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裴子慧能产下顾家的长子,别说是胡氏会卖她这个人情,就连太夫人那边也会连连点头。何况这对顾家来说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家生子,本就是一件可有可无之事。
然而这对卢妈妈来说,却是比天还大的事儿。
对裴子慧来说,这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体念卢妈妈的一份心思。
这下卢妈妈可真是激动了。不但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稳,就连双手都有些颤抖了。眼睛哗哗而落,当即磕头谢恩,“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老奴要怎么谢您哪!”
卢妈妈和丈夫都是将军府的奴仆,他们所生的孩子就是家生子。若没有特殊情况,是无法脱离奴籍的。若是她的儿子真能随楚牧出府,那么从宝柱这一代开始,他就不是下人了。若是能学得一手好医术,那就是一位能替人行医看病的大夫了。这可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卢妈妈怎么能不激动。
“你也先别高兴得太早。”裴子慧道:“这些个事儿,还要等到我产下孩儿再说,若是个小公子,想必太夫人和老爷还有夫人都会高兴,到时候我张嘴说一句放你儿子出府,那应该不会太困难。但是凡事得两头打算,若是万一不行,你也要有个心里准备。”
“嗯,嗯!”卢妈妈点头如捣蒜,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急了半天才说道:“不管成与不成,老奴全家都感念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快躺下吧!”裴子慧侧过身子躺着,不再提及此事。躺了一会儿又歪头问卢妈妈,“自从我嫁过来,花钱就从柜子里取,也没有个账册,这样下去是不是不行?”
“自然不行。”卢妈妈认真道:“各房各院都有一个管账的。不管是金银玉器,还是银票钱两。少夫人至少也得心里有个数才行。”
裴子慧暗暗思虑。裴子唐来的时候,曾经问她钱够不够花,如果不够就拿给她一些。段氏来的时候也问同样的话。还非将一千两银票塞进她的手里。
手中的钱两确实不多,可那几车嫁妆可是值了钱的。但若是钱不够花的时候,拿着嫁妆出去当钱,那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虽然值钱的东西,但当了钱也是越花越少。
这可不符合她的理财观念。用手里现有的钱,再去赚更多的钱,这样才好!
赚钱是一件可以让人上瘾的事儿,她不由思虑着,反正整天除了那几个园子她就无事可做了。顾青城没回来时,她不如把心思用在想想怎么赚钱的事儿。这样心里既不会那么空荡荡的,手上花钱也方便些。
听见裴子慧在床上轻轻叹气,卢妈妈不由劝道:“少夫人快睡吧,明儿早晨不但要给夫人请安,紫薇苑那位还要给您敬茶呢!”
听到紫薇苑那位。裴子慧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卢妈妈也是轻轻一叹,很是不解道:“要说这表小姐,人长得如花似玉,虽然爹娘已经不在,但怎么说也是清白人家功臣之后,为何就甘愿与人做妾呢!听她院子里的丫鬟说,她今天穿了一件岭南特产的湘云绣。价胜千金呢!可惜任她打扮得再漂亮,大少爷也没看上一眼就出征去了。”
“湘云绣?”裴子慧愣了愣,“那不是很值钱的衣服吗?听说千金难求。”
“是呀,值钱!”卢妈妈重重说了一句。
难道这个聂薇凉很有钱吗?
按说聂家过世的夫妻给一对儿女留下些家财也属正常。可若很有钱的话,聂道远长大成人之后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又何必在顾家过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日子。可若是没有钱。那么这聂薇凉出手可够大方的了。
思来想去的事情多了,人就更没有了睡意,看来楚牧的安神药也没管用。
在床上又贴了几个回合的“烧饼”之后,有细微的滴答声传入耳中。裴子慧深呼吸几口气,起身打开窗子向外观看。天空中果然下起了毛毛细雨。这下她更是睡不着了。不是因为外面的雨声吵,而是因为担心连夜在雨中赶路的顾青城。
应该只是小雨吧?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面对不断落下的雨丝,夜越来越深了。但是这种毛毛细雨非但没停,反而很快地转为了倾盆大雨。让裴子慧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春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第二天一早,太阳缓缓升起,洒落满地金光,万里无云的蓝天完全看不出昨夜曾下过一场雷雨。只有地上的小水洼以及叶间闪耀的水珠见证着昨晚的一切。
醒来后,面对床侧空无一人的裴子慧微微叹气,看来她要习惯没有城哥哥在身边的日子。
吃了早饭,略微打扮。带着妙玉去了荷花斋。
除了按例如往常一样给胡氏请安之外,今天的荷花斋内自然多了一位全新身份的人,那就是由表小姐转换成聂姨娘的聂薇凉。
成为姨娘的第一天,自然是闲话少叙,敬茶为主。
今天,聂薇凉的打扮已经与以往有着大大的不同。除了以往那一头青丝已经缠到了头顶,梳成了妇人常见的梅花髻之外,还有就是那一身打扮也太过华贵了吧!虽然以往她也是穿着漂亮耀眼的,可今儿就不是用漂亮能形容的了。那一身藕粉色通底描金丝绸纱衫,搭着月白色的挑线裙,衣裙之间金光闪闪,异常华贵。
再看她脖子上挂了一串颗颗珠圆整齐的珍珠链,头上插着鎏金镶翡翠三步遥簪子,手上带着蜜蜡珠子,颗颗都有拇指甲大小,所见之地处处透着贵气。
裴子慧再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首饰一带而过。却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一身衣服。
难道这身衣服就是传说中的湘云绣?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太过于亮眼。这一身打扮和她这位朴素的正妻相比,简直分不清哪个是妻,哪个是妾了。
这倒是有了点向裴子慧示威的感觉。
首先聂薇凉给胡氏磕头敬茶。胡氏见她这一身打扮,面色就有些严肃,吃了茶之后,虽然没有说这身打扮的不是,倒是把三规六戒地说了一遍,说完后叹口气又道:“薇凉,虽然还是在我们顾家,虽然还是那个院子,但身份已经不同了。你要时刻记着自己的本份,莫要像做姑娘时那般任性。那可就容易逾越了!”
胡氏的话,到是有几分深意。
“是,夫人。”
聂薇凉对胡氏的称呼也由“舅母”改成了“夫人”。
若是没有裴子慧,那她成了正妻,还是可以唤胡氏一声娘的。
胡氏这才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也不知道是因为顾青城刚刚离家而没有兴致,还是因为面对眼前一幕真是笑不出来,她淡淡道:“去给城儿的正妻敬茶吧!”
“妾身见过夫人!”聂薇凉嘴角带笑,声音婉转。但是这茶递了上来,她却只是微微欠身,而没有双膝着地,这可是不合规矩的。
任她身份再高贵。那也是个妾。裴子慧虽然只是个农家女,可毕竟是正妻。莫问婚前出身如何,这婚后的尊卑可是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这里。
自己还没有给她一个下马威,她倒是洋洋自得起来了。裴子慧本来淡若轻风的表情,瞬间就严肃起来。不顾胡氏在侧,那眼角眉梢就带上了一丝凌厉。
聂薇凉见她绷着脸不接茶。笑道:“妾身要是有什么不守规矩的,还望夫人莫怪。薇凉自小在顾府长大,身受外婆和舅母溺爱,所以真是不懂什么规矩,也不会干什么活。就说那些女红绣工的我也做不好。更不会像少夫人您一样还会种田养鱼,甚至还会跑到山上摘野菜了。在少夫人面前薇凉真是百无一用了。”
这是她在笑话自己出身低吗?自来到这个世界,裴子慧就从没因为自己是个农家女而看轻了自己,自然聂薇凉的几句话也是不能。
何况她除了第一句自称妾身之外,左一句薇凉,右一句外婆舅母的,明显是没把自己当成妾看待,裴子慧怎么越听就越有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
裴子慧不急不躁,笑盈盈地开口:“薇凉妹妹哪里话?你说自己百无一用那可真是错了。百无一用那是书生,可不是妹妹你。再者我一直觉得,英雄莫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听说咱们东周国的始祖皇帝就是一位放牛的小厮,最后还不是当上了皇帝,开创百年积业,受万民敬仰。那前朝的生在金汤池的太子又如何,生下就是当皇上的命,可他也得有这个命当啊!”
说到这,聂薇凉的脸色就有些泛白。但裴子慧可不管这些,恍若感叹生命一般,继续道:“人呐,有时候就是命。你看外面那些干活的家生子,有谁不想投胎到夫人们的肚子里呢?可偏偏就没有那个命要怎么办呢?妹妹也莫要因为自己是个妾而自轻自贱了。人贵有自知之明的同时,也贵在自敬自重。”
这话说完,聂薇凉的俏脸彻底变了颜色。
难道这一切真是命?自己的出身高,可爹娘过早离世,她和哥哥只能寄人篱下。自己和顾青城自小一块长大,明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偏偏让裴子慧这位农家女占了正妻的位置。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聂薇凉顶着煞白的小脸,心里就涌起一阵委屈。可是再委屈再不甘,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是咬碎了牙也得混着血吞进肚子里,只好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睛,轻声道:“夫人,请喝茶,再不喝,茶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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