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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孩子说得对。”裴逸之也在一旁劝道,“有得吃,你就多吃一点吧,别再像生慧儿的时候,孩子落地就奶水不够吃,把孩子饿得哇哇直哭,那看着真是让人心疼哪!”
裴子慧在不亮的油灯前看着裴逸之因为劳累而日渐弯曲而下的背部,不由得也泛起几分心酸的感觉来。其实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只是他太过于顾虑到别人的感受,比如大伯和大伯母,比如叶氏。所以他凡事不争,能忍则忍,忍得久了,倒把叶氏和叶氏养成了得寸进尺的毛病。
“好,好,好!我吃,我吃!”段氏抓过鸡蛋,将蛋白和蛋黄分开,拿着蛋白递到裴子慧的嘴边,柔声道:“慧儿最喜欢吃蛋白了,以后有鸡蛋的时候,就娘吃蛋黄,慧儿吃蛋白可好?”
裴子慧伸手将她的手轻轻推开,笑道:“娘,慧儿现在不喜欢吃蛋白了,娘吃吧。”说罢,又看了看裴逸之和段氏,一本正经地道:“爹,娘,慧儿一定想办法把咱们家的日子过好,到时候爹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定让娘肚子里的弟弟到时候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有书读。”
裴逸之夫妻二人猛地怔住了,或许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的慧儿,只不过区区七岁的女娃子竟然有这般志向。
待他们还未缓过神儿来时,裴子慧却轻轻握了他们的手,轻声道:“只是爹娘能不能告诉慧儿一件事儿。”
“什么事?慧儿尽管问来。”裴逸之沉声道。
裴子慧道:“前几日我在河边洗衣服,狗蛋他娘就和我说葛二赖子。今儿大伯母在厨房也说葛二赖子。那葛二赖子到底是谁,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她这样一问,本来还笑容满面的裴逸之夫妻,面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而且还是那种久久不化的僵硬。
直让她觉得事情可能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她搡了一把裴逸之的左臂,轻声道:“爹,我都七岁了,什么都懂了。您就对我实话实说吧。”
裴逸之看段氏一眼,似乎在争求她的意思。
段氏将蛋黄放在嘴里,嚼了两口,目光落在身下的软席上不再抬起来,但却缓缓说道:“他爹,孩子想知道你就告诉她吧,这事儿也不是能躲过去的事儿,早晚都会知道的。”
裴逸之重重地叹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子慧啊!那葛二赖子是你未过门的夫婿。”
“什么?”裴子慧如被电击一般一蹦三尺高,她实在难以相信她已经订了亲。不由脸上的表情紧紧皱在一起,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般地说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订了亲,那葛二赖子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不依,我不依……”
“慧儿莫哭,听爹细细对你说。”裴逸之用他仅有的一只手臂将宝贝女儿搂在了怀里,沉着声音说道:“这话说起来倒是有点长,当年爹考上秀才不久,你娘就生了你。由于咱们附近这十里八村多少年都考不出来一个秀才,在当时自然是一阵风一般,前村后舍的都知道了。生了你之后,那邻村的葛家便来给他们五岁的二儿子来提娃娃亲。”
“然后你们就答应了?”裴子慧很是愤怒不平。
裴逸之摇头,“爹和你娘没答应,但是你祖母却答应了,并且收了葛家的礼金。”
“为什么?她为什么答应?我的终身大事怎么就这么草草决定了?”裴子慧气得直捶打自己的大腿。
“你祖母说葛家在咱们十里八村之内都是家境殷实之家,不但给的礼金多,而且你日后过了门,也不会过苦日子的。我和你娘反对,说孩子还小,不知道日后还有什么变数。你祖母就不依不饶,说她将我和你大伯从小拉扯大,没想到现在翅膀硬了,都不听她话了。”裴逸之顿了顿,为难道:“所以,所以……”
“所以祖母这么一哭一闹你们就同意了?”裴子慧无奈地摊着手。
裴逸之有些惭愧地低了头,不再说话。
段氏却接话道:“慧儿,我们当时就想着你祖母年纪大,吃盐也比我们吃得多,目光自然看得远。何况她是你的祖母怎么会坑你害你呢,所以也就妥协了。可哪曾想到,那葛二赖子后来竟如此顽劣,品性不端。爹娘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呀!”
裴子慧很是好奇,赶紧问道:“那葛二赖子是怎么个顽劣法?”
段氏目光闪烁,结结巴巴道:“咱们和葛家不在一个村,但是多多少少的也听到一些口风,说他经常拿着火折子去点人家的软柴垛,严重时甚至连房子都点过;还偷左邻右舍家的鸡鸭,拿回家去杀了吃肉;最严重的就是他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欺负村里的小姑娘……也正是因为他的名声不好,所以大家才给他取了这么一个葛二赖子的名字。”
“那能退婚吗?”裴子慧如梦方醒。
“唉!都是爹糊涂了!”裴逸之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初明知道葛家就是奔着爹考上了秀才来的,可是他们没想到,我还没等去考举人,这手臂就被大树砸断了。所以当他们知道我仕途无望时,曾经来退过亲的。”
“祖母不同意退?”裴子慧已经猜到几分。
裴逸之点头,“你祖母说,那订亲的礼金已经因为供你四叔读书花得差不多没了,所以不能退亲。我和你娘手里也确实拿不出退人家礼金的钱,所以也就由着你祖母将葛家驳回去了。”
“若是以后我赚到这笔钱,我还可以找葛家去退吗?”裴子慧问道。
“那就要看葛家是不是同意了。”裴逸之道,“若是他们同意,自然是还了礼金就互不相欠,若是他们不同意,就算咱们有还礼金的钱,恐怕也是很有难度。”
裴子慧咬了咬下唇,喃喃道:“就算没有办法,我也要想出办法才行。”
此事果真是裴逸之和段氏都不爱提的事,他们就裴子慧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没有给她好吃好穿,但心里却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着,怎会忍心她嫁给那么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呢!
于是裴逸之开始连连摇头,段氏也不由长嘘短叹起来。
不一会儿,外面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裴子墨几人都前后进屋准备休息了。
裴子慧也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那个窄小的房间,但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本来她只想着如何让大哥能有机会读书,如何能带着全家摆脱贫困,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从天而降一个未过门的夫婿,而且听上去还是一个无耻之徒。
刚刚降生的她,就因为叶氏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与此同时,兰家沟村西的凌家内,也正在密谋着什么。
正房内,凌正坤和刚刚与儿媳妇吵完架的凌婆子对面而坐,对着凌婆子由于生气差点眼斜嘴歪的表情发了一会儿呆,又巴嗒了两口悍烟,才沉声道:“老婆子,我也觉得那红英太过份了,真是不孝!”
“是吧?”凌婆子胸脯上下起伏着,因为凌正坤能为她说一句公道话而越发委屈不已。
凌正坤掐灭了悍烟卷,向凌婆子的方向凑了凑,低声道:“老婆子,我和一策商量好了,明儿一早我们就起身去京城寻一鹏,不管寻到寻不到,我们在京城一边务工一边找人,可能要两个月才回来,待回来后就让一策休了那不孝的媳妇。”
凌婆子一愣,奇道:“你不是说我们家若是休了她就等于忘恩负义吗?”
“谁叫她对你这个婆婆不孝呢!”凌正坤一脸不平之色。
凌婆子绷了绷脸,哼一声:“就是。”
而厢房那一边,凌一策也对正在气头上的曲红英说道:“红英,我看咱娘是对你越来越不好了,待我明儿和爹进京寻大哥,大约两个月回来,回来后我就把娘解决了。”
“解决了?”曲红英一愣,问道:“咋解决?”
“到时候我在京城带回一瓶毒药,直接毒死她!”凌一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这倒是把曲红英吓了一跳,她双手抖了抖,颤着声音说道:“他爹,这,这行吗?那可是你娘,何况若是官府知道了,会将你抓起来的。”
“怎么不行!”凌一策眼睛一横,摆出了一副穷凶极恶之态,“至于官府那边,那可就要你配合着才行。”
“我,我怎么配合?”曲红英很是吃惊。
凌一策这才缓缓说道:“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和娘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若是现在把娘毒死,那村中肯定有人告发官府说是咱们毒死的。但是若你和娘的关系好,从来不吵架,到时候她死了,村中自是不会有人怀疑,娘年纪大了,生老病死也属常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对她好,然后你再动手?”曲红英已经猜出了几分。
“嗯!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至于官府,那自然也是民不举官不纠了。”凌一策正色说道。
本来曲红英还很犹豫,但一想到凌婆子日日对她横眉怒目外加言语攻击,不由怒气直冲头顶,当即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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