就算他再不懂事，这时也问不出口了。正当他百无聊赖，盯着满桌狼藉餐盘发呆时，费诗诗又重回凳子上坐下了。
他吩咐侍立一旁的丫鬟收拾了桌子，又重新换上了一壶茶，并添了一碟精致糕点。等丫鬟要给三人倒茶时，费诗诗止住了她，亲自起身倒茶。
将两杯散着清香的茶水递给师徒二人时，费诗诗脸上已是那一贯的和煦笑容了，“木老哥且先喝口茶，解解酒劲，不然晚上要睡不踏实了。”
师父道声“费老弟有心了”，接过茶来便喝了。
而小舟闻着那香气四溢的茶水，自己先忍不住端起来呷了半口，感觉茶水入口后齿颊生香，不是酒水那般味道，就美滋滋地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费诗诗给自己也添了杯茶，不过并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他看小舟刚喝酒喝怕了，现在喝茶都这般小心翼翼，不免有些忍俊不禁。“我说过要给小兄弟讲邓彭二人的事，现在酒足饭饱，我们继续说吧。”
小舟一听，秀气的小脸立马眉开眼笑，“是啊是啊，费大叔接着说吧，刚刚我们说到为什么彭鱼燕会被抓了。”
费诗诗身子前倾，把双肘搁在桌面上，笑道：“小兄弟你记性很好嘛！”旁边的师父也嘀咕了一句“什么出息！”。不过，师父没敢说得太大声，见猎心喜的小舟也就装作没听见师父的讽刺。
“要说彭鱼燕是洛城出了名的武人，就算在整个青州，那也是有些名气的，单单恃武私斗，倒也不至于将他抓了。而且彭鱼燕为人圆滑，是不会主动招惹官家的。可惜啊，”费诗诗哂笑道，“他聪明一世，这次却做了一件糊涂事。”
“你们二人是外地人，可能还不了解情况。咱洛城商旅往来众多，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些商旅的安全问题。为了保护财货，那些商人经常要在洛城请些武人护送。好多洛城本地人为了混口饭吃，就去学武，好当个护镳师。那些大门大派自是不会收普通人的，没办法，这些人就只好去武馆学一些粗浅的功夫。久而久之，修武就在咱洛城蔚然成风了。现在的洛城，光是大大小小的武馆就不下百家。”
“可是呢，随着学武的人多起来，大家都去当护镳师是不可能的。一些人就另谋出路，其中大部分人都转而投身行伍。这些人带艺投军，在军中混得不错，而且都互相认识，所以也都会相互帮衬，时间久了，他们就在军中里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大家都管这些人叫‘武艺军’。”费诗诗说了好多，也只是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喝手上的茶水。
“随着‘武艺军’势力的增大，那些培养了他们的武馆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而且武馆相互勾结，隐隐间成了洛城一霸。要知道，大将军慕容恪最是见不得军中拉帮结派的，也更反感洛城武馆挟武自重，不服管教。”
“这次彭鱼燕虽然是出于自己的面子问题而跟邓超决斗，但在外人看来却也是替武馆出头。而百里青山正好想借着这次机会，打压一下彭鱼燕，然后好拿武馆开刀，整顿洛城江湖。而且这样做的话，大将军以后治理军中的‘武艺军’也就少了顾忌。”
“可惜啊可惜，彭鱼燕平素小心谨慎，这次却把自己陷进去了。与军中风波沾染上，估计是得掉层皮了。”末了，又长长叹了一句，“江湖人，怎么斗得过官家啊！”
费诗诗侃侃而谈，仿似这些军中争斗、江湖暗涌他都亲眼所见一般。小舟听得认真，根本就没多想费诗诗是如何得知这些秘事的。
又是军伍，又是江湖的，小舟听得缤纷缭乱，就算没能理清其中纠葛，也觉得热闹新鲜。
可一回头，见师父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拿胳膊捅了捅，没反应。又见师父的额前几根灰白乱发洒落，被师父自己流出的口涎打湿，湿嗒嗒地贴在脸上，心里好笑，不由笑出声来。
费诗诗闻笑声望向他，小舟不好意思让他看见师父的这副尊容，便装出没什么的样子来。刚想要问费诗诗彭鱼燕真正地功夫如何，还没出口，就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他还有些疑惑，去看费诗诗，见他依旧温煦的笑容，便觉着安心。心想有费大叔在的话，就算睡着了也没事吧。这么想着，头一沉，睡了过去。
眼见二人睡着了，费诗诗笑容不变，招呼丫鬟扶着两人随他出了亭子，往后面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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